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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币先生周小川应战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1月10日 11:31  环球人物杂志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孙夏力

  2010年10月8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联合年会在美国华盛顿举行。在会场上,周小川和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两人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亲切地攀谈起来。

  然而,在第二天的大会发言中,两位老友却互相掐了起来。盖特纳率先发难:“一些国家在干预货币汇率,阻止本国货币升值。这些国家长期过度依赖出口促进经济增长,这对全球经济复苏十分不利。”谁都听得出来,盖特纳的矛头是指向中国。轮到周小川“接招”了。他神情严肃地说:“一些国家经济复苏不顺畅,失业问题解决不利,造成民怨较多,中国对此不承担责任。中国汇率改革的速度将取决于自身的国际收支状况。”

  实际上,作为央行行长的周小川,几乎每年都要经历几次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舌战。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这样的交锋变得越来越频繁。如今,人民币正面临着历史上最严重的升值压力。

  美国步步紧逼

  今年以来,美国政府对人民币汇率问题步步紧逼。汇率这根弦,在中美之间越拉越紧。

  1月29日,奥巴马发表国情咨文,要求人民币升值。3月11日,他又要求中国进一步向“以市场为导向的汇率”机制过渡。4天后,美国130名议员联名要求人民币升值,敦促商务部动用美国反补贴法应对中国的“汇率操纵”,并要求财政部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9月初,美国国会召开人民币汇率听证会,讨论如何促使人民币升值。9月29日,美国众议院通过《汇率改革促进公平贸易法案》,旨在对被其称为“低估本币汇率的国家”征收特别关税。虽然该法案最终生效还需参议院通过,并送交奥巴马签署,但这已是美国国会历史上针对人民币汇率采取的最高规格立法行动。

  10月15日,是盖特纳向美国国会提交《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报告》的日子,这份报告用于评估其主要贸易伙伴是否为谋取不公平的竞争优势而操纵本国货币兑美元的汇率。但美国财政部于当天宣布推迟提交这一报告,因为盖特纳还在犹豫是否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

  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院长谭雅玲解释了原因:一旦中国被列为汇率操纵国,美国就有理由对中国实施严厉的贸易制裁。但这样不仅中国会遭到打击,美国的经济复苏和增长也将受到伤害。“这一点美国看得非常清楚”。

  但即使如此,美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的施压丝毫未减。10月22日,20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在韩国庆州举行。盖特纳在会前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称:“无论按何种方式衡量,人民币都是被低估的。”

  据外媒报道,会议期间,盖特纳还与一些国家的财长进行了午餐会晤以拉拢其它国家共同对人民币施加升值压力。那么,美国方面为什么非逼人民币升值呢?

  近些年来,美国经济下滑,尤其是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复苏迟缓,失业率居高不下。奥巴马在今年初的国情咨文中将改善就业放在第一位,并承诺5年内将出口扩大一倍。美国政府将实现这一目标的希望,寄托在缩小与中国巨大的贸易逆差上。他们认为,一旦人民币升值,中国出口商品的价格提高,美国将会减少进口,从而增加其国内生产,提高就业率、增加本国的出口。美国的经济将有望迅速得到恢复。

  稳健的应对之策

  事实上,人民币早已在不断升值。

  2010年10月15日,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为6.6497,这个数字是自1994年人民币实行浮动汇率以来的新高,在此期间人民币升值了20%。然而美国对此并不满足,他们希望人民币汇率能够完全放开,甚至提出中国应效仿当年苏联对经济实行的“休克疗法”,将人民币完全市场化。

  对此,周小川指出:“中国必须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不会因为外部压力而被动升值。中国货币制度改革是渐进式的,‘休克疗法’不适用于中国。”周小川的这一态度也代表了中国政府的立场。面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频频施压,周小川努力维护人民币的稳定,反对将汇率问题政治化,并力争在一些国际经济活动中拥有更多的发言权。另一方面,周小川在国内也从未停止过对人民币汇率机制改革的步伐。知名财经评论员叶檀评价说:“周小川一直强调汇率改革的主动权,但他的汇率市场化的信念却从未动摇过。”

  1994年以前,人民币汇率受到国家干预的程度较大。从1994年开始,中国政府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这一年,周小川正在中国银行副行长的任上。“固定汇率好像打仗时手里拿的盾牌,无论你如何打来,我都坚持不动;如果我坚持不住,冲击就会造成影响。浮动汇率则像海绵垫子,你要打进来我就给你一个软的,进来就进来,我不让你打到我;等你想撤的时候,我还夹你一下,让你脱一层皮再走。”这段比喻反映出周小川对开放灵活汇率的偏爱。

  1995年,周小川出任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此后在一系列人民币汇率制度的变革中,他都扮演了关键角色。1996年12月1日,人民币实现了经常项目下的可兑换。这就意味着人民币可自由兑换的范围扩大了。

  2002年底,就在周小川出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之际,日本率先掀起要求人民币升值的风潮,美国随后加入,并在国际上形成了强大的舆论压力。周小川一边向全世界表明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决心,一边加紧进行汇率机制的改革。

  2005年7月21日晚,中国人民银行突然宣布: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浮动汇率制度。这一决定震惊世界,人们惊讶于周小川的魄力,给他冠以“人民币先生”的称呼,这是他的前任们从未得到的荣誉。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日本曾经有个副财长神原英姿被称为‘日元先生’,因为他的言论直接影响日元的价格。我们的外汇改革跟当年的日本不一样,不是靠我们说什么来影响人民币的币值,也不是频繁干预外汇市场的运作。如果因为我说话对人民币有影响,才叫我‘人民币先生’,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但如果是因为人民币汇率改革(这么叫我),那倒是未尝不可。”周小川的这段话,表明了他将人民币汇率推向市场的决心。

