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敏 胡蓓　　

　　在美国总统大选如火如荼的关口，曾担任希拉里·克林顿竞选总统首席顾问的马克·佩恩（Mark J. Penn）似乎只有冷眼旁观的份儿。不过，作为“美国政界最有洞察力的民意测验专家”、25个国家元首的资深顾问，马克·佩恩与当代社会须臾不离。2007年于美国出版、本月中文版新鲜上架的《小趋势》（Microtrends）一书，即明确传达了佩恩长期观察得出的重要判断：“若干大趋势决定美国和世界发展方式的整个想法，正在逐渐失去说服力。……相反，美国和世界正在被一些错综复杂的选择拉开距离，这些选择大量存在于‘小趋势’之中——这是只涉及1%的人口，但正在有力地影响着我们社会的那些小的、雷达都探测不到的力量。”

　　马克·佩恩成名于1996年。在他帮助比尔·克林顿竞选连任总统期间，他发现了一个“雷达都测不到的群体”——此后大出风头的“足球妈妈”（Soccer Moms）。佩恩相信，多数男性选民早就对选举拿定主意，需要影响的是那些关心工作和孩子独立的妈妈组成的新组织。这些以前不被关注的人才是起决定作用的摇摆选民。“回想起来，一场深刻的政治变革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趋势而引起的。”佩恩此后总结说。

　　作为克林顿夫妇的至交，今年，佩恩又为希拉里竞选出谋划策。据说，正是他一手炮制了新罕布什尔州选举前希拉里的眼泪。不过，此后选情急转直下，佩恩也于4月6日宣布辞职。

　　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Email专访时，佩恩并没有回答有关希拉里选举的问题，但十分详尽地阐述了他对未来小趋势的看法。在他看来，“小趋势是一种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的正在成长的群体，他们有目前众多公司、销售商、决策者和其他将影响社会行为的人或机构不能满足的需求。”虽只涉及1%的人口，但小趋势“会对电影、畅销书或新的政治运动产生影响”。所以，他将《小趋势》的副标题定为“决定未来变革的潜藏力量”。

　　26年前轰动世界的《大趋势》预言了信息时代等十大趋势的来临，如今，佩恩断言，这是一个小趋势的时代，一个星巴克经济战胜福特经济的时代。依靠大量数据，佩恩在书中分析了爱情、工作、宗教、政治、食品、生活方式、技术等方面的75个小趋势，了解它们，就可能获得可观的政治和经济收益。

　　小趋势实际上成了一种驱动力

　　《第一财经日报》：你们的网站取名为“microtrending”，即小趋势是在不断变化的。写作完《小趋势》一书后，注意到有哪些新的、值得注意的小趋势出现，又是否有一些小趋势消失呢？

　　马克·佩恩：关于你提到的新的、有价值的“小趋势”，我们将在美国版平装书中公布一些。但事实上，我们已经在到处感受它们了。在美国总统大选中，你会注意到有这么一群“活跃的老太太”，她们曾经是些经常从市郊的住处开车带孩子们到市区参加体育运动、充满活力的妈妈们。如今她们大都已经六十七岁了，却仍然会站出来反对那些只关心经济发展、唯利是图的选民。

　　相比较而言，我感觉大多数“小趋势”正逐步加强。还记得“宠物父母”吗？现在，人们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叫“宠物夫妻”，意思是说，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把他们（她们）自己的宠物称作“无可替代的另一半”了。

　　如果说有什么趋势已渐渐减缓下来，可能就是中产阶级“二手房购买群”了。究其原因，总体上是美国房地产市场低迷所致。

　　《第一财经日报》：与大趋势相比，小趋势的力量究竟有多大？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小趋势具有今天这样重要的决定意义？

　　马克·佩恩：在这个选择变得越来越丰富繁多的社会，小趋势实际上成了一种驱动力。你可以任自己意愿选择结婚对象，或完全视自己的喜好选择喝哪种咖啡。

　　可是在从前，人们不可能有程度如此精细的自由选择。那时候，我们只能依靠“大趋势”（来引导）。那是一种更大、更明显的力量，甚至可以影响每个人。而它们当中的一些，至今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如全球化、网络的兴盛以及女性力量的极大加强。

　　但如果想在商业、政治或是社会变革领域抢得先机、拔得头筹，仅仅依靠这些“大趋势”的指引是不行的，那只会使你越来越滞后。然而众多“小趋势”却能够帮助你始终保持领先地位。

　　1%是一个确定小趋势的标准

　　《第一财经日报》：你将小趋势的临界点定为1%。在不同国度，这个标准应当变化吗？

　　马克·佩恩：1%是固定标准。尤其对美国这样的国家来说，300万人这个数字能够决定我们是否开始某种生意或结束一门生意。当然，相对而言，某些小趋势可能规模较大，某些可能更小，但不论怎样，1%都是一个很好的指导准则。

　　就中国的人口来说，有可能小于1%的规模就能算得上形成了一个“小趋势”。但1%仍然是一个确定小趋势的标准。

　　《第一财经日报》：你总结的很多小趋势都与城市生活相关。是否小趋势的产生是现代生活的产物？

　　马克·佩恩：在现代社会，我们有更多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趋势确实是现代社会的产物。但“小趋势”不仅限定于城市，郊区和农村也大量存在各样的小趋势。

　　人们越来越趋向差异化，而这些差异是他们之前无法表现出来的。既然现在人们能够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和选择，民意调查者时刻紧随其后，就能展示一个更清晰、更真实、有更多细微差别存在的社会。这便是小趋势的内容。

　　挖掘小趋势的过程蕴含巨大力量

　　《第一财经日报》：许多小趋势都是因为人们的爱好而形成的——如“宠物父母”“喜爱编织的年轻人”、“新的古典音乐爱好者”，有些小趋势是被迫形成的——如“睡眠不足的人”“上班太远的人”，这样的群体真的可能构成某种政治需求和政治影响力吗？

　　马克·佩恩：任何处于积极发展状态的小趋势，不管其是否某种政治力量的产物，都存在产生影响的潜力。事实上，大部分也确实产生了影响。你会发现，那些每天不得不花90分钟在上班路上的“长途上班族”，必然是对油价和美国的能源政策“意见”最多的人。我敢确定，中国的情况同样如此。当某些事情或某个机会切中要害或关乎切身利益时，你必定会全力以赴地想办法、找机会去解决它、抓住它。

　　《第一财经日报》：你提到历史上曾经出现“逆向趋势”（Countertrend）。在你观察到的那么多小趋势中，你认为哪些是逆向趋势？

　　马克·佩恩：大多数的小趋势都属于“逆倾向”。从这种意义上说，它们并不是天生形成的，也不会是“成规化”、“典型化”的。正如我们通常所认为的那样，每个人身上都具有“反叛”因子，所以这些小趋势往往最令人吃惊、却最不可能被注意到。挖掘出这些小趋势，然后用以指导和调整商业或政治策略，这过程当中必定蕴含着巨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