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要到年头岁尾才会惊觉时光的移转,才会急急相询,是谁把流年暗中偷换?
禅宗诗云: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等闲烦心事,便是人生好时节。我说,非也非也。古人常怀伤春悲秋之感,何故?盖因百花之落,大似红颜之凋;月之圆缺,相类悲欢离合;凉风之袭,暗喻韶华易失;冬之大雪,苍茫覆盖人世。好一片白茫茫大地
真干净!匆匆回头,细细检视。逝者如斯,何以咏志?
《笑忘书》里这样唱:从开始哭着嫉妒到现在笑着羡慕,时光是怎么样爬过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不禁悚然而惊。下意识地便去遮挡额头,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拽住在皮肤上横行的时光。然而到底是不行的。这时光的无情的脚,硬生生从眼睛里从额头上从指缝中骤行而过。它衣袂翩然,绝尘而去。全然不顾我们伸出的惘然的手。
我若是作家,我愿意自己笔下的女主人公通通停留在23岁上头。永远也不再长大。
皆因这23岁的美好。皎洁的面孔,活泼的眼睛,娇嫩的嘴唇,细致的肌肤,漆黑浓郁的秀发,大把大把的梳将起来,一小团一小团的飘散,象煞了那年纪的甜蜜与哀愁,细密的芬芳的,无关紧要的。当然无关紧要,一切都未成形,还有丰富的时间和足够的余地对未来憧憬;又脱离了豆蔻少女的稚气,会有相当的智力以供思考和警惕。正是一种天真和成熟恰到好处的自然融和,增之减之都有缺憾。
然而每个人的23岁都只得一年罢了。如果时光不会老去,我们是否又真能懂得珍惜。如果时光能够再续,我们又是否能够明白当初选择的心意。
我记得23岁那年的惊悸。那时候,刚刚开始工作不久,在这不久的时间里我已然看到下半生的日子将怎样按部就班的度过,并且,心情将是怎样一寸寸灰暗,是怎样一步步走入没有光的所在。在这种虚无的忧惧里,我开始每夜对着灯光发呆,固执的不肯睡下。仿佛只要我清醒的时刻多一些,我的华年便可去的晚一些。自然是可笑的,时光它是有脚的啊,轻悄悄的就溜过去了。在那些灯光慵暖的深夜里,室内的一切桌椅用具都是静止的,就只有灯光里的我,以无法觉察的速度飞快地衰老着。三五十年后,它们不过是蒙了尘埃锈了铜绿,而我,早已不复当年的红颜如玉。
而此刻我已老去,早已想不起以前为什么不肯入睡。如今每日里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快快钻进冰冷的被窝,关灯的那一刹那,这世界都熄灭。这纷扰都熄灭。这烦恼,这焦躁,这寂静心底里的微弱渴望,统统都熄灭。偶尔会在空暇的时候,蜷于屋角做那个重复了千百遍的白日梦:庭园静好,岁月无忧;屋外的大树遮风避雨,屋内的虫儿事事无虑。呵呵,小梦浅酌,自娱自乐。无晴无雨,分外难得。只可惜,再也没有了当初清新恬然的心境。
又是春节,又见烟火。我不再期待零点的钟响,亦不怀想来年的喜悦。这本是无数平凡日子中的平凡一日,在这平凡的一天里我们无数次苍白地重复着新年快乐。
生活是盘子中的水,流着的,就都流走的,存着的,又都干涸了。
这短暂而漫长的岁月。我竟已怆然老去,忍不住惊惧自问于某些猝然回首的瞬间,一样是平静的生活,是什么将我改变?沧桑的,是我逐日枯萎的心,还是这马不停蹄的流年?
于是,聪明的,请你告诉我,是谁把流年暗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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