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的宗法流派

　　文/陈松

　　在更高层面上来看，企业和宗教是一脉相成的：比如世界上第一批企业家都是虔诚的清教徒；而从教会的运营来看，教会本身就是成功的企业经营行为，只不过他们营销的是精神产品——信仰。

　　在这样的前提下，审读当前中国环境下的企业文化，从宗教传统的角度来解读中国企业的性格，探究它们业务运营背后的宗法流派，不失为一种有趣的尝试。

　　门派名称：基督教

　　代表企业：万通、百度

　　这一门派的显著特征是崇尚人性的自由、平等发展，企业的创办者或者充满浓厚的人文精神，或有多年海外

留学经历，并以技术立企。

　　冯仑领导下的万通，参透了基督教文化的精髓。

　　首先，冯仑一直在制度层面思考企业的未来发展，最后他旗帜鲜明地选择了美国模式作为企业发展的模式标准。美国模式的特征就是做企业首重做利润，不一定要做资产，着眼点在于把公司的价值做起来。

　　其次，从文化上冯仑选择深刻反思汉民族的劣根性，从而做到相对超然。在中国

房地产企业还充斥着土腥味、血腥味和农贸市场的杂乱时，冯仑的万通集团试图摆脱这一宿命，以基督教文化的救赎精神来完成自我的反思和转变，这包括他对中国地产的反思、对中国人性的反思等等。有趣的是，从外形来看，冯仑也极其酷似中国房地产业的传教士。

　　在网上炒得火热的百度23条军规，强调个性、自由、张扬，这些弥漫着基督教文化的价值观很有可能是百度成功的基础之一。而百度的期权制度，也很有可能是本土企业中实行得最到位的。

　　这一切现象的背后是李彦宏的留美经历，他自己称：“我从大学毕业一直到1999年接触的都是西方的文化，工作的头六年是在美国的现代企业制度下的工作经历，所以从商业操作层面，更多受美国现代企业制度的影响。”

　　在李彦宏“法不禁则允许”的氛围下，百度的管理个性得以彰显。百度的员工们都得以随时随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这一原则来自李彦宏：不走康庄大道，我自己喜欢做什么，要比别人怎么看我更重要。

　　门派名称：道家

　　代表企业：海航、SOHO中国公司

　　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学派讲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以出世精神来入世，是一种人性的退守和坚持。在中国的企业界，也不乏有人将其纳入自己的思想体系。

　　最能反映SOHO中国公司潘石屹道家门派风格的，是他的“企业如水”理论，潘石屹曾经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好公司应该像水一样》，他认为，市场上真正的好公司，不应该有固定的形态，而应该像水一样，无论市场是方的还是圆的，是宽的还是窄的，都能填充进去。

　　道家风格的企业虽然不多，但往往能够赢得中国知识阶层的青睐。

　　门派名称：法家

　　代表企业：华为

　　讲究绝对权威，讲究专制，甚至严刑酷法，这是法家门派的最大特点，华为的任正非正是以这样的精神坐标来定位华为，军训、学习、班小组讨论，绝对的嫡系，对叛将的追讨等等，华为的积极入世精神使得它更具有法家的色彩。

　　前不久热炒的华为年轻员工胡新宇过劳死的新闻，给华为的法家文化又添一丝冷色，华为一直有床垫文化之说，没有对人性的基本关怀，没有对人文的充分关注，华为的红旗到底能打多久，这实在是让人担心的问题。

　　门派名称：兵家

　　代表企业：联想

　　讲求改变规则，讲求出其不意，这是兵家的制胜之道。代表企业联想，似乎更多地带有这种鲜明的特色。比如柳传志的龟兔赛跑新理论：乌龟要想赢得胜利，就必须改变规则，在沼泽地里和兔子赛跑。以这个理论为基础，联想制定了“贸工技”的思路，追求生存是硬道理，活着是硬道理。

　　随后传出联想大裁员，限定人员24小时内离岗，遂有联想员工在网上发文《联想不是家》，质疑联想文化；又随后联想收购IBM的电脑业务，狂赌奥运会等等，这都是典型的兵家思维，置之死地而后生，善于走险，且敢于走险。

　　门派名称：佛教

　　代表企业：双星

　　以弘扬佛教文化为内涵的企业，这在青岛双星表现得尤为突出。双星的汪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信佛更要信自己。佛教讲慈悲，讲因果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把提高产品质量与积德行善结合起来，提出把好质量关是最大的行善积德。”

　　为何双星要弘扬佛教文化？这和双星的企业状态有直接关系，作为处在山东的企业，佛教文化源远流长，在当地人群中有很深的基础，双星员工队伍多是农民职工和打工妹，要凝聚他们，的确不容易。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中，汪海发现员工中骂‘缺德’是他们骂人最狠的一句话，他就想到佛文化中有关‘行善积德’的内容。所以提出：把产品做好了，就是积德，产品质量搞不好，就是缺德。这一招果然奏效。在沂蒙山的工厂，有人要偷鞋，汪海就请观音出来为他站岗值班，说谁如果干坏事不干好事，观音菩萨都看得见。职工信了，偷鞋的现象也就逐渐消失了。

　　门派名称：儒家

　　代表企业：

新东方

　　几千年来，对中国人影响最大的就是儒家，它深刻地改变了中国人的人性，也形成了中国人的双重人格和多重人格。这在今天中国的企业显得尤为突出，这也是当前中国企业存在的最大难题。比如为何中国目前缺少职业经理人阶层？又比如在中国，为何管不住人性的制度都是纸上谈兵，深入不到人性的文化都是过眼云烟？

　　西方的管理思想基本都在探讨企业文化如何才能制度化、利益化，很少探讨企业文化的生活化问题，因为他们确实不需要。历经数百年的工业化技能训练和上千年的宗教人性熏陶，在西方，劳动基本成为人的第一需要，人是靠自己卓有成效的工作而存在的，在中国不行，无论是国企，还是民企，都存在着大量的非工作性努力，还存在着庸俗的人际关系网。

　　解剖新东方的发展历程和俞敏洪的个人经历，颇有些当年刘备起家的意味。备受挫折和落魄的俞敏洪以一小桶浆糊在电线杆上刷英语补习班小广告起家，惨淡经营，终于熬到了有“三顾茅庐”的资本，俞敏洪飞越太平洋，比刘备还谦恭地请来了徐小平、王强等诸葛亮们的加盟，称兄道弟，如鱼得水，呼啦啦地扯起了新东方的大旗。

　　同时也正如刘备得了四川、建立蜀国之后，开始剥夺和限制诸葛亮的权力。俞敏洪也同样面临这样的抉择，自己的岳母、妻子开始进入管理核心层，控制教材、财务等重要岗位，原本理想化的股份公司成了家族企业，董事们成了职业经理人，教学精英们成了打工仔，于是新东方开始了内讧、决裂、出走，高管另立山头，成为对手。

　　这怪得了俞敏洪吗？这怪得了那些叛将吗？都怪不了。儒家流派下的虚伪文化决定了这一切，都是先君子而后小人，先兄弟而后死敌，开始或温文尔雅，或酒肉交情，最后都是不欢而散，或不得善终。其实开始的这一切都是手段，最后才是目的。所以，有句诗写得好“从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好在新东方有着强大的竞争优势，几名高管的出走并未影响新东方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