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老板我出钱

　　某日深夜，一次漫长的西藏回北京的列车旅行中，笔者邂逅50岁左右的老刘。这位缺失右臂的陌生人讲述了他独特的“快乐赚钱游戏”——

　　□文/老刘(口述) 张默(记录)

　　上星期三，湘禾美食的业绩又创新高。晚上10点半，我像往常一样给餐馆打去电话，小李说当天卖了245餐，比上一天又多了18餐！

　　餐馆不是我的。我是投资人和商业顾问，占51%大股，但小李才是餐馆老板，是他带来了创意，寻找了店址，招兵买马并使餐馆正常运转。将来把启动资金还完我后，我的股份立即降为25%，小李就是餐馆的真正主人了。

　　现在小李正在艰辛创业，在他改变他自己命运的这场人生竞赛中，我也“有球踢”。每一二个星期我必去餐馆吃一次饭，悄悄观察顾客或找机会和他们聊天。上次我进门时刚好碰到五个吃完午餐的女人出来，我问这里的菜味道怎样，她们好心地说：“你应该进去尝尝，这是我们吃过的味道最好，价格又合适的餐馆！”我开心极了。

　　在我手里，商海中的又一个新生命正被孕育——我就像又“创造”了一个孩子，没有比这更兴奋的事了！

　　另类“天使独行侠”

　　没有人比我更能体味一个人自立求生的重要和不易。我30岁开始创业，摆摊、开店、开公司，10年里我11次尝试完全不同的生意，11次成功，其中6次死去了又活过来。一旦我能在这种生意中活下去了，我就既惊恐又兴奋地从头做另一种新生意。我就不相信自己不能生存，我就喜欢重复那种不断挣扎求生、征服命运的刺激。

　　1996年底我新开的路灯公司赚钱了，同时我的右臂也在一次工程事故中永远找不回来了。我再也不能靠自己一双手“白手起家”了！此时一帮上海投资狂人慷慨答应“带着我一起玩”，用别人的双手为自己创造价值。从此我成了所谓“天使投资人”，即把自己的钱投资于创业者，对创业者来说我们就像“天使”。

　　然而没多久，我就决定再也不去做那种大规模、限制性的基金项目投资了。那真是一段混乱、悲惨又无趣的日子。当时我们少则5人一伙，多则50人一群，一起投资

　　失败使我清醒：我必须保证能收回我的投资并拥有对新企业与之相关的影响力，即我必须是个“游戏玩家”而不能仅是个“旁观者”。

　　于是，我从主流的天使投资人群中突然消失了，成了另类的“独行侠”。我告别了以前合伙的朋友：“我只能单干，所有项目我将是唯一的外部投资人，我会找到自己的方法。别来找我了。”

　　我被需要大笔资金的投资项目排除了，只能做小企业创业投资，但这正好适合我。在帮助小老板白手创业的过程中，我能找回自己当年的兴奋。

　　当然赚钱也很重要，不能拿回资金并赚得好回报的投资，我决不会做。

　　经过很长时间的摸索甚至一些失败，我才找到了玩这种“快乐＋赚钱”游戏的正确方法。

　　方法1：发现渴望帮助而非钱的创业者

　　我渴望投资时自己也被作为合伙人看待。这不是说我要去经营或做重要决策，但想自己的观点有人听，即我只投资于那些愿意倾听的人。

　　然而要钱的时候，常人都是好听众。因此我从不主动说自己是投资人，而是称自己为“创业顾问”，以支持那些原本渴望我的帮助而不是钱的创业者。

　　小李就是这样。他原是一名餐馆经理，8个月前读到报上我的一篇有关创业的文章后，送来他的创业计划，热切盼望我的建议。

　　他想接手城区中心的一家餐馆。从他的计划书中我看出，他对餐馆管理在行，但对商业理解不深。比如，那样的餐馆实际需要的启动资金，远比他想象的多，而作为创业新手的他又不可能争取到那么多资金；另外那家餐馆的转让费也要价太高，并且又在一个同业竞争十分激烈的区域，他如接手也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我告诫他：“试试创立第一家餐馆时不这样野心勃勃，在主城区外找找机会吧。”之前我已对七八个与小李类似的咨询者说过同样的话，但他们或嗤之以鼻，或杳无音信。

　　然而小李认真听了。烈日中跑遍全城、一身晒黑的小李，两个月后带回了一份全新的成熟计划。并且他在某处城郊发现了一个新店址，紧邻四个新建小区，有许多高收入的双薪家庭。那儿已有一家餐馆，但规模并不大，而新店址的租金合理。

　　小李渴望我的判断，真挚地请我一起去看看。看过新店址后，他问我感觉怎样？我说：“好。立刻和房东谈，把店抢先租下。”

