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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冤家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7月31日 18:36  《商界》杂志

  轻轻一拽,一张巨大的亲情之网便浮出水面,这张网从来不曾消失,只不过它潜在日子深处,藏在神经最敏感的区域……

  □文/林 悦

  与退休综合征约法三章

  李小军的新公司腾跃商贸终于开张大吉,哥儿几个请了舞狮队,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照他的话,这是遵循小平同志的指示:胆子再放大一点儿,脚步再迈快一点儿。说时,他手微微抖着伸到老爸李天行面前。

  “我看你这步子要迈到太平洋去!”老爷子瞪着眼,一扬手把存折拍到他手里,嘴里咕哝着,“小心呛水。”

  拿人不一定手短,但吃人一定嘴软。李小军心想:瞎操心!脸上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怪只怪自己以前做生意蚀了本,脑门便贴了标签,一辈子拿不掉。

  起步资金东拼西凑,已经到手,李小军却放心不下。最初是以当顾问为饵,说服老爸李天行拿出老底。如今真要兑现承诺,凭老爷子那国有企业退休干部的热情,怕是谁都受不了。

  “爸,您看,我也不能白拿您的钱。”李小军一面说着,一面给老爷子倒茶。十平方米不到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气场陡然升温,“真叫您入股,也有风险。我想了想,还是算借我的,一年后比银行利息高两个点返给您。”

  “咚”一声,李天行把茶杯重重搁下:“小兔崽子,当你老爸放高利贷的啊?!”

  “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吃亏吗?”

  “这说什么话呢,你老爸是跟儿子计较的人吗?钱不用急着还,就当我入股了。”

  李小军还想说什么,被老爸一个手势挡了回去。

  “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当顾问么?我明儿就来上班。”老爷子说完,大摇大摆往外走。

  李小军看着老人矍铄的背影,头皮一阵发麻——请个太上皇来看着自己,这到底图什么啊?

  在老爸那里碰了壁不甘心,李小军跑到老妈面前诉苦,想让她对其劝降。

  “这顾问可是技术性的活儿,费脑力。再说,他动不动就骂人打人的架势,我在公司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李妈妈想:老伴儿退休多年,以前在厂里对着上百号人呼来喝去,现在在家只能对自己一人发号施令,凄凄艾艾,怕要憋出毛病,便反过来劝儿子。先约法三章,再随便给他个接电话收信件的活儿也成。“反正又不花钱的,上哪儿找这种好事?”

  李天行勉为其难跟儿子约法三章:第一,不许随便骂人;第二,不许随便打人(包括削头之类的身体接触);第三,对公司所有事务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李天行顿时觉得自己成了杨白劳,“顾问”的光环渐渐暗淡下来。

  过气的定海神针

  李“顾问”晚了一个星期到岗,据说是上图书馆查资料去了,既然要当顾问,自己肚子里必先有货。他坐在靠墙角的地方,很不起眼。有同事小声议论。

  “哪来的老头?”

  “听说是李总的爸爸,太上皇呢。”

  “一把年纪,不在家里享清福,跑到公司来做什么?”

  话飘到李天行耳朵里,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些小姑娘懂什么?

  儿子小军性子野,凡事好冲动,容易犯错误。他非往这办公室还不如家里客厅大的公司钻,并不是心疼那十万银子,而是心疼儿子。瞧瞧上次做生意的失败经历。一个厂子他都管过,这个小摊点有他在,必然得了定海神针一般——稳当。

  李天行这颗定海神针尽职尽责,每天定在办公室里8小时,除了接电话,收发信件,还架着厚厚的老光眼镜,在一堆大大小小的书本里摸索,什么《创新与企业家精神》、《哈佛管理制度全集》、《如何进行客户管理》……看得小年轻们直感叹:公司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博学的老学究?

