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健的幸与不幸:十年磨一剑 逆袭为橙王

2013年12月27日 16:34  经济观察网 

  经济观察报 贾华杰/文 “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褚时健不会想到,反复被历史提及的自己,总是出现在这样的话语中。

  他,52岁任玉溪卷烟厂厂长;他,71岁被判无期徒刑;他,74岁保外就医,翌年二次创业,承包2000亩荒山;他,85岁带褚橙进京。这个中国最具争议性的财经人物、曾经的“烟草大王”,如今闭关十年磨一剑,逆袭为橙王。

  在不同的场合,耄耋之年的褚时健只要谈及“褚橙”,便始终神采奕奕,硬朗而充满活力。

  看来,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之于褚时健,万科董事长王石曾引用巴顿将军的话来评价,“衡量一个人的成功标志,不是看他登到顶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谷底后的反弹力”。

  褚时健的人生正在诠释这句话。作为中国第一代企业家群体的一个特例,他的幸与不幸,当下来看,或许意味更多。

  褚时代

  最初的褚时健,是以一个国企领导者的身份出场的,然而他最彻底的企业家精神,却很快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玉卷溪烟厂,红塔集团的前身,在褚时健1979年接手时,只是云南数千家默默无闻的小烟厂之一。那时国家烟草实行专卖,从种植到销售都是有专门计划的,在引进技术方面,也是国家定指标。但平静的日子过去八年后,事情开始有了转机。

  1987年,云南省意外获得了“可以适当突破当时烟草的专卖制度发展烟草”的机会。曾经上过战场、向来以“敢干”闻名的褚时健,迅速地做出了一个决策:跳过烟草公司直接和烟农联系,然后绕过供销局、地方烟草专卖局自己铺设专卖店。

  同烟农签合同、自建原料基地,给农民种子和化肥、指导他们怎么种烟叶、把农民的烟田打造成烟厂的“第一车间”,同时并购小烟厂、放大产能……在一个垄断行业,褚时健用尽了竞争企业才有的管理方法,当然,他也得到了回报——烟农送来质量最好的烟叶,烟厂效益得到大幅提高。

  上世纪80年代正是国际市场上烟草新技术迅速发展的黄金期,褚时健不打算错过这趟快车。在得知国家给西南地区2000万美元的技术引进指标后,褚时健第一时间专门去追下这个指标。1984年曾被聘任为玉溪卷烟厂法律顾问的律师马军称,当时玉溪卷烟厂的固定资产总共只有7000万元人民币,但褚时健拿出了2000万美元用于设备技术引进。

  那几乎是属于褚时健的一个时代。1987年到1995年,红塔集团的香烟产量以每年43.93%的速度递增。1988年7月,玉溪卷烟厂已名列全国利税上缴企业排行榜第五位;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玉溪卷烟厂的年利税达到200多亿元,占云南财政收入的60%,稳坐中国烟草第一把交椅。

  “老褚,你开的不是卷烟厂而是印钞厂。”这是当年一位来自北京的官员在参观红塔集团后说的话。然而,事业蒸蒸日上的褚时健却也面临那个年代国企老总们的一个魔咒:国家对国企老总缺乏相应的市场激励机制,企业发展了,国家增税了,个人手头却依旧很紧。

  虽然率先在玉溪烟厂工人中实行计件工资,工人待遇大幅度提高,工资有时甚至超过管理层——这样的做法在习惯了“吃大锅饭”的国有企业中,几乎是前所未有,但作为厂长的褚时健,月薪始终是3000元。

  1995年,褚时健得知一个消息:新的总裁要来上任,这意味着他就得把签字权交出去了,拿了十几年几乎是固定薪资的他,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

  最终,他豁出去了。

  悲剧之后

  后来在法庭上,褚时健坦承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我也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就这样交签字权,我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不能白苦。所以决定私分了300多万美元,还对身边的人说,够了!这辈子都吃不完了。”

