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公司治理任重道远

　　日前，由上海证券交易所和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共同举办的“OECD-中国公司治理政策对话会”在沪召开。公司治理作为一个全球性的议题，随着各国证券市场的快速发展和投资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其重要性日益突出。全球范围内掀起了公司治理运动的浪潮，OECD更是为董事会如何尽其职责而发布了相关指引。

　　作为新兴市场之一的中国证券市场，亦对改善公司治理十分重视。目前已初步建立了一套符合中国现阶段发展水平的公司治理框架，并在国有独资企业试点规范董事会建设。尽管如此，中国的公司治理机制还存在诸多问题，提升上市公司治理水平的道路仍还相当长

　　实行最佳作业架构

　　“OECD-中国公司治理政策对话会”的第一个讨论议程中，与会众多公司治理专家就将目光聚焦于OECD的公司治理准则与董事会指引之上。

　　目前，《OECD公司治理准则》(以下简称《OECD准则》)已在全球各大市场中受到广泛支持，并被视为公司治理的国际基准。《OECD准则》中第6条之董事会的责任，是为董事会提出实行最佳作业的架构。公司治理架构应确保董事会对公司的战略指导和对经营管理层的有效监督，同时确保董事会对公司和股东的责任承担。但实际上，董事们实行这些原则时，常会遭遇挑战。为此，OECD发布了《OECD公司治理准则董事会指引(初稿)》(下简称《指引》)。本次会议上，OECD董事会指引顾问小组主席美尔丹表示，《指引》就是为各种类型的公司和在各种市场的董事在董事会内外可能面临的困境提供指引而设计的，OECD将争取在年内完成定稿。众所周知，董事会结构和运作程序无论在OECD成员国内部或是成员国间都各有差异。有些国家采用将监督职能与管理职能分开的双层董事会制度，而另外一些国家则采用包括执行董事及非执行董事的单层董事会。对此，德国伯克勒基金会公司司法处处长凯斯特勒博士认为，公司应该在单层董事会和双层董事会之间做选择。在做此决定时，董事会必须考虑对该公司来说为最适合的制度。不论董事会做出何种选择，都应明确向投资者解释所采取的结构，让投资者明白董事会体系的运作方式，以及该董事会如何看待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董事会制度的设立可结合单层董事会和双层董事会两种制度。”这是英国联合利华公司前董事会秘书迪伦女士的观点。她指出，有些公司同时在采用单层董事会的国家和采用双层董事会的国家拥有重要的营运业务，在这种情况下，可将两种制度的特点并入公司架构中。举例来说，某公司可能有两个控股公司(在上述的两种国家中各一个控股公司)，并有两个运作形同一个的董事会，该董事会由同时担任两个控股公司的董事们组成。两个控股公司可就两个公司股东的平等权利达成协议，亦可为彼此的借贷做担保。

　　作为董事会成员的董事，应该具备哪些品质和能力呢？OECD董事会指引顾问小组为此采访了全球数十位公司治理专家，请他们根据OECD准则的第6条，对一位董事实际上的要求提出个人看法，并针对他们认为董事将面临的艰巨挑战及处理方式说出个人想法。这些访谈内容被《指引》引用，从中亦可归纳出几项重要及共同的主题。

　　第一，身为董事必须具有两个不可或缺的基本品质，那就是诚信及具有人际沟通能力。诚信、判断力及有勇气均极为重要，尤其是在面临复杂和不明确的情势时。人际沟通能力亦相当重要，尽管一位董事相当优秀和勇敢，如无法与他人沟通并说服他人与其共同进退，该董事亦无法完全发挥其作用；第二，董事会应有领导能力强的董事，才能确保董事会充分利用各董事的才能和品德，并使团队进行有效的运作。该强势董事犹如团队教练或交响乐团的指挥。

　　公司治理市场趋于成熟

　　泰国董事学院主席查内差在分组讨论中告诉与会人士，原来泰国80%的公司在撰写公司治理报告时，都是模仿其他企业的，现在这一情况正逐步改善。各家公司正按照自身的情况，开始着手撰写公司治理报告。可见在泰国、甚至是世界范围内，公司治理的市场已经越来越趋于成熟。

　　不过，一些专家认为，虽然整个公司治理市场正在趋于成熟，但是，国有企业董事会依旧面临着一些挑战。

　　瑞典工业部国有企业司高级顾问赛德伦德认为，董事会的主要价值是强化股东价值，不应把股份视为政治工具，而应把它看作一项投资工具；董事会要和国企保持一种透明关系，以更好地进行决策；董事会必须做好沟通，把股东想法传递给管理者，平衡董事会和管理者两方面的关系。

　　印度IIMB公司治理及国籍中心董事长巴拉苏曼教授则在OECD董事会指引顾问小组对其的采访中，阐述了自己对董事会职责范围的观点。他认为，董事会职责范围可分为三个方面：第一是贡献方面，董事们运用自己的专业和经验加强公司的财富创造潜在能力；第二是咨询方面，董事们针对执行长对于某些事项将采取的措施给予建议，以确保公司的财富创造过程顺利地在公司的价值观内进行；第三是监控方面，董事会运用其监督职责，确保公司所创造的财富由权益索取者获得，而不过度流失。