  2009年3月23日,中国人民银行网站的醒目位置发表了周小川的文章《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这篇文章再次震动了世界,国际舆论认为,文章明确表达了中国对于美元不稳定的担忧。其中提到的“超主权储备货币”(即“世界元”),也是中国向美元的主导地位发起的最强有力的挑战。西方媒体惊呼:“中国央行行长要用‘世界元’取代美元,终结‘美元时代’。”“过去你可以称呼他‘人民币先生’,而现在叫他‘世界元先生’更合适。”最后连奥巴马也不得不亲自出面回应:“美元依然十分强劲,投资者们认为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和最稳定的政体。”国内业界人士评价说:“周小川勇敢地捅了美国人的马蜂窝!”

  2009年底,新加坡《亚洲银行家》杂志向周小川及其领导的中国人民银行颁发了“危机之年卓越领导特别奖”,获奖理由是“这位行长审慎运用各种货币政策工具,在全球经济陷入低迷之时成功刺激了中国经济的增长,为世界提供了一个榜样。”英国《金融时报》把周小川誉为“中国最有能力的技术官员”。对这些赞誉,周小川谦虚地说:“我们只是坚持做好我们自己的这份工作。”

  从“人民币先生”到“世界元先生”,不管称呼如何变,周小川建立一个稳定的、渐进式的、不因外部压力而被动升值的货币体系的追求没有变。正如他写过的一段话:“登山讲求实际,因此无论你是走在迂回曲折的路上,抑或能否看到山顶,又或者在那一点上资源分配是否最优化,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确保你每一步都是向上的,换言之即你正在改进。”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人民币升值弊大于利

  人民币升值会对我们带来怎样的影响?网络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2010年,一个美国人到中国旅游。当时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为6.8,他用10万美元兑换到68万元人民币。美国人在中国生活了一年,花了18万元人民币。2011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上升到5,这名美国人用剩下的50万人民币又换到了10万美元。他高高兴兴地回到美国,相当于没花一分钱。

  “这个故事是虚构的,但经济学原理没错。如果故事里的10万美元变成10亿美元,那个美国人来中国不是旅游,而是炒房,那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就很大了。”一位从事多年国际金融的专业人士告诉记者。

  真实的例子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1980年,日本经济迅速增长,日本制造风靡全球,日本企业更是疯狂扩张,甚至收购了美国的洛克菲勒广场和好莱坞的电影公司。与此同时,美国却经受着经济低迷,财政赤字和对外贸易逆差不断扩大。

  1985年9月,美国与日、德、法、英等5国政府签署了一项协议,迫使日本同意日元升值。这对日本以出口为主导的产业带来相当大的影响。为了达到经济增长的目的,日本政府以调降利率等货币政策来刺激国内经济。从1986年起,日本的基准利率大幅下降,使得国内剩余资金大量投入股市及房地产市场,股价和地价以每年30%和15%的幅度增长。1990年,日本政府不得不实行紧缩政策,股价和地价在短期内下跌50%。随后日本经济陷入战后最大的低迷,进入了连续十几年的衰退期,被日本国内称为“失去的十年”。

  而最终,美国的出口贸易也没有增长,因为其问题的症结在于国内巨大的财政赤字,日元升值对其经济疲软的状况于事无补。

  由此可见,人民币升值必须慎之又慎。专家认为,人民币升值的弊端主要有五点:第一,升值导致出口商品价格提高,冲击出口企业,尤其是劳动密集型企业;第二,出口企业受到冲击,会出现倒闭或裁员,加大就业压力;第三,国内投资成本增加,不利于我国引进外资;第四,境外短期投机资金(热钱)会趁机涌入,加剧股市和楼市的泡沫;第五,升值将导致我国超过两万亿的巨额外汇储备缩水。

  一些专家也提出了人民币升值带来的益处:第一,进口商品成本将相应下降,对进口行业有利;第二,我国贸易顺差减小,将缓和与贸易伙伴间的关系;第三,推动出口企业向技术密集型发展,改善我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第四,出国留学和旅游将更加便宜。

  但总体看来,人民币升值还是弊大于利。

  专家预测和建议

  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预测,人民币是否升值,取决于中国目前的经济情况能否抵御人民币升值带来的不利影响。“目前经济回升还没有巩固,出口虽然更好一点,但还没有恢复性的增长。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经济的回升是没有好处的。”

  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李稻葵也认为,中国的贸易顺差已经在收窄,人民币不具备大幅升值的条件。现在,人民币汇率的灵活度已经增强,建议中国根据自身的需要来调整人民币币值。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认为:“人民币保持本身的币值稳定,将涉及国内资源配置的效率,涉及收入分配的公正,还有人民币长远的国际地位。保持人民币的币值稳定,是对内对外的第一件大事。”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副所长向松祚称,美国的经济刺激政策现在效果不明显,这将使得美元疲软的态势持续,因而汇率的全球之争还将不可避免,甚至会愈演愈烈。

  面对日益严重的汇率形势,中国又该如何应对?向松祚认为,首先中国要坚持自己的话语权,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第二,要积极在全球寻找伙伴,支持中国的汇率政策;第三,要更多地利用媒体,把中国的真实情况展现给世界,获取更多的理解;最后,应该积极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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