　　“我应该先去找投资人。”他说。

　　“不用。我有钱。”我说。

　　“这……什么意思？”他疑惑不解。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你的合伙人。”

　　小李一下怵了，他从未想过我会是有钱的投资人。

　　而我已知道：我的这笔投资将非常放心，因为小李会一直认真倾听我的建议并让我帮助他改变自己的人生。这正是我需要的。

　　方法2：帮助他们想清楚“真正目标”

　　在确定自己真正目标的路上，人们却很容易迷路。一位著名登山家告诫世人，“阻碍成功的首先是不能认清和坚持自己的真正目标”，比如他第一次攀登高峰时，心里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常人想象的登上顶峰，而是活着回来！

　　我发现，这对初次创业者尤其是一个艰难挑战。他们常因自己的一个宏大远景的强烈冲动开始创业，然后就以为能立刻梦想成真，就迷失了起步时应该遵循的真正目标。

　　当那个年轻漂亮的秋虹来找我时，我立刻看出她是个命运多命运多舛但十分坚定的聪慧女人。她曾是政府权力部门的一名官员，“工作使人心产生距离，为权为利的生活中我已没了真正的朋友。我不会有生存压力，但多年跳操健身中一直梦想一种独一无二的健身俱乐部，现正全力筹备。我已知道您是一位投资人。”她说。

　　她的梦想如此清晰，秋虹对这种健身俱乐部应该是什么概念、怎样运作、什么环境等已想得十分细致。目前未有一分钱的外部投资，但她竟然已租下某处高档写字楼内的地方，自己掏钱开始支付1.8万元的高昂月租。

　　她需要150万元的启动资金，她已卖掉了自己的住房，得到60万作为自有资金，想用49%股份引资90万。

　　作为创业新手和目前的人际状况，她不可能募集到如此庞大的资金，另外我的投资规则是反对在启动时期自己不能控股。但我实在欣赏这个女人的率真本性和超乎寻常的勇气，于是破例鼓励她：如果她坚持自己的构想，如果她能募集到60万元，我就出资最后的30万。

　　出我意料，秋虹不久就打来电话：她快达成60万的引资目标了，正与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最后谈判。我祝贺她：如果谈成了立刻告诉我。

　　然而接下来几个月，她音信全无。

　　最后我主动打电话找她。她听起来十分沮丧：与那家风险投资公司的谈判失败，目前虽然她每天仍在努力没有放弃，但引资进展缓慢。她已为那个每月1.8万元的空店面支付不少，同时又请了一家策划公司，资金缺口更大了。

　　我建议：见个面吧。

　　我向秋虹解释，像她这样，因为十分专注和清楚自己的长远人生目标，反而容易迷失现实中的自我，丢失和限制了现在的真实目标：只是成功开张第一家健身俱乐部！成功同时需要专注和灵活，技巧在于找到当时的平衡，目前她很专注但缺少了灵活，正面临一种危险：因遭遇太多挫折而最终不得不放弃。

　　“秋虹，我害怕你正在这样的危险边缘。”我说，“考虑一下把那个空着的店铺退了，试试从另一角度思考自己的项目。这只是你创立的第一个健身俱乐部，而不是你的最后一个。先获得经验，然后从这儿起步。”

　　经历过痛苦后，秋虹终于专注到了自己现实的真正目标上，选择了在其他位置开第一家健身俱乐部。

　　前不久她兴奋地告诉我：第一家健身俱乐部很成功，她学到很多；现已在筹备自己的第二家店。

　　方法3：控股直到拿回投资

　　绝大多数投资人围绕固定的资金回报率制定策略。我不这样，我的首要目标是安全收回投资。

　　因此我坚持在创业初期我必须先控股，通常是占股51%。一旦我收完了投资，创业者再增发新股，或我低价转让或赠送股份，我的股份将缩至25%。

　　因此我的钱脱离风险之前，我要完全控制新企业。但对这种控制权我十分小心：我会提建议，但不会干涉和做决定。

　　我应该算一个不墨守成规的投资人。比如在湘禾美食的筹备阶段，小李想请一家媒体公关公司，每月1500元服务费。而我总是劝告初涉商海的人，不要把钱浪费在公关公司上。

　　我们一起讨论此事。小李说据他的经验，搞掂公关公司就能得到媒体关照，而在媒体上露脸对一家餐馆的成功很关键，一篇正面的媒体报道给餐馆带来的生意，或许就抵消了公关公司的全年服务费。

　　最后我说：“我懂生意，但不了解餐馆业。只要你有合理理由，我不会挡你的路。”

