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流：“中国制造”引领者

　　经营企业尤其是制造业企业，就像熬制中药，一定要文火慢熬，才能用专注和耐心，在时间的长河里，把药材的精华熬出来。在越来越多的企业家选择走捷径的今天，李东流却选择了做制造业领域内执着的坚守者。

　　文│ 本刊记者  倪轶容   

　　10月，在印尼雅加达的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期间，作为唯一受到官方邀请的电梯企业负责人，森赫电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东流表达了他对中国经济发展的看法。他认为，中国经济发展切忌过快，突飞猛进的后果往往是以当地的生态环境为代价；而传统的GDP考核方式也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刻。

　　这一段话，恰如其分地传达了李东流的理念。创业十几年来，喜欢中国传统文化的李东流越来越觉得，经营企业，尤其是制造业企业，就像熬制中药，一定要文火慢熬，才能用专注和耐心，在时间的长河里，把药材的精华熬出来。于是，在越来越多的企业家选择走捷径的今天，李东流却选择了做制造业领域内，一位执着的坚守者。

　　“要是说赢利能力，可能制造业三年的利润都比不上房地产一年的利润。但是，相比赚快钱，我更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个行业留下点什么。”而李东流希望自己能为这个世界电梯行业留下的，就是“森赫”这个品牌和一支协同互补、战斗力强的团队。在他看来，这两者不仅仅是打造森赫本身百年企业的基础，更是“中国制造”能在国际市场上成为“精品”、“高端”代名词的希望所在。

　　2013年，在由《浙商》杂志主办的第十届民企投融资大会上，森赫电梯和《浙商》杂志共同发布了《打造“浙商制造”升级版》倡议书，提出了五个“坚持不动摇”——“坚持专注主业不动摇，坚持创新驱动不动摇，坚持人才至上不动摇，坚持绿色导向不动摇，坚持内外并举不动摇。”将浙商从“市场精神”过渡到“制造精神”，坚忍、厚重、执着负重的老牛精神，正是浙商“制造精神”的内涵，也是李东流眼里，中国制造“升级版”的内涵所在。

　　蛇吞象：中国制造并购德国制造

　　2012年3月，一位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男人在德国签署了并购协议，成功全资并购了Rhein Aufzug GmbH(中文译名：德国莱茵电梯有限公司)，由此成为了2012年度本土电梯行业首家跨国并购案例，也成就了制造业领域一段引人注目的“蛇吞象”佳话。这个中国男人，就是李东流。通过这次并购，李东流本人也完成了从合伙人到收购方的转型，而他旗下代表着中国优秀制造业的“森赫”品牌，亦开始了挥戈进入国际市场的新征程。

　　为了这次并购，李东流准备了10年。从2002年开始，李东流就和德国公司进行了合作，由于合作成功并且相互信任，2007年，森赫与德方在原来的合作基础上，共同出资建立了合资公司。合作期间，其产品连创了几项世界之最。其中，为中煤能源(10.120, -0.27, -2.60%)集团山西矿井量身定做的中国最长的123.84米自动人行道，以及在潮湿腐蚀和瓦斯环境中安全运行的项目，还入选了世界吉尼斯纪录。

　　在这场被德国不莱梅州政府经济促进局局长Andreas Heyer称之为“微笑曲线并购模式”的并购中，李东流摒弃了中国企业仅仅收购品牌的惯有并购模式，而是以技术和品牌为重点，真正实现了资本融合、技术管理和产业链的对接，成功结合了德国工业和中国电梯行业两者的优势。