  腾跃公司做的不过是建材生意,一个秘书可以身兼行政、人事和财务数职,剩下大都是些业务员,成天东跑西跑,不着地儿。李天行觉得这公司没个公司样,员工精神面貌太差,平时不见人,一见人影,不是喝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就是贼眉鼠眼,拿着一堆发票来找李总签字报账。特别是那个大牛,流里流气,见面也不跟其他人一样叫“李厂长”,张口闭口“老爷子”,活像使唤自家亲爹。

  “小军,我怎么看那群业务员都不大对劲儿啊,成天吃吃喝喝贼头贼脑。”回到家,李天行语重心长地教育起儿子来。

  李小军打了个酒嗝,胃里翻江倒海,他艰难地直起身子,像好朋友一样拍拍老爸的肩膀:“爸,吃喝就是谈工作啊。小平同志说了,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他们能给公司带来生意,管他长得像吴孟达还是刘德华啊!”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用手在空气中比划出宏伟蓝图,“今年我的目标是50万,明年赶超100万!”

  “行了,什么吴孟达、刘德华,乱七八糟。喝酒和工作怎么就不能分开?”李天行一把打落儿子挥舞着的双手,对方又重重跌坐到沙发上。

  “要是猫就好了,只怕是偷米偷粮的老鼠。我说,你真得好好管管……”话还没完,小军已经鼾声如雷,李天行无奈地摇摇头。

  那天晚上,李天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终于爬起来,坐到书桌前,奋笔疾书……

  第二天,一份《关于公司合理化管理的建议》摆在李小军的办公桌上。10多页的手写稿,李总哭笑不得,勉强收下:“行了,爸,我有空看看。”

  老李还站在面前不肯走。

  “我有空阅读一下。”他把“阅读”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又做出要打电话的样子,老爸这才放心地退下。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什么动静。李天行找到儿子询问报告的事,李小军推托太忙,没时间看,便又把头埋在一堆报表里。

  李天行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以前都是别人写报告给他,现在反过来了,他写报告给儿子,并且还求他看。得,要发挥余热,要灿烂,人家连阳光都不给你!他一气之下,称身体不适,不来上班了。

  到底谁才是老江湖?

  老爸一离开,李小军整个松了一口气。

  那份报告他瞟过两眼,全是老革命腔调加舶来主义,什么“客户走访记录”,“费用审批流程标准化”,他觉得幼稚可笑——若真这么一板一眼管下去,谁还有精力去跑业务?毕竟是国企出身,不懂江湖,但又不好正面打击,只能说没看。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老爸精力之充沛,学习热情之高涨。他有些后悔当初拿了那十万块钱,正愁着以后怎么应付老爸那无时无刻不盯在他身上的克格勃一样的眼睛,老爷子却突然自动消失了。天助我也!

  李天行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李小军每天早出晚归,父子俩没什么碰面的机会。本来以为用这种无声的抗议来引起儿子重视,没想到等于自动隐形,他更气不过了。

  “我那本《哈佛管理制度全集》看到没?”他朝老伴大声问话。

  李妈妈看他在家里又憋得像浑身长了虱子,只冷冷的摇摇头。

  “这么厚,蓝色封面,没看到?”李天行一面用手比划着,一面把沙发垫子搬来搬去,结果依然是对牛弹琴。

  “对了,在公司里放着呢!”他一拍脑门,假装惊喜的样子,披上一件浅褐色羊毛开衫,匆匆出了门。

  李天行一到腾跃,又看见那个大牛,鬼鬼祟祟地窜进总经理办公室。臭小子,一看那样儿准没好事,他心里暗自骂着,便向自己座位走去。路过小军办公室的时候,门虚掩着,他不禁偷偷听得两句。

  “上次塞的红包太小,咱们的水泥可是不合格的。”

  “什么!再加2万?!当我这儿是银行啊!”小军压低声音,却抑制不住地惊叫起来。

  凭借多年斗智斗勇的实战经验,老李觉得要沉住气,他轻手轻脚走开,去取那本蓝皮书。

  两个年轻人咕哝着走出来,到出纳那里支了钱,便赶着投胎一样跑了。整个过程,躲在角落里的李天行看得一清二楚。

  当天晚上,李小军醉醺醺地踏进家门,屁股还没坐热,老爸就开始审问。

  “今天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天行两手背在身后,迅速地来回踱着步。

  儿子一看,跟老特务审共党一样,心里腻歪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又没偷,又没抢。”

