“企业不只是捐钱的角色，丧失社会责任后再去慈善再去环保组织买‘赎罪券’？这种观念不该再有。”

　　——台湾信义房屋董事长 周俊吉

　　最早领教台湾地区的民主力，是一档叫《全民大闷锅》的政治娱乐节目，对，政治娱乐，这俩词儿在台湾字典里可以组合到一起——谐星们被打扮得跟这个岛上的政治大人物小土豆雷同，且行为一致地指点江山，对仗扯皮，徇私舞弊，自相矛盾，揭竿而起⋯⋯台湾民众一边笑得喷饭一边打来热线再喷料，整个场面很人民很综艺，却又自成一派富含张力的和谐与意见表达——周俊吉就来自这个民主DNA深植的岛屿，只是面相上更儒雅些。

　　从去年的选举委员，到今年再成功竞选为章程委员，阿拉善SEE的林林总总，周俊吉确实上心，怀揣着加入台湾第一个环保组织、台湾NGO并获过企业社会责任奖的成熟经历，屡次飞来阿拉善献策献计。而他温和的提议总能被这帮挑剔的商界大佬们接受的原因，并不在于他是台湾房屋中介业最具影响力的信义房屋当家人，而可能是纵横商场多年仍保留的书生气——在成立之初“协会职工能不能成为理事”的议题中，他认为不可，并引用孙中山的话说，“人民有权，政府有能”，认为“逻辑的自洽”对协会的宪章非常关键；他并不认为成功的环保就是一帮企业家比赛着往里砸钱，因为“企业可能在运营中赚了一些不应该的破坏社会环境的钱，然后都跑来这里买‘赎罪券’”；他期望阿拉善的触角可以在未来更多地伸到教育领域，甚至能引起国家相关部门的重视，从而推动立法的渐趋完美⋯⋯然后他笑了，“我可能又书生之见啦！”

　　阿拉善5年，周俊吉说印象最深刻的小事儿是某一年阿拉善SEE颁发社会人士环保大奖时，来了一位县长，专程跑来领三等奖。“政府派出代表人士来领民间组织的奖，和以前颠倒了。”他现在提起来仍然很乐，“因为我们不是为了增加谁谁谁自身的影响力，是真的要为这块土地做点事情。印象最深的还有当初成立时，刘晓光立掏出纸来就要念名单，我们就说不可以啊，成立就是要民主。慢慢做起事情来，到县长到政府认可了，我们有蛮大的感动。”奔着NGO使命去的阿拉善SEE，提出与政府间的原则是：独立并合作。周俊吉觉得目前为止，协会在这一点上说话算话，平等对话的感觉让他有信心继续坚守下去。

　　而坚守也来之不易。当天竞选演讲热烈异常，身价不菲的企业家们，返老还童地各耍小心机，有人说“我看了整个会场就我年轻，肯定能多干活”，还有人貌似不经意甩出靠山：“王石老哥让我来参加这个竞选⋯⋯”更有激动的当场对灯发誓：“若承诺的工作日不足，以一天十万罚我款！”周俊吉也是其中一员，他打出的是“台湾牌”，承诺将多年来在台湾的成功经验移植过来，成功俘获选民青睐后再细聊起来，他已经琢磨好几点，“一就是提高效率，比如选举事务今天就用去一天，大家时间都很有限，大型的聚会更要好好利用，请专业人士设置精彩课程，比如各类企业都聚在这儿，每一家企业内部怎么来环保？早点讲了回家马上就可以引进去实施。企业又该怎么做环保会计账？比如怎么减少资源消耗，你的排碳情况怎么样？阿拉善协会在香港开会时我就说了，企业不该只是捐钱的角色，丧失社会责任后再去慈善再去环保组织买‘赎罪券’？这种观念不应该再有。培训就可以强势传达这样的观念。”这个希望立竿见影的台湾人说出了现在的问题，“目前还是大家捐钱来做的阶段，应该更快地实施民主沟通决策解决，5年的准备时间已经够了。”

　　周俊吉最后当上了章程委员，这个法律科班出身的律师未遂者、华冈法学基金会董事长预备要在阿拉善的试验田里大展身手么？答案居然是否定的。“稳定以后，修改会越来越少，就像国家宪法总不能每年一变，冯仑先生叫它交通规则，它不好随便改，不然让大家听谁的？辛苦地调了两三年，不会有大问题了。”那世道要是有变化呢？周俊吉给了“变之攻略”：“当然，我们学法理的常说社会变迁导致法律变迁，但不能外面不变我们自己不停地变。立法也要有个超前意识，要预知，不能亦步亦趋，就像小孩子做衣服，妈妈索性就做长点儿，但太长也不好穿。”

　　但凡是个会，大家都要展望未来；而但凡是个记者，又多少有点八卦心态。所以，谁是自己在协会里最欣赏的人？希望阿拉善去往何方？“哈，阿拉善SEE从不提倡个人英雄，这个团队最根本的就是平起平坐各司其职，100个脑袋能统一的方法就是走向人民，邓小平就这么说过。”看来阿拉善SEE的民主真是无处不在，深入骨髓。而关于未来，周俊吉再次提到了政府：“希望能参与到这个国家未来的环保决策，以我们作为一个参考，指导整个中国的环境保护，比如通过立法让节能减排成为规定，比如有行业标准限制建筑开发的废弃物排放，甚至引导每个人知道装修时精装和简装对环境的影响，以及把中小学教师吸收到环保教育中来事半功倍，因为孩子从小便知，然后他还会去煞有介事地指导爸妈⋯⋯哈哈，我这可能是书生之见了⋯⋯捐钱不是长久之计，100人1000万元，能用多久，走多远呢？”

　　采访结束，想起周俊吉曾经引用上世纪50年代通用CEO、著名学者麦克纳马拉就任美国国防部长时说的一句话：“凡是对美国有利的，都是对通用公司有利的，反之亦然。”老周还补充说，“我们要好好想一想这个反之亦然”——唇亡齿寒，解决环保这个中国头号难题，创造最优的中国大环境，方能更好孕育企业的优良运营，社会企业家们开始逐渐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文/ 丁杰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