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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的男人未必自由
南都周刊特约记者 何志毛
中国富豪多有“始皇”情结,他们既不想后代重走自己的崎岖创业路,又欣喜遗产税的低微。所以,都有留住财富,同时造就与财富相称地位的欲求,于是他们自然考虑先富后贵的途径。
富豪们不仅仅生活在北京的贡院6号,上海的紫园别墅,也生活在画地为牢式的悲哀和孤独情绪里;富豪们不仅仅驾驶私人游艇、私人飞机在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深海、高天悠游,在通往生意场的各种奔波忙碌的路上,他们也比普通人牺牲更多天伦之乐;富豪们不仅仅在慈善拍卖会上被莺歌燕舞的明星环绕,他们正常的一个喷嚏和挖鼻孔动作,也会放在娱乐头条新闻版上作多种解读;处事低调的富豪们,会被一部分人想当然地认为“心中有鬼”,而爱张扬的富豪们,又烧得一部分人压抑的眼球难受。
一般地,富豪们生活在三把镜子下:望远镜在搜索他们的行踪,显微镜在切分他们的言行背景,放大镜等着放大他们的任何微细瑕疵。
所以,当我们臧否富豪的时候,只盯住他们的光鲜纵欲时刻而淡忘他们作为探索者时的委顿牺牲是不公平的,一心从清高道德角度要求他们回报社会而刻意冲淡慈善行为的大众属性,也是极不公正的。当商业不再可耻,财富创造者的地位已经受到人们的普遍尊崇和认同,则中国富豪阶层晋身主流阶层的现实,理应被人们鼓掌接纳。不妨实事求是地分析一下中国富豪们的生活角色吧。问问自己:他们是你所需要的标的物吗?你准备开出多少交易的筹码?
在场的宿命
2005年11月,央视招标现场外。记者正在与统一润滑油的总经理李嘉聊天,看见娃哈哈的宗庆后一脸凝重地出门上厕所。记者问李嘉,作为年轻一代的企业家,如果让你与宗庆后交流,你会说什么?李嘉哈哈一笑,我会劝他别那么辛苦!现在,李嘉把统一润滑油高位变现了,而宗庆后由于与控股方达能撕破脸皮,情绪坏了,眼袋更大了。娃哈哈的难了之局到底何时见底?宗馥荔究竟可以接到一个什么成色的班?富豪宗庆后,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只有工作,没有生活的命运纠缠。他过去一年有200多天奔波在市场一线,身累;但现在,他得弄清自己到底为谁一年200天奔波在路上,百十块钱的皮鞋还值不值得在同一条旧路上奔波下去,心累。
已经退居二线的富豪们,如梁庆德、茅理翔等人,受制于传下的家电产业属性,当接班人表现乏力、企业延续经营吃紧时,他们哪里能够静心颐养天年?2002~2003年,年近七十的梁庆德9次出征,辗转中国市场,万里穿行。
忙就是被需要,中国第一代富豪们推托不了这种受虐心理。也有越忙越乱的,如年广久,傻子瓜子几经起落,到底没有超出当年被邓小平钦点为典型时的风光,且父子失和,品牌流散,年广久演出了农耕经济宿命的一幕。
尽管几年前,CCTV5就被戏称为“晋江频道”,但是晋江靠模仿起家的制造业老板们自己承认“我们没有一天感觉到有安全。”为此,他们特别强调积极生存,强调要对自己狠一点,强调学以致用,听说有个人才大家都去抢,有个教授来讲课大家都愿意和他聊,一个叶茂中策划雅克V9成功了,众多企业家都恭敬的喊他一声“叶老师”。雅客的老板陈天奖说:“我们不想过早进入养老中心,我们还要奋斗。”利郎的老板王良星则说:“人们都形容这里的人很有激情,晋江人都疯了,所有的人都睡不着。”
西化生活的小学生
几十年被统一禁锢的物质生活,使积极的标准和偶像严重匮乏。集体主义教育和清教徒式的理想人物雷锋的推出,当然也不可能为中国富豪功成名就之后提供生活方式的样板。在此前提下,西方社会的商品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理所当然成了中国先富阶级的指南针。本世纪初,黄巧灵花费1000万美元在杭州仿造美国“白宫”,既缘于他童年的苦难和自卑的记忆,也从另一侧面说明美国榜样力量的强大。可惜,不仅美国人不认同,中国人更是愤怒。
现在,人们对“小白鼠”的自我选择宽容了很多,甚至引以为傲。譬如王石,看到的是西方富豪不仅仅只从工作中收获快乐,休闲生活中的冒险也一样有成就感,于是他成了富豪一族里最了不起的山友,山友队伍中最有钱的富豪。此外,靠网游发家的富豪朱骏买球队,图的就是一个公私兼顾:得空了他就要和真正的职业足球运动员踢上几脚。当然,他的脚法也许比切尔西老板阿布好些,但经营球队的胆识和能量却显然差了。
不过,富豪显然不爱独自享乐着西化方式,他们也把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品味通过他的实业工具,传递给周边人群。少年时代的夏天常泡在水中游泳,非常渴望上岸就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杨国强,做成碧桂园之后,在当时常发梦的碧江沙滩上,建了一个私人浴场。不仅如此,通过对“五星级的家”生活方式的孜孜不倦的倡导,碧桂园的住户享受到了公寓价钱住别墅的便利。
同样做房地产,号称打造“中国地产的劳斯莱斯”的星河湾老板黄文仔,以自己对物质世界的挑剔品位,给住户移栽了最好品种的树木,铺设了漂亮的应景草皮,引来了翩翩白鹭。记者问一个入职才两个月的河北籍保安,你怎么看待这些你未曾想象过的生活?在挂满果实的柿子树下站着的后生毫不迟疑的说:“我挺享受的!”
黄巧灵虽然被《时代》对“白宫”的报道弄得里外不是人,但是他主导的“宋城”,给白天游完西湖的人们,在晚上继续留在杭州的最好理由。
圈子以及后代
今年初,10多个80后的富豪组织了“80后企业家俱乐部”,经常聚集在一起,谈宝马、谈爱好、谈困惑、谈管理。这些孩子,他们在办公室里面需要面对着很多年长的同事,只能谈工作;而与他们同龄的人还在为找一份工作和挣多少钱奔忙。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找“圈”。
而这样的圈子并不鲜见。1993年,第一代企业家段永基、柳传志等人组织的泰山会,就是一个管理上很成熟的民营科技实业家协会。这个协会曾经在史玉柱兵败巨人之后,两次召开现场“帮扶”会。
而非单纯实业家交流的富豪圈子,则以观澜高尔夫俱乐部为最牛,其办理特许钻石卡的年会费在100万元以上;成为北京长安俱乐部成员则低了很多,16万;上海的雍福会2万就可。
中国富豪多有“始皇”情结,他们既不想自己的后代重走自己的崎岖创业路,又欣喜遗产税的低微,所以,都有留住财富,同时造就与财富相称地位的欲求,于是他们自然考虑先富后贵的途径:送子女上贵族学校,出国,求学尚在其次,开眼界,长见识,结人缘,才是第一要紧事。杨惠妍是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市场营销及物流专业的学士,刘永好的女儿刘畅也是在美国读取的MBA学位。
当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国家策略,现在,“让一部分先贵起来”业已变成富豪们(包含某些权贵)的修身自勉了。毕竟,富不过三代古训在前,培养贵族血统才是攻守兼备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