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梓林
美国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s C•North)由于建立了包括产权理论、国家理论和意识形态理论在内的“制度变迁理论”,获得1993年诺贝尔经济奖。按照诺斯的观点,引起制度变迁的诱因,是由于生产要素相对价格的变化改变了人们之间的激励结构(影响人们行为的利益关系)和谈判能力(讨价还价能力)的对比,而激励结构和谈判能力的
变化,则又会诱发人们重新制定规则的动机和努力。
理论上的表述尽管严谨和深刻,但往往没有故事来的生动和形象。理论总是灰色的,实践之树常青。同样讲的是制度变迁,《乔家大院》是这样表述的:
在与达盛昌的生死博弈中,乔致庸以他的“智”“勇”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而且还以他的“仁”,化敌为友,重振了乔家在包头的雄风。至此,作为东家他不但有了资格和威望,重要的是也有经济实力的保证,可以按自己的理念来整治复盛公内部的问题了。用学术语言来说就是:“激励结构和谈判能力的变化”,诱发了他“重新制定规则的动机和努力”。于是,一场围绕店规改革的行动变得势在必然。
通过明查暗访,乔致庸发现复字号出的许多花花事儿,都与大掌柜顾天顺有关。同时他已经看好年轻有为的马荀,想让他接任大掌柜。然而,顾天顺是个老人,处理不当难免会伤了一些掌柜的心。所以,怎么处置顾天顺,着实是一件让乔致庸为难的事。
乔致庸肯定没有学过什么制度经济学,但他很会用制度来管理他的生意。
为了把顾天顺打下去,乔致庸借请全体掌柜吃饭的机会,拿出密账本亮家丑,列举了顾天顺严重违反制度(店规)的三条过错:第一条是店有明规,东家和掌柜不得任用私人,而顾天顺用了自家儿子的小舅子,并且还做了坏事;第二条,违犯店规,私自借贷给万利聚吴东家八万两银子,无法追回,造成亏空;第三条,店规明示不准逛窑子,不准喝花酒,不准捧戏子,顾天顺还是用公款喝花酒,捧戏子。念完这三条之后,乔致庸突然打住,说道:我就不再往下念了,各位掌柜回去自己检讨有无违犯店规的行为。接着他把密账本放到火烛上烧了。这一招着实厉害,用制度说话,宽严结合,既狠刹了歪风,又给多数人留了面子。
在罢免了顾天顺,启用年仅28岁的马荀为大掌柜的时候,顾天顺当场晕倒。接下来的这场戏拍得很有意味:马荀扶起自己的师傅顾天顺说,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我师傅虽然有错,但功大于过,而且从少年熬到两鬓苍苍,在复字号服务了四十年。因此,我提议店规增加一条:效力满四十年的掌柜,一律保留五厘的身股,用于养老,直至享尽天年。众人都大吃一惊,转身把眼光投向乔致庸。乔致庸想了一想,带头鼓起掌来。
令人回味的是:马荀不经请示东家就擅自做出这样一个提议,是否意味着在激励结构和谈判能力上已经发生了对他有利的变化?乔致庸为什么要“想一想”之后才高调同意?这里面真是意味无穷……我们不得不佩服编导在这个细节上的神来之笔。
“激励结构和谈判能力的变化”为制度变迁找到了理由——这是诺斯说的。制度就是找个理由承认“激励结构和谈判能力的变化”——这是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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