　　美国企业董事协会管理合伙人胡珀女士表示，执行长拟订策略后，董事会接下来的重大责任就是风险管理。董事会必须切实了解公司在各方面所承受的风险，包括金融风险、企业风险、投资风险和公司的名誉风险。多数的风险都不是单一事件。董事会必须及早准备，以应对接踵而至的风险。

　　美尔丹提醒说，成功就是公司最大的风险之一。有了成功的公司、成功的执行长，董事会和经营管理层就会自命不凡，看不到过去曾看到的缺点。在成功的公司里，没有人会当悲观主义者，但是，董事会应确保公司不会因成功而受到出其不意的伤害。因此，董事会也应培养公司内勇于发问、畅所欲言的文化。

　　建立良好的运作程序

　　公司治理是任何一家有长远理想的企业都不能回避的问题。中国在近20多年中，突然冒出来的明星企业很多，但是，经得起考验、长盛不衰的企业却很少。很多企业都是昙花一现，短暂的辉煌之后就是迅速地陨落，这非常令人感慨。事实上，要想成为一家百年老店，离不开高质量的公司治理。

　　作为国内房地产企业的龙头，万科无疑是一家有长远理想的企业，到目前为止，应该也是长期业绩不错的一家公司。万科能做到这一步，当然是很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公司治理是很重要的一环。正因为如此，万科董事长王石自然成为会议期间最受关注的焦点之一。无论是在分组讨论、公共讨论以及主题演讲中，王石都介绍了万科公司治理方面的一些情况和做法。他指出，在股权结构上，万科提供了一个比较好的案例，验证了股权结构对公司治理的重要性；万科是比较早建立职业经理人团队的公司。在万科，职业经理都知道，自己是对股东负责。此外，规范化也一直是万科的基本价值观之一，并且这一理念至今未变。

　　王石以他的亲身感受告诉与会人士：公司治理可以是恶性循环，也可以是良性循环。就像做蛋糕、分蛋糕，如果每个人都只想着多分一点，那么，蛋糕就会越做越小，然后大家就会争抢得更厉害，这就是恶性循环。但如果大家形成了合力，注意力集中于在规范化的条件下做大蛋糕上，那么，蛋糕会越做越大，大家就会越受鼓舞，相互之间越信任，分起来也就越从容，这就是良性循环。从这个意义上说，万科就是一块越做越大的蛋糕。过去三年，万科每股收益的复合增长率达到41.7%，同时还共缴税46.8亿元。在此过程中，股东、董事会、管理层乃至社会，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实现了多赢的局面。

　　此外，美尔丹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对世界范围内的公司治理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观点：首先，公司治理应该成为商业活动中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在公司治理方面，应该使用好的董事，这样才能在发展上赢得优势；其次，一个好的董事应该是和公司有一定联系但没有重大关联的独立人士，他们要在商业方面非常有经验，能够确保公司治理的大方向，为股东的利益服务。董事会讨论质量会因为有独立角度、独立视野的参与而提高，从而发挥集体作用；再次，董事会不能只注重短期目标而忽略了长期的发展目标，应该在信息披露方面做得更好，向监管机构、股东等利益相关者负责；最后，国有企业的董事要保持更好的平衡。

　　中国国企试点规范建设

　　中国国有独资公司也正在试点进行董事会规范建设。在本次讨论会上，国资委企业改革局副局长贾小梁介绍了中国国有企业公司治理政策及实践的最新进展。据贾小梁介绍，国有独资公司董事会试点工作的主要内容分为三大部分：一是出资人派出董事会；二是董事会成员的一半要由外部人担任；三是赋予董事会四项权利：即重大投融资决策权、业绩考核权、薪酬分配权、经营者任免权。

　　目前试点企业共19家，17家企业的外部董事已到位并召开了试点工作会议，其中14家企业的外部董事超过了董事会全体成员的半数。外部董事人数已达66人，30人兼任两家试点企业的外部董事。

　　据悉，这些试点企业董事会已进行了一系列培训和国际交流。从目前运作情况来看，外部董事已到位的17家试点企业，都讨论通过了公司董事会议事规则、各专门委员会议事规则、总经理工作细则、董事会秘书工作细则等基本运作制度，完成了公司章程修改。另外，国有独资试点企业向国资委作年度工作报告的制度性文件基本完成，即将在今年4月份开始实施，报告后将把有关内容向社会公众披露。在信息披露上，国有控股试点企业将严格执行法律法规和证监会的有关规定；每一财务年度结束后，将通过公司网站、报纸等媒体渠道向公众披露公司有关信息。

　　据悉，试点企业董事会都成立了若干专门委员会，宝钢集团、神华集团、中国电子、攀钢集团4家试点企业的薪酬与考核委员会、审计委员会全部由外部董事组成，其他试点企业的上述两个委员会中，外部董事占多数。

