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职场冒险家
□ 记者 常青
人们津津乐道于“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换个商业角度看，一个成功的企业也常常有光芒背后的女人。1998年刚刚起步的上海蜂星国际贸易有限公司、2003年陷入低谷的索尼爱立信，和2009年遭遇困境的摩托罗拉��这些公司再度崛起，背后都离不开诸多人迎难而上的艰辛努力，李艳是他们中的一员。勇于冒险，是摩托罗拉移动技术公司副总裁兼终端事业部中国区总经理李艳给自己“骨子里不安分”的评价。
单从外表看，李艳甚至都有些保守。多年不变的齐耳短发，蓝色牛仔外套，说话声音也不高。她的办公室内，除了绿植和一张照片，同样没有多余的装饰。唯一经常变化的是一个桌脚的花瓶，每周都会换一种鲜花。记者采访那天，里面插的是金黄色的向日葵。李艳笑言，自己的不安分都放在工作里了。
生于1960年代末的李艳，最初的很多选择自然是懵懂的。考大学时，父亲的一位朋友推荐北京邮电学院，李艳第一反应是“邮电学院出来不都是送报纸的吗？”四年通信工程学完，李艳偶然的进入邮电部下属的中国邮电器材总公司。她只是凭直觉认为这里不搞科研，不用坐机房，跟自己比较对路。
因为英语好，李艳最初被安排在公司进出口科做翻译。但她很快发现喜欢英语和整天翻译离岸价、到岸价之类的标准外贸合同是两码事，“一辈子就干这个，不成”。李艳主动请缨去做业务，领导警告她，“做业务是要出差的，以后别后悔”，李艳马上表态“坚决不后悔”。于是，在北京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长大、“连个小买卖都没做过”的李艳，开始跟着师傅到东三省卖摩托罗拉汉字寻呼机，“先是跟在后头听，一年后独立做业务，又过一年，自己也开始带徒弟”。
1995年，北京分公司无线部副科长李艳被调到总公司设备部，负责手机业务。第二年BP机和手机业务从设备部分离，成立专门的移动通讯贸易部，李艳成为这个新部门的副总。正是在这个部门的努力下，中国邮电器材总公司搭建起全国最大的一张手机分销网络，并多年保持手机业务翻番增长。李艳也开始接触很多初级管理问题，她觉得自己后来能“操全国的手机业务的盘子”，离不开这段时间的历练。
1998年，李艳回家生小孩，休息了半年，等她回来时，发现自己的舞台没了。领导考虑让她在分销网之外去搭一个零售网，李艳跃跃欲试，但这个计划在拍板的最后关头因为投资压力大而被搁置，李艳整整闲了一年。虽说正好方便带孩子，但李艳觉得对她这种忙活惯了的人来说，“真是难受”。想想自己才三十出头，不该这么等着，李艳就决定辞职。
一听说李艳要离开邮电器材公司，父母和公婆首先站出来反对，有房子，待遇好，还稳定，去外边折腾啥。丈夫相对比较能理解，觉得只要她开心就行，唯一的条件是不能把身体累垮。最大的阻力实际上来自单位，李艳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说服老总，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摔了铁饭碗的李艳如同一只出笼鸟，开始了她真正的“探险之旅”。她的第一站是上海蜂星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这是全球最大的移动通讯服务商之一美国施乐事达（“CellStar”）在中国的全资子公司，刚刚进入中国，缺一个业务副总。李艳在这个行业10年积累的人脉和经验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她还做了一些比较“激进”的尝试，比如在充分市场评估的基础上，她把蜂星之前跟诺基亚一月一谈的合同改成三个月的大包，拿到特别低的价格，同时也承担了更大的风险。结果，“那一单把一年的钱都给赚回来了”。3年后她离开蜂星时，蜂星已经成为仅次于中国邮电器材的全国第二大手机代理商。
2003年，李艳又给自己换了个舞台，这同样是充满惊险的一跳。当时刚刚合并半年的索尼爱立信没有因为抱团取暖就火热起来，正处于“survive阶段”，李艳以分销副总裁的身份加盟。她为自己的冒险找了两条理由，一个是多年做手机代理，跟手机厂商打交道，从来没有“inside view”，都是人家拿产品给你卖，不知道前端的事情，想进去整个明白。第二，真正的跨国公司怎么运作，她心里好奇。但是，真正做决定还是了解索爱的市场定位之后。沟通中，李艳了解到索爱定位于移动通信多媒体的市场领导者，她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有戏——事实上6年后李艳选择加入摩托罗拉，其逻辑如出一辙。摩托罗拉当时已经确定了移动互联网战略，包括摒弃多操作平台格局，专注于Android平台。李艳觉得摩托罗拉的所有策略都是围绕移动互联，这让她觉得有机会扭转乾坤。
而所谓的扭转局面其实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很多事情也就是关键的一两个战役，打赢了就赢了。”李艳进入索爱时，其在全国的销售队伍已经压缩到十几个人，这种情况下要东山再起，只能先依靠代理商，但当时索爱的代理商都很小，不给力。李艳一方面引入自己的资源，同时一个省一个省地去做大代理商的工作。加上索爱很快推出了T618这款热销产品，一炮走红，局面就打开了。接着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销售团队，一切都顺理成章。