　　“经过多年积累，中国电梯产业的技术已经得到了普遍提升，但是在管理、国际化经验的积累上，我们仍有很大差距。国际并购是有效途径，使我们可以在最短时间里解决这方面的问题。”李东流表示。森赫位于浙江的中国工厂正式投产后，成为了浙江省单体规模最大的电梯整机制造综合型现代化工厂，投产使用的生产线采用了德国全新模块化设计、系统化技术创新、精益化工艺布局，在国际上领先。同时，新工厂投产后，还将导入德国电梯制造平台的产品，与德国同步开发、同步投放，电梯整机制造布局将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对于德国方面来说，森赫的并购也是一件双方互利的事情。事实上，在并购之前，发展多年的德国工厂正面临着产业瓶颈，虽说业绩稳定，但如果要进一步扩张，则后续乏力。“德国的人力成本较高，如果要扩张，必须要有确定可以把握的市场增长点。然而这几年来，随着世界金融危机的蔓延，这样的‘确定性’是不存在的。对于德国本土制造业而言，这是一个普遍困扰的问题。”李东流表示。而他也在此看到了中国制造业和德国之间的互补性：和德国同行相比，中国人力成本相对优势，作为电梯产业快速增长的大国，中国有着广阔的市场，若以中国为跳板，森赫产品还能辐射整个亚洲乃至中东国家。这些积极因素，都是德方所看重的。

　　因此，当李东流提出并购意向时，德方工会非常支持，在很多并购案中最难解决的工会问题，在森赫的并购过程中并没有成为阻碍，甚至是最早“倒戈”的一方。

　　把安全做到极致

　　在和德国方面长期合作的过程中，德国民族特有的对品质的执着，深深地打动了李东流。第一次去德国成了李东流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次旅行。2001年，刚刚开始创业的李东流踏上了德国的土地，开始了对慕尼黑、汉诺威和不莱梅的考察。在此期间，一台上个世纪20年代制造的电梯吸引了李东流的注意。当时，接待他的德方负责人告诉他，这台电梯因为年代久远，会在运行过程中发出一些声响，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使用，它依然是非常安全和可靠的。这是一台经历了80多年风风雨雨、依然在“服役”的电梯！李东流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德国制造”能在世界上享有如此高声誉。“一个德国人，可以倾其一生的精力，孜孜不倦地钻研某个细小的零部件，如果这样的精神还不能带来成功的话，我不明白怎样才算成功。”从那个时候开始，专注主业、精耕细作的理念，已经在李东流的心头深深扎下了根。

　　“只为安全到达”是森赫电梯品牌价值所在，这也是李东流这几年来长期和德国方面进行合作、受德国制造精神影响而外化的一种表现。“森赫”的名称就来自于德语sicher，意味安全、可靠。相比很多电梯“舒适、快捷”的口号，“只为安全到达”似乎显得有点传统，然而，它却突出了人们最本质的需求：安全。

　　为了更好地把“安全”融入森赫的基因里，由森赫电梯发起建设的国内首个电梯安全新技术研究平台于2013年1月在森赫电梯总部正式发布启动。电梯安全新技术研究平台依托各类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检测中心等具有高层次资质的研发和检测机构相关资源，以创新思维、超常运作、整合资源为思路加快建设，确保在2014年底前建设成为国家级企业研究院。

　　“制造业不能投机”是李东流常常说的一句话。在当下这个浮躁的环境里，李东流看到了不少走捷径的企业家，其中一些在短期内获得了暴利，但更多的却没有将企业带入良性发展轨道上。

　　在李东流眼里，为了经济利益牺牲品质，是令人扼腕的，一方面固然和国内法制环境的不完善有关，但另一方面，也和企业家本身的投机心理有关。“尤其在制造业领域内，利润偏低，来自外界的诱惑又多，就特别需要一种好的心态来做事。”创业十几年来，李东流一次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制造业不适合心态不够平和的人来做，若没有“熬中药”的耐心，就不要轻易涉足这个行业。

　　国际标准制订者

　　并购，只是李东流国际战略的一个开端。2013年4月17日，森赫和德国不莱梅州政府经济促进局在森赫总部就新一轮在德投资项目举行了启动仪式。这是森赫在并购德国公司之后的又一大手笔，至此，森赫的德国工厂将全面入驻德国不莱梅工业园区。

