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福威茨入世行 从头错到尾

　　John Cassidy(王慧卿 编译)

　　从成为世界银行掌门人到卷入“女友门”，沃尔福威茨一错再错。

　　在世行特别调查小组认定沃尔福威茨在为其女友谋求升职和加薪问题上违反世行相关规定后一天，美国白宫15日态度出现软化，尽管仍表示支持沃尔福威茨，但称关于世行未来领导人选，“所有选择都可以讨论。”15日下午，沃尔福威茨曾在世界银行董事会为自己申辩。

　　实际上，自从沃尔福威茨被布什提名为世行行长接班人开始，对他的质疑声就不绝于耳。当沃尔福威茨真正接手世行之后，对他的批评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他认为援助没有什么效果；第二，对于他主张 “反腐”的动机，很多批评者认为，这是出于政治性的目的而非经济性的。

　　美国政府是世行最大的股东，一直将世行行长的任命权握在手中。当布什总统2005年任命沃尔福威茨为世行行长时，多数政治分析家都对这项任命持批评态度，甚至有些分析家把沃尔福威茨称为“美国帝国主义的象征”。英国《金融时报》也认为“世界将把沃尔福威茨先生领导下的世行看作美国力量和美国偏好的工具”。

　　在媒体上他总被描述为极度保守派，但在旅途中他总是非常礼貌，显示出学者般对当地文化的兴趣。沃尔福威茨在上世纪80年代就职于美国国务院时自学阿拉伯语。他也会讲法语、德语、希伯来语和印尼语。沃尔福威茨是个笃定的旅行者，他似乎会很快忘记坏天气、劳顿的旅程、缺乏睡眠和那些无论他去哪儿都会出现的反战示威者。

　　1 与比尔·盖茨的分歧

　　很多经济学家批评沃尔福威茨夸大了腐败在阻碍经济增长中的作用。沃尔福威茨的批评者认为他的反腐动机是政治性的，而不是经济性的

　　沃尔福威茨没什么运营大型机构的经验。他在国务院和五角大楼的工作都是做一个策略家。因此对沃尔福威茨的行政管理能力，很多人心存疑虑。到世界银行不久，沃尔福威茨就表明他会把大部分管理责任分派给其他人。在一次内部会议中，他指出了自己所认为的政策重点，但是他很少亲自参与这些政策的具体实施。而且，与以前的世行行长选任世行工作人员担任自己的助手不同，沃尔福威茨选择了两个与伊拉克战争紧密相连的美国政治家做助手：克利夫兰(Robin Cleveland)和凯文·凯勒姆斯(Kevin Kellems)。可能不可避免地，这两人会与很多世行官员作对。

　　世行的雇员都是些受过良好教育、拿着高薪的人，其中大多数不是美国人。2005年4月所作的一项调查显示，近90%的世行雇员反对对沃尔福威茨的任命。在任命被证实后一天，很多人仍然对沃尔福威茨心存疑虑。他过去经常延缓对发展中国家的贷款，因为他认为这就是腐败。

　　有些负面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世行像其他机构一样抵制改革。沃尔福威茨上任之初，他宣布自己的工作重点不仅仅包括减贫、特别是减少非洲贫困，而且包括与接受世行援助的政府的腐败行为作斗争。2005年7月，来到世行刚刚一个月的沃尔福威茨参加了就任后第一次G8峰会。那次峰会上领导人誓言在2010年以前把对非洲的援助翻倍，并且注销了18个贫困国家从世行、IMF和非洲开发银行借入的400亿美元贷款。G8财长们之前已经就这些措施达成了一致，而沃尔福威茨非常赞同这些。他还参加了鲍勃·吉尔道夫(Bob Geldof)在当地举办的现场八方(Live 8)演唱会。