　　从试点企业董事履职情况来看，这些董事勤勉尽责，能独立、客观地发表意见，董事会决策程序和决策质量明显改善和提升；各专门委员会就提交董事会讨论的议案一般都是提前进行论证、咨询；运作满一年的试点企业，外部董事工作日累计均超过30天。

　　中国公司治理政策建议

　　近些年来，中国证券市场获得了较快的发展，截至2006年底，境内上市公司数已达1434家，总市值89403亿元，投资者开户账户已经超过8000万户。许多投资者在衡量一个公司的投资价值时，愈来愈重视对公司治理状况的分析。本次讨论会上，就有部分学者对中国国有上市公司的治理提出了很多建议。

　　上交所研究中心主任胡汝银指出，政府需要致力于实现国企治理手段现代化。从专业化角度来说，国有资产和国有控股企业需要专业化治理和专业化运作。应清晰、透明地界定国有企业利益相关者的职权范围、角色和责任，确保国有控股上司公司作为真正独立的商业主体，按照市场化原则独立运作。从目前来看，十分有必要将一些国家无意愿控制的上市公司股权委托给投资基金管理公司去管理。通过对国有资产的分类、分层次管理，运用多方力量来推动国有控股上市公司治理水平的提高。

　　另外，国有资产管理机构应通过一个强有力的、有充分责任的董事会来治理国有控股上市公司。胡汝银指出，尽管中央汇金公司是一种有益的尝试，但与新加坡淡马锡公司相比，其专业能力和专业化水平等方面仍有待提高。

　　胡汝银同时强调了透明化问题。即强化整个国有资产管理系统的透明度和问责制，完善对履行所有者职责的国有资产管理机构的监督。

　　最后，对公司治理应由倚重行政控制、行政干预转向依赖市场机制，同时依靠执法和依法监管，建立良好的法治秩序。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副所长李兆熙认为，从长期考虑，改进公司治理应该采取公司治理和资本市场监督相结合的模式。换句话讲，将监事会并入董事会内设的审计委员会，是下一次《公司法》修改时应该考虑的问题。

　　在政府对国有企业的监督上，李兆熙指出，政府对国有企业的监督应从行政监督逐步过渡到法制监督，逐步从事后监督走向以过程监督为主。政府的监督对企业来讲是外部监督，完整的监督框架应为“立法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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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会专家观点

　　宁向东(清华大学经管院

　　我们一直在研究员工持股问题和上市公司业绩之间的关系。通过研究美国上市公司的情况，我们发现员工持股和公司业绩之间有内生相关性。但在研究了1996年-2000年间，中国内地750家上市公司员工持股情况后，我们发现，员工持股和公司业绩没有正相关关系。

　　我们将其中251家有员工持股的公司和750家公司做了全样本检验，同时根据企业特征、行业规模、上市年份等又拿出了189个样本进行了对比检验，得出的结论是：有员工持股和没有员工持股的公司，无论是全样本检验还是对比检验都显示，员工持股与否对上市公司业绩没有直接影响。反而是上市公司资产状况对业绩影响很大，即资产规模越大，业绩越好。

　　ONKITTAM(澳大利亚MONASH大学财经系副主任，中国研究中心主任)：企业外部守护人应公开招聘

　　在中国的企业里，执政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很多大型国企的高管都是中共党员。要确保他们的公平和有效性，那么，我们很有必要对董事会的权利加以清晰的界定。另外，财经媒体、证券分析师、监事会等各方都应当对企业行为和高管行为进行监督，以保证企业提供的信息是准确的。董事会作为企业外部守护人，我认为应该公开招聘其成员，并向股东明示招聘这些专家的理由。通过董事会的监督，使党的作用更高效和更透明，避免由此带来的信息不对称。

　　DONALDCLARKE(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教授)：没有一家公司因为违反公司治理规定而受证监会处罚

　　我想谈谈中国证监会和公司治理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证监会执行它的监督机制和职能，并发布公司治理的一些规则。我通过查阅中国证监会的网站，想了解上市公司治理规则的执行情况，但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我总共发现了155个处罚案例，其中有违反信息披露规定而遭处罚的，还有是对证券公司的处罚等，但没有一个案例是因为违反公司治理的规定而受到处罚的。而且法院也基本上不受理违反证券法而提起的诉讼，只有证监会移交并由相关部门提起诉讼，法院才受理。统计数据显示，通过证监会移交而提起诉讼的案例2006年只有6例，2005年13例。所以，我觉得中国证监会在公司治理上的监管职能还有待加强。

　　陈志武(耶鲁大学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公司治理外部环境有待加强

　　在目前状况下，我们很容易发现政府充当的角色既是裁判，又是规则的制定者，同时又是球员。在内地上市公司的监管上，媒体成了惟一能够依赖的角色。但我通过研究发现，一旦上市公司和媒体打官司，70%的媒体都是败诉的。原因很简单，上市公司拿着股东的钱打官司不心疼，而媒体本来生存就不容易，也没有大量的钱来应诉，完全处于弱势地位。因此我认为，公司治理的外部环境建设非常重要。除了媒体，我们还需要各种机构来监督公司治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