  “你那些事我还不知道?不合格的水泥想要卖出去,给人塞了几万块吧?”他不好意思说这些是偷听来的,怕被看成卑鄙小人。

  一听这话,李小军酒气全无——本以为神鬼不知的事啊!他顾不得想来龙去脉,只不耐烦道:“爸,这些都是生意经,大家都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没等他说完,李天行已经劈头盖脸教训起来,“那水泥是干什么的?是盖房子的,盖房子要住人。小兔崽子,人命关天的事你都敢开玩笑!吃了豹子胆了!”

  “我怎么了?就图有点儿钱赚,我有什么错啊!我不这样,人家也会这样!”小军不服,一脚从沙发上跳起来,立在老爸面前,足足比对方高出半个头。

  “别忘了,这是我的公司,你没有决策权!”他趁着这股居高临下的气势,要彻底把老爸打压下去。

  李天行一时气背,捂着胸口,声音变得平缓而坚定;“我在公司没有决策权,在这个家里还是有的。你要是一天不停止这害人的勾当,我就一天不认你这个儿子!”

  话,一出口,像离弦的箭,把李小军逼到死角。他已经无路可退,只好夺门而出。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两个月后,东窗事发。水泥交易的经手人因另一桩买卖被告发,案子正在调查中。李小军担心自家公司的事被牵扯出来,惴惴不安。

  “给钱的时候没有外人在,只要我们死不承认,这也是死无对证的事情啊。”大牛宽慰道。

  李小军使劲儿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默不作声。他琢磨着自己为什么那么背运呢?

  以前开餐馆,左邻右舍的同行们都喜欢用打蔫的菜叶和带淋巴结的边角肉,他坚持买新鲜蔬菜和上好的里脊肉做原料,结果成本太高,没了利润空间。外加菜品无特色,生意清淡,一两年下来,亏了一笔,只好关门。他的餐饮王国之梦从此破灭。

  现在好不容易开了个商贸公司,倒起建材。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彻彻底底摸着潜规则过河,结果一个大浪打来,眼看要把他的梦想之船掀翻。

  “说不准过两天派出所的人就要上门调查,我看,先躲一躲为妙。”大牛还在替他拿主意。

  李小军还是没表态。

  他买了些老年人服用的保健品,大包小包提回家。刚一进门,听到里屋老两口对话。

  老爸一边指挥着老妈给自己抓背,一边念叨着:“这个臭小子,长本事了!家也不回,在外边儿无法无天了。”

  “父子俩有什么隔夜仇的?以后他回来,说两句就算了。”

  “这边这边!”李天行突然提高嗓门,“哼,说两句?!他要是不当面给我认错,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李小军再也听不下去,红着脸,轻轻把东西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听到门外有动静,李天行连忙起身去开门,却见一堆礼品搁在门口。

  “哎呀,是小军回来啦!”李妈妈喜出望外,提起礼品,“肯定是不好意思见你,这不,偷偷买了东西来认错。快,收好吧。”

  李天行斜眼望了一眼那些五颜六色的纸盒子和玻璃罐子,伸手去接,嘴里却朝老太婆嘀咕着:“这个小兔崽子,我可是看在你的面上,气才消了。”

  李小军埋头躲进电梯,他的行李很轻,但双肩却有点耷拉。走到楼下,他忍不住往6楼的窗口看了一眼。

  滴滴滴,一条短信——“小军,今晚回家吃饭不?”。看着这条短信,李天行带着老花镜一板一眼发短信的情景,无比清晰。轻轻一拽,一张巨大的亲情之网浮出水面,这张网从来不曾消失,只不过它潜在日子深处,藏在神经最敏感的区域,一有风吹草动,哪怕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会让人温暖失措。

  李小军的喉咙有点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匆匆把手机揣进兜里,埋着头,朝小区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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