　　在4月17日的启动仪式之后，德国电梯协会(VFA-INYTERLIFT E.V) 在德国吕贝克召开2013年度技术研讨会。森赫派驻德国公司专员Sophia女士发表了对电梯行业标准调整的意见，尤其关于欧洲和德国对于标准化的制订以及对中国电梯带来的技术和市场影响做了阐述，其观点得到了与会专家和工程师的赞同与支持。与森赫一同参与会议的，还有160家德国电梯企业及资深电梯工程师。会议几乎汇集了德国电梯行业中所有的佼佼者，而森赫作为德国电梯协会会员，第一次占据了一个席位。这个看似学术氛围浓厚的会议，对当前形势下的欧洲及德国标准化的制订等众多技术标准和议题进行了研讨，而这些研讨成果，将对欧盟标准制订产生重要的影响，继而进一步影响到世界电梯产业的标准。作为首次亮相的中国企业，能在以机械加工与自动化控制技术著称的德国出席这样的会议，其国际化程度和在业界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中国产品只有在国际上站稳脚跟，才能获得更为长足的发展。”李东流依然记得，这次去参加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当飞机在雅加达降落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满大街的日本汽车。“对于本土品牌来说，这不是一种悲哀吗？”李东流认为，正是因为本土的品牌不够强大，才会让外来品牌有了可乘之机，而500强企业的入驻，看似让一个城市充满了活力，实则挤压了本土品牌的发展空间。因而，对于森赫来说，如何通过创新驱动，不断提高品牌影响力，抢占国内和国际市场，是一个永远值得思考的课题。

　　李东流认为，影响森赫进一步发展的最大因素，不是技术，也不是品牌，而是人才和团队建设。而求贤若渴的李东流，也在2013年年初，开始了高端智力的布局。

　　2013年5月，由中国工程院院士、上海理工大学动力工程学院院长、西安交通大学和上海同济大学教授林宗虎领衔的院士专家团队与森赫电梯股份有限公司举行了院士专家工作站签约仪式，森赫电梯院士专家工作站正式成立。“院士是国宝啊，全中国的院士也只有1000人左右！”对于院士专家工作站的成立，李东流喜形于色。有关业内人士认为，森赫电梯将通过创建院士专家工作站平台，加强与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合作，聘请院士专家为技术顾问，组建院士专家顾问团。森赫电梯将进一步通过汇聚一支集业内各领域科学泰斗组成的高层次院士专家团队，在企业战略决策上发挥咨询作用，在专业领域确立研发方向和研发项目实施上发挥指导作用，在各院士专家研究领域科研成果转化应用和产业化上发挥催化作用。通过院士专家工作站这个极具创新力的研究平台，可以更好地转化他们的研发成果，更好地引导和支持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实现创新人才与项目的对接机制，从而促进整个行业的进步。

　　对于自己的团队，李东流认为，愿意坚持下去，细水长流地做事，乃是他想要的人才的首要标准。因此，他在看简历的时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但凡跳槽超过三次的，不论再优秀都不要。“一次跳槽，可能是公司的问题，但是跳槽三次以上，就说明这个人本身有问题，而这个人自己又认识不到，频频希望通过更换环境来解决问题。”这样的人，显然和李东流“熬中药”的企业经营理念不吻合。在这样的理念号召之下，如今森赫员工的流动率非常低，平均36岁的员工群体中，工龄10年以上的员工比比皆是，一位有着6年工龄的员工表示，在这里是不好意思自称为“老员工”的。

　　在刚刚结束的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上，李东流亲耳听到美国国务卿克里指责中国“没有创新，是个不尊重知识产权的国家”，李东流则希望用自己的一系列努力证明给克里看、给世界看，创新驱动、人才战略，是当今中国民营企业家发自内心的诉求。

　　“去年，森赫做到了16亿元的销售额，今年有望突破20亿元。我们在防爆等细分市场上，已经是处于世界前三位的隐形冠军了。”李东流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豪。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森赫的成绩，更是“中国制造”向世界证明自己实力的证据。

　　急问急答

　　(Q代表《浙商》记者，A代表李东流)

　　Q：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A：能深刻阅读和感悟文字的才华。

　　Q：你现在的心态如何？

　　A：非常平和。

　　Q：你最敬佩的企业家是谁？

　　A：马云[微博]。中国需要这样既能做企业、又有思想的企业家。

　　Q：目前为止，你觉得自己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A：完成跨国并购，德国品牌森赫电梯在中国落地。