　　在今年1月去土耳其之前，沃尔福威茨还在瑞士达沃斯待了一天半，参加今年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在午餐会上遇到非洲领导人时他说道：“我喜欢全球化；我想说它确实有效，但是在6亿人在后退时很难这么说。”当天下午，他与比尔·盖茨(其慈善基金拥有306亿美元捐款)、威廉·伊斯特利(William Easterly，纽约大学经济学家，以怀疑发展政策而出名)和Ellen Johnson Sirleaf(西非国家利比里亚总统，曾为银行家)一起举行小型研讨会。观众席上座无虚席。盖茨和伊斯特利很快就在援助项目的效率问题上展开了讨论。伊斯特利指出，研究无法证明援助和经济增长之间有任何联系。他表示过去的42年中，非洲接受了5680亿美元援助，但是那儿的生活水平却没有明显改善。

　　盖茨愤而反击，他怀疑伊斯特利的数据是否可信，并宣称：“当我们给人们派发艾滋病药物的时候，我们并不会对他们说，‘嗨，除非你能提高GDP’，‘我们在浪费钱’……我认为生命本身就具有价值……天花会造成什么后果——这是援助要做的事情。”

　　很多保守的共和党人都同意伊斯特利援助没什么效果的观点，这也是沃尔福威茨一直坚持的观点。在听了盖茨和伊斯特利的激烈交锋后，沃尔福威茨承认说有些援助资金被滥用了，但是他认为对那些运行良好的国家应当继续援助。

　　研讨会结束后，沃尔福威茨私下会见了盖茨和他的夫人美琳达。盖茨基金会和世行在非洲已经有很多合作，沃尔福威茨迫切希望两者的合作能扩展到世界其他地方。有些人认为私人基金会影响力的提高会威胁世行的地位，但是沃尔福威茨相信私人资本是国际援助机构的良好补充。

　　2 世行成为对伊政策工具

　　对很多人来说，沃尔福威茨不可避免地与伊拉克战争的决策联系在一起。早在1997年沃尔福威茨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高等国际研究所任院长时，他就呼吁让萨达姆下台。他在一篇文章中建议使用外交措施，包括支持伊拉克反对势力和“武装力量”以实现牵制萨达姆甚至将伊拉克从专制统治中解放出来的目标。

　　直到上世纪70年代，沃尔福威茨还是个注册的民主党人，被一些朋友认为是进步论者。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高等国际研究所的政治学家卡尔·杰克逊(Karl Jackson)说：“他真正相信应当帮助那些经济贫困、或者仅仅是面对肮脏腐败政府的那些人。有些人可能会把这个归为保守，但是在我的字典里不是这样。”

　　在上世纪90年代，沃尔福威茨支持北约在波斯尼亚和科索沃的干预行动，并坚称他支持多边外交政策。“我希望有人能去读读我写的关于三方委员会的文章。” 沃尔福威茨说，“基本思想是全球力量平衡的变迁意味着美国日益需要与别国合作。但是伟大的是，美国所代表的理想是符合多数国家自身利益的。”这篇文章发表在1997年，题为《走向和平世纪》(Managing Our Way to a Peaceful Century)。这篇文章认为呼吁民主是规范新兴世界的最有力手段，但是“我们的影响力可能要非常适当。如果我们不小心，我们的影响甚至可能是负面的”。

　　为什么六年后面对伊拉克战争的决策时，沃尔福威茨忘记了这个警告呢？

　　沃尔福威茨拒绝具体谈论伊拉克，但是他说，他相信一个温和、民主的中东远景。“我认为，长期来看会有强大的力量推动参与性政府的建立。”

　　不过，即使从长期看，沃尔福威茨的乐观也有赖于中东地区温和派的人数会压倒性超过政治和宗教狂热分子的假设。

　　去年10月底，《华尔街日报》报道说，沃尔福威茨敦促世行官员在巴格达建立永久办公室。报道称，沃尔福威茨经常在华盛顿会见美国伤兵，并派遣Robin Cleveland到巴格达去了解实情，而且撤换了世行在中东的最高官员。这个报道证实：沃尔福威茨仍与伊拉克战争紧密相连。

　　说到布什总统最近承认伊战中存在失误。“在美国政府所有官员说这个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沃尔福威茨说，“在我说这话的时候上了《华盛顿邮报》的头版头条。这同时也是一个教训，最真诚、出于好意的评论也会突然把你卷进一场争论。”