  1999年1月9日,褚时健被判处无期徒刑。据当时的媒体报道,宣读判决书的时候,褚时健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极具戏剧性的一幕是:就在他被判刑的两年前,昆明市副市长字国瑞接替他成为红塔集团掌门人,年薪加上奖金超过100万元。而据公开数据估算,褚时健效力红塔的18年中,为国家创造利税991亿,获取的合法报酬在88万元左右。

  褚时健被判刑近十年后的2008年,有媒体以30年改革开放为背景,评价褚时健为国企改革中的牺牲品和失踪者,“一时风光,永久寂寞”、“他们的牺牲为后来者插上了一个此路不通的标志”。

  财经作家、出版人吴晓波认为,褚时健案发的时间点,恰逢国企改革转制的时间交叉点,当时原有的靠承包制和自主权落实的国企改革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怎么能在企业经营中体现企业家的价值,是当时讨论最激烈的话题。褚时健案发于1995年至1997年,恰好出在这个时间点上。像褚时健那种情况,在当时不是一个个案,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只是有的人被抓住,有的人没被抓住。

  另一位财经作家苏小和对褚时健的评价,似乎更像是把他作为一个对抗旧体制的符号。他说,褚时健在红塔的18年,一直在与体制抗争,在红塔大刀阔斧的改革中他提出的三大战略,有两个是针对当时僵化的、不合理的管理体制发起的,红塔的改革甚至成为争议的焦点和国家体制改革的试验田。

  同时,苏小和认为,褚时健的贪污,实际上也是一种抗争,是对不合理的分配制度的抗张。但在这些抗争中,褚时健无力又无助,甚而晚节不保。

  不幸,然而又幸运的是,褚时健在狱中仅仅待了一年多就以身体有病为由保外就医。褚时健对当年的情形是这样描述的,2001年刚保外就医的时候,糖尿病很严重,头眩晕,虽然坐牢只有一年多,但对身体影响太大,如果闲下来,我身体肯定不行了。

  虽然更多私下的原因,并没有完全被公诸于众,但人们那时看到的褚时健,正和妻子在云南哀牢山承包的2000亩山地上,种甜橙。

  他是个传奇

  媒体和大众很容易遗忘,就在褚时健快要成为传奇的时候,2004年,王石到云南玉溪哀牢山去看望了他。

  王石在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及,”虽然我认为他确实犯了罪,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他作为一个企业家的尊敬“。

  那些年,这位80多岁的老头总是每月下地8~10天,对果园管理盯得非常细致,他和妻子一直吃住都在橙园,为了补充专业知识,褚时健买来书店所有关于果树种植的书,一本本地研读。

  熟悉褚时健的人说,橙子刚挂果时,褚时健年年都会遇到不同问题,果树不是掉果子,就是果子口感不好。当时,褚时健睡不着,半夜12点爬起来看书,经常弄到凌晨三四点,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肥料结构不对。第二年,褚时健和技术人员改变肥料配比方法,果然,口味一下就上来了。

  这种口味,或许就是当初褚时健历尽风雨、第一次吃到来自澳洲的进口橙子时,心里泛出的滋味。

  有人说,褚时健是因为心理不平衡才去种甜橙的。褚时健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的国企老总一年收入几百万、上千万,我也不想晚年过得太穷困。”也有人说,褚时健是想证明自己,这样的判断出自他老伴马静芬的口,想来也不虚,“以前社会上有很多人说,你褚时健搞烟厂搞得那么好,那是因为政策好,云南烟得天独厚,烟厂交给挑扁担的都成。他做果园,就是想否定这个。”

  但褚时健真实的内心世界没人能够真正触摸。人们能触及的,只有他所展示给外界的形象: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从名利尽毁、一无所有,到东山再起、老骥伏枥。中国第一代企业家,似乎每个人都从褚时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王石迅速联想到的是一个海岛上的生活:“我想的是人生的享受,而这位受了这么大挫折的企业家,他竟然在深山老林里种果树,保持旺盛的创业激情。”

  同是中国第一代企业家的柳传志则坦言自己是“幸运的褚时健”,不过是在产权改革上多走了一步。有人问柳传志,75岁时若再跌入谷底会如何,他想了一下说,“我肯定会心灰意冷,随便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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