　　小李请了那家公关公司，结果证明是个了不起的决策。餐馆开业几周内，开始被媒体提及，之后经常被当地消费休闲类报刊做正面的选题报道，餐馆生意很快蒸蒸日上。

　　当然，如一旦发现某位创业者不负责任地行动，我也会毫不迟疑地行使我作为大股东的否决权。但我几乎从未那样做过，因为在投资之前，他们都理解和接受了我们之间的这种合约。

　　自从发现和应用这种方法后，我在投资中再没有损失过一个子儿，并通常在3～5年的较短时期就能收回全部投资。

　　方法4：预留对现金的强制权

　　当然除了保证投资安全，谁不想多赚钱？我的投资回报期望是拿回全部投资后，只要企业存在，每年能分到原投资额33%的现金红利。然而我并不想因此使企业破产或资金短缺，或经营者没有钱赚。

　　因此现在，我会让创业者从一开始就理解：我每年到底会拿走多少？怎样拿走？

　　这一套谨慎方法，来自我的一次惨痛教训。

　　一个温州小伙子想购买一家破产的加盟连锁品牌，我提供了60万元启动资金。合约如以前：我占股51%，他付回我的全部投资后，我的股份降为25%；此后对企业利润，我根据25%股份每年分红，年投资回报率升至我原投资额的33%时，我的年分红金额将不再提高。

　　事情十分顺利。我们买下了那个加盟品牌，重新运作，然后拓展加盟者开始收钱。5个月内我们发展了22家加盟店，当年就赚了40多万元的毛利。

　　然后那个家伙拿了一份新的商业计划，来找我。他要运用“杠杆资金”原理，反复连环抵押资产，从银行套到大量资金来极速扩张，快速做大企业规模。

　　对我而言这是不择手段的冒险，我说：“不。”他立刻回答：“但你阻止不了我。根据合约我付完你的投资，我就是大股东。”

　　我才发现那一刻，自己无能为力。

　　他第二天就借钱付完了我的投资，把我的股份降为25%，然后按自己的想法开始疯狂扩张。虽然我不看好，但这家伙毕竟成功了，公司销售额大规模增长。

　　年底我问：“好，哪天我们分今年的利润？”

　　他马上回答：“什么利润？赚的钱都用于再投资了。将来很长很长一段时期也不会有赢利！”

　　我承担风险投入的60万资金，本该一年就赚到近20万，结果接连6年只拿到2万元，但我对那家伙没一点办法。因合同的疏漏，我甚至没法退股变现，也没法控制他不断上涨的高薪。全然无助，那真是一段糟糕的经历。

　　但是我学到了一个教训。此后，我会提前与创业者约好：怎么和怎样保证我们双方拿到钱？

　　我们双方会事先确定创业者的薪金，然后我享有以下强制权——把企业任何回收资金优先用于还完我的启动投资；之后，把企业赚到的每一块钱优先支付我的每年分红，直至每年分红达到我启动投资的33%；任何时候可从企业强制提取一定量的现金，我每年分红如是36.5万元，则我就有每天提现0.1万元的强制权。

　　我决不希望自己真的运用那些强制权，但有了就是为了不发生。

　　方法5：带着美好的回忆“分手”

　　我与创业者的关系，有时真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娶了一个少女，但少女终会成熟飞走。目前我正琢磨一个问题：初期创业成功了，此时创业者的眼光和利益与投资者发生了分歧，我们应该怎么办？

　　最近，我资助一位朋友辞官下海，趁着国企改制之风，把某地政府部门违规修建的豪华培训中心改成了私营酒店，效益非常好。此时，朋友坚决要到全国去开发类似的诱人商机。我十分理解他的兴奋，但我本人已不适宜做这种太过刺激的事了。并且按我们的合同，他的本职工作应该是专注于那一家酒店的经营。

　　我向朋友多次抱怨后，终于我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耐心讨论：他应该付多少钱卖断我们之间的“婚约”，才能既解除对他的发展限制，同时对我也算公平？最终结果双方满意，现今我们仍是朋友，经常见面。

　　因此投资人和创业者也应事前先想好：将来双方如何分手，才算公平？

　　创业者应该先能理解我投资的目标和期望。我与其他投资人不同，我投资是因为它们给了我机会，把自己多年积累的创业经验，教给那些迫切需要的人，和他们分享把一个新的企业，一个新的孩子，带到世上的兴奋。

　　然而我也想，帮别人哺育了和抚养了的这个“孩子”，最终能给我一笔公平的回报，那是我应得的安慰。相反，如没得到公平的回报金，我肯定会感觉被欺骗了，自己作为一个投资人的价值被玩弄了，共同走过的所有艰辛、快乐、兴奋等美好记忆，被无情地玷污了。

　　比如总有一天，目前我投资的小李、秋虹也会与我分手。我期望那天，应该是愉快的，大家都带着美好的回忆依依惜别。那时，他们应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更多的钱、自信、知识和经验。

　　或许某天，他们也会拍着翅膀变成天使，向又一代创业者伸出援助的手——对我来说，那将是我最大的投资回报了。

　　(编辑 张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