　　3 反腐动机，政治还是经济？

　　世行现任和前任的官员以及很多世行的出资者都对沃尔福威茨的行为发出质疑。为什么暂停了印度的项目而不是印尼的？“发展促进组织里没人真正懂得在决定暂停援助时应采取什么标准。”华盛顿智库全球发展中心主任Nancy Birdsall说，“他们也确实不知道在过去的一两年中世行采用什么标准。”

　　按照规定，世行禁止干预政治。多年来，这项规定实际上意味着世行不能讨论援助项目所带来的贿赂和渎职。1996年，沃尔福威茨的前任詹姆斯·沃尔芬森(James Wolfensohn)违反了这条禁令，公开指出发展中国家存在“腐败的毒瘤”。两年后，世行研究部门发表了一篇颇具影响力的报告，“援助评估”，认为只有那些有着诚实政府和高效经济政策的国家，援助才是有效的。

　　沃尔福威茨决定追随沃尔芬森的道路。他的前任，包括沃尔芬森，都犹豫是不是要因腐败问题而削减贷款，担心会伤害援助项目真正想帮助的人。沃尔福威茨并没有接受这个观点。根据一些研究成果估计，多达20%的援助资金被滥用或者盗走。

　　去年上半年，沃尔福威茨加大了反腐力度，暂停了对印度、肯尼亚和哥伦比亚的援助项目，除非有证据表明那儿的腐败问题得到解决，否则不予恢复。世行顾问Karl Jackson说：“保罗所做的就是建立这样一种制度，对穷国政府说‘如果你从援助项目中偷窃，我们全部(整个的发展促进组织)将会说，除非你能证明管理得到了改善，否则我们不会借给你任何钱’。”

　　但是，世行现任和前任的官员以及很多世行的出资者都对沃尔福威茨的行为发出质疑。为什么暂停了印度的项目而不是印尼的？很多衡量标准都表明印尼比印度更腐败。“发展促进组织里面没有人真正懂得我们在决定暂停援助时应采取什么标准。”华盛顿智库全球发展中心主任Nancy Birdsall说，“而且他们也确实不知道在过去的一两年中世行采用什么标准。”

　　很多经济学家批评沃尔福威茨夸大了腐败在阻碍经济增长中的作用。“有很多国家，我们清楚地知道那儿存在腐败，但是它们的经济表现非常好。”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约翰·威廉姆森说。

　　很多沃尔福威茨的批评者认为他的反腐动机是政治性的，而不是经济性的。有人认为，“强调‘腐败’和‘良好的管理’，对他来说只是民主和人权的代名词。他知道他不能提这些词，因为世行宪章禁止干预政治。但他通过说我们不再与腐败政权打交道，而非常接近了政治干预。”

　　当问到怎么看待这些批评时，沃尔福威茨说：“我只是无法理解如何把好的管理与帮助穷人生存、受到良好教育、找到好工作完全分开。这是同一件事情的不同部分。这儿没有政治日程表。能够良好运用我们资金的国家——不是用政治标准衡量，而是看这个国家为穷人做了什么——都得到了我们的支持，而且还会继续得到我们的支持。”

　　2006年2月24日，世行理事会开会讨论沃尔福威茨更改刚果债务减免协定的要求。那次会议持续了八个多小时，气氛非常紧张。根据1996年起实行的重债穷国动议，当穷国的通胀率等一系列经济指标达标时，穷国就有权豁免部分债务。世行工作人员鉴定刚果已经达到了豁免债务的条件。而为了限制刚果政府如何使用债务豁免得到的资金，沃尔福威茨要求进一步修改债务减免协定。一些理事称沃尔福威茨越权。最终，24名理事中有22名反对修改协定。

　　这次会议两个月后，世界银行发展委员会要求沃尔福威茨提供反腐动议的指导方针。甚至沃尔福威茨的同盟者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沃尔福威茨同意在世行年会上提交一份策略报告。

　　2006年9月13日，世行年会6天前，英国发展事务大臣希拉里·本(Hilary Benn)宣布英国暂停缴纳5000英镑的会费，以抗议世行附加在援助项目上的条件。本在伦敦的演讲中反对了沃尔福威茨的反腐行动：“当问题出现时，一些人认为我们应当暂停援助甚至彻底结束援