　　Q：你觉得最奢侈的是什么？

　　A：时间。我现在每天只睡5个小时，渴望能有多一点的时间。

　　Q：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A：谋事在人，成事更在人。

　　Q：你最欣赏朋友身上哪种特质？

　　A：在工作上、事业上和我志同道合的人，都能成为我的朋友，但是他们身上强大的意志力、坚忍不拔的精神是尤为吸引我的。

　　Q：你最珍惜的是什么？

　　A：我至今仍记得，听一位国家工程院院士讲话时，他提到，人的心里必须牢记三点：家庭、故乡、祖国。对我来说，这三件东西也是我最珍惜的。

　　Q：你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旅行是哪次？

　　A：2001年第一次去德国，看到了一台运行了80多年、依然在良好运转的电梯，令我颇有感触。

　　［记者手记］

　　创业的牺牲你无法体会

　　创业就像打仗，每个男人都梦想建立自己的王国，可以让亲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你们或许知道，却无法体会，这城墙外的风风雨雨，大得足以摧枯拉朽。

　　文 │ 本刊记者  倪轶容

　　在李东流的手机里，有一篇他分享给妻子的文章，名为《一个创业家对妻子的深夜告白》：“亲爱的老婆：夜深了，但此时却是我准备开始工作的时间。尽管你总是叮嘱我要早点睡，但创业的生活不比上班……我多么羡慕你一躺下去就能迅速进入甜美的梦乡，而创业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一夜好眠……”这或许是李东流生活状态最真实的写照，也让他在阅读这篇文章的第一时间，就有一种字字击中内心的感觉。“做企业，放弃了太多！”这是李东流发自肺腑的感慨。

　　李东流和太太结婚20多年，太太一直在南浔区的一所高中担任英语教师。随着企业越做越大，李东流能陪伴家人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如今，李东流一个月只能和太太吃上一两次饭。很多时候，当他在深夜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到家中，太太早已沉沉睡去。更多的时候，因为开门声音、换衣服的声音等吵醒了太太，太太从睡梦中醒来，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又这么晚回来。”每当这个时候，李东流的内心就被深深的内疚和一种无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填满。

　　很多森赫的员工都看到，每天早上李东流8点不到就出现在了办公室，但是很少有人看到，直到晚上12点多，他才会离开办公室。现在李东流每天的睡眠时间是5个小时左右，无论何时何地，他一上车就能睡着，甚至这次去雅加达参加APEC会议途中，他在飞机上也都是处于睡眠状态，连飞机什么时候起飞都没有察觉。

　　“创业就像打仗，每个男人都梦想建立自己的王国，可以让亲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你们或许知道，却无法体会，这城墙外的风风雨雨，大得足以摧枯拉朽。很多时候，我就像一个瞎子，要被迫在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迅速做出决定，否则时机一过，对手迎头赶上，我们可能遭受重大打击。在许多痛苦绝望中，身为领导者，我必须比同仁更坚强，即使心中害怕，却要不断告诉自己，暴风雨终究会过去，明天绝对比今天更好……”这是和太太分享的文章中，让李东流几乎流泪的一段话。是的，做企业，让他放弃了太多，正如复星集团总裁梁信军所言，中国的民营企业家都是以自己的健康、家庭为代价，在支撑着中国经济的明天。

　　不过，这样的付出所换来的成果，也常常让李东流感到欣慰。这次参加APEC会议，看着国家领导人和其他国家的元首就经济的话题进行交谈并且签署双边贸易协定，李东流就深深为自己企业家的身份感到自豪——如果没有企业家的努力，中国经济就不会取得如此举世瞩目的成就，而这些双边贸易协定也无法落地。在中国经济发展的进程中，民营企业家已经慢慢地从旁观者变成了真正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李东流认为，要真正让企业家从辛苦操劳的状态中解脱出来，除了企业本身需要建立一套良性的运行体制之外，还需要有一个好的大环境。比如，建立完善的法律体系，加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这起码可以把企业家从一些为争取最基本权利的奔走中解放出来。“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政府对民营企业家进行保护立法！”李东流笑称。而这句看似玩笑的话，其实最真实地反映了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民营企业家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