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钢：国企民企应加强相互理解

　　专家观察

　　我经常对民营企业老总讲，别太贬低国有企业，没有国有企业营造环境，比如修路，你怎么经营？民营企业核心的人才还不都是国有企业培养的；我也对一些国有企业老总讲，别小看民营企业，他们的创造力比你们发挥的充分，他们如果也能获得你所具有的政策优势，还不知道谁厉害呢？总而言之，就是理解万岁。

　　王志钢

　　人们常常以为国有企业领导好干，其实不然，或者说，今天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在国有经济领域，一点没有压力的地方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国有企业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大的变化，国有企业已经不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生存了，因此要感受到各种各样、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压力。

　　国企经理人压力的演变

　　实行计划经济体制时，国有企业就是一个加工车间，与市场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企业领导也有压力，但与今天的压力完全不同。那时候只有生产任务的压力，完不成无法向上级交待，其它的一切全是靠文件规制，与企业领导无关，或者说企业领导起不了什么作用，包括企业职工的收入。

　　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企业的收入直接与企业的经营发生关系了，而企业的经营成果直接决定了职工的收入，一些企业捧着“金饭碗要饭吃”，职工情绪低落、生活落魄。企业搞不好，上级领导埋怨，职工不满，这些都直接严重地刺激了国有企业领导，形成来自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压力。

　　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相比，对国有企业经理人来说，主要就是评估的角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角度比较单一，听话、能把下达的任务完成就行了，市场经济则是多方面、多角度的，而且压力强度在不断加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对国有企业经理人压力的最好写照。

　　现在，也不能说国有企业经理人队伍里就没有无能的“混混”，但可以说是极少了。因为在市场经济的今天，国有企业就在“压力场”中，不仅要面对国内竞争者的压力，还要面对国际竞争者的压力，以及上级部门、企业职工、社会环境的压力，没有点真本事，根本顶不住，尤其是竞争领域的国有企业。我们甚至可以说，“你爱他、你恨他，都让他去当国企经理人吧。”

　　4种特殊压力

　　今天的国有企业经理人同其它所有制企业经理人一样，要面对市场的压力、发展的压力、投融资的压力、创新的压力、人才和技术以及管理的压力等生产或服务方面的常规经营压力。此外，他们还要面对政府的压力、社会的压力、职工的压力和自我的压力，这四种压力要比一般其它所有制企业大得多。

　　政府要求国有企业“多拉快跑”，上规模、增效益，做强做大。对于好企业，你的指标不能往下降，增长率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同时要求，你是好企业，你就应多承担点“责任”。有个比喻，熊胆很珍贵，养熊人为了多赚钱、快赚钱，给熊插一根直通胆囊的管，让熊整天产胆汁，由于超负荷，最终结果是熊早早地被活活“累死”。国有企业就恰似这只不断超负荷的“熊”。对于业绩平平和亏损的国有企业，政府往往表现出很不耐烦，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就不如别人，怎么那么事多。有个比喻非常恰当，政府和国有企业的关系就如同家长对孩子的关系，为了培养孩子，不断投入，也没看孩子是不是这块料，玩命地让孩子学这学那。甚至于把自己不愿或没能力做到的事都寄托于孩子去实现。一些孩子学成了，也有一些孩子给“累坏”了。孩子学成了，家长获得荣耀和回报。若孩子没学成，无论是本身不成还是“累坏”了，家长又表现出来一种失落，瞧人家的孩子多出息，自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差，信心全无，真想掉换一下，从不想自己在认识和方法上有什么不当。面对政府，国有企业经理人的压力能不大么？

　　来自社会的压力，往往和社会偏见有关。国有企业是国家的长子，爱和恨都要全部承受。干得好时，各种荣誉好评如潮而来，根本不管这种好是怎么来的。干的不好或出点偏差，吹毛求疵者就不计其数。这几年，由于国有企业的历史负担等多种原因，有些方面国有企业不如其它所有制企业，因此，社会给予国有企业的压力是相当大。经济学界挑毛病的有之，媒体借事炒作的有之。浮躁的社会，打压国有企业是出名的最好捷径。国有企业随时都可能遭到痛骂，经理人能没有压力吗？

　　国有企业与其它所有制企业本质上的区别之一，是职工与企业的关系。职工是企业的主人，本是一个政治概念，结果与经济挂钩，一挂挂了几十年、两三代人。生是国有企业的人，死是国有企业的鬼，与国有经济共存亡，多么慷慨激昂。但是，在市场经济中，企业是一个经济体，它不是靠口号生存的。要实现经济目的，就必须进行资源的优化组合，包括职工的多与少、强与弱的合理搭配。在市场经济中，职工只进不出的模式，只能带来企业的老化和活力的缺失，老弱病残怎么同强壮劳力去拼去杀。国有企业职工的观念是国有企业经理人必须面对的独特压力。我干不好还要多拿钱，因为国有企业是国家的，那么钱就理所应当是国家给的，和我干多干少、干好干坏没什么关系，我以前为国家做出那么多的贡献，今天想卸磨杀驴，不行。国有企业经理人承受了许许多多本不应该由他或由这届领导班子所应承受的责任压力或政治压力。

　　挑战自我是人生的一种追求，企业是市场经济中的经济体，经济体对人才的第一要求是能干，能干才能换来企业的利润和

竞争力。可是，国有企业形成的时候，不是市场经济中的经济体，是计划经济中的经济体，计划经济当中的经济体与市场经济当中的经济体相比，最大的特点是政企不分，尽管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转型，但涉及到人的观念和企业文化的事情，还需要几代人的新观念的培育和对旧做法的淡忘。这种情况下，国有企业经理人就不得不面对这种关于人的衡量标准的“是与不是，不是与是”的纷争。我是不是冒了，人家怎么看我，职工怎么看我，领导怎么看我。如何实现自我价值，对国企经理人来说，成了一种特殊的压力。

　　呼唤理解

　　国有企业经理人所处的环境比非国有企业要复杂一些，这其中有有利的一方面，比如享受到更多的政策和保护，也有不利的一方面，比如衡量标准模糊、面对的相关主体复杂。国有企业经理人是个特殊的群体，他们的努力、他们的创造，有力地支撑了我们今天的经济繁荣。当然，由于历史和制度、机制的原因，他们确实还存在一些瑕疵。希望社会能够理解他们，多一些恰当的鼓励，少一些无端的指责。

　　其它所有制企业经理人面对的压力比较单一，股东利益最大化是铁定的经营准则。而国有企业经理人所面对的压力，主要是股东外的压力。国有企业的股东应该是政府，但政府实际上只是股东代表，所以，来自政府的压力也主要表现为股东外的压力。股东外的压力就比较复杂，许多问题说不清楚。你要卖一块资产，不相干的人都可以说你的交易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这顶帽子很大，你不能不把它当成事，它决定你能不能干下去，你的前途，包括仕途都与此有关系，这是其它所有制企业经理人很难遇到的压力。

　　国有企业在承担责任的时候，人们往往说“你是国有企业，你就应该如何如何”，而在评价国有企业经营成果时，又往往忘记了前边派发的“责任”，简单地说“你不如谁谁谁”。这种评价往往让人哭笑不得。

　　我经常对民营企业老总讲，别太贬低国有企业，没有国有企业营造环境，比如修路，你怎么经营，民营企业核心的人才还不都是国有企业培养的？我也对一些国有企业老总讲，别小看民营企业，他们的创造力比你们发挥的充分，他如果也能获得你所具有的政策，还不知道谁厉害呢？总而言之，就是理解万岁。(作者为国资委研究中心改革发展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