李艳进入摩托罗拉时，也是这个公司最艰难的时刻，整个2009年什么产品都没有。李艳一上来就要做战略收缩，这是她从来没经历过的。以前她都是从零或者最低点开始往上加，现在她要学习如何做减法，做一些会“比较痛”的“艰难的决定”。这段经历让李艳学会了如何挺过最为艰难的时期，然后再往上走，“这是另外一个境界”。
在李艳看来，摩托罗拉重新崛起的关键，也在于起始点的选择。“你要先撬动哪块板。”她比喻到。李艳打出的第一张牌是配合运营商的3G战略。摩托罗拉与中国三大运营商紧密合作，全面支持TD-SCDMA、WCDMA和CDMA2000三种3G制式在中国的发展，推动了多款功能强大的Android智能手机。这部分市场运转起来，摩托罗拉逐渐恢复了造血功能，零售恢复和品牌重塑也很快提上日程。
李艳“善变”最极端的例子是，有天她发现自己对手机行业的快节奏变化居然也会产生倦怠。碰巧李艳2004年开始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读EMBA，2006年拿到学位。也是本着学以致用的目的，李艳开始想换个行业试试。2007年她成为伊莱克斯（中国）电器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但是真的换行业以后，李艳才发现以前的那种兴奋感也跟着没了。她打趣自己，“很多人是不喜欢变，我这人是不习惯不变”。于是，不到两年，她又回到了老本行。
让李艳离开伊莱克斯的另一个原因是家庭。因为公司在上海，李艳每周来回跑，自己身体吃不消，家里人也跟着受罪。虽然家人一直很支持她的工作，一次次冒险都没拦着她，但李艳不愿因为自己影响家庭生活质量，这是她的底线。
“你心里有什么，你就看见什么”
——访摩托罗拉移动技术公司副总裁兼终端事业部中国区总经理李艳
《商务周刊》：摩托罗拉在智能手机市场已经有了明显的起色，您给自己定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李艳：我们的计划是今年比去年再有一个大幅的增长，明年估计还是。除此之外，也要继续强化品牌，塑造用户的信心。同时，我们也在进入更多智能终端的领域，会有更多新的产品出现。对我个人而言，除了传统渠道的恢复和发展，下一步也会尝试新渠道，包括在网上开拓新增长点。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商务周刊》：这些年的职业发展是否符合您最初的规划？有没有什么遗憾？
李艳：我们那个年代，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大多数情况下，人都还是组织的，不太有“自己想要干嘛”的念头，也是到后来才逐渐有一些自我规划的意识。我毕业时候没什么职业规划，可以说是走一步看一步。我在索爱的时候，曾有下属跟我说觉得我的职业规划很好。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规划过。
但是从伊莱克斯开始，包括现在摩托罗拉，我开始担任更全面的管理角色，要对最后的财务结果负全责。这种过程需要平衡投资，跟过去别人给一个目标、自己去打仗的情况不同了。这个过程我开始觉得是需要一些规划的。
《商务周刊》：您觉得今天的职业女性是否存在“职场天花板”？对于突破可能存在的瓶颈，您有什么经验和建议？
李艳：如果说天花板，我觉得不管是女性还是男性，都会有。我们都需要在一些方面不断突破自己，往往一个人最怕别人说的地方，就是他最要突破的地方。在这个问题上，我不觉得女性和男性有什么不同。
其实人越往上走，越需要更高的智慧，而非能力。一个是和人打交道的智慧，位置高了，很多时候不是靠自己做，是靠团队。这个时候要冒险，要学会相信别人。目前为止，这对我也是一个挑战，我做得也还不是特别好。第二个是判断一个事情的方向和你的优先级的智慧。对于女性而言，包括我自己，往往是完美主义者，做取舍特别难。
《商务周刊》：但是商界对于女性或多或少还是存在一些偏见的，您是否遇到过这些偏见给你带来苦恼和障碍？
李艳：我认为很多事情是你心里有什么，你就看见什么。你心里觉得这事是障碍，就会处处看到障碍。我心里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女性身份是障碍，也没有感觉到同事、领导因为这个给我压力。这更多是人的心理问题，不见得是事情的本质。
我身上的确有一些非女性化的素质，比如冒险、决断、理性等，这些对我的职业发展起到很大助益。但是客观讲，职场上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素质，是什么特点，你要想在职场上有所表现，要想符合你所在的职位，就必须要用这个职位需要具备的素质和特点去要求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每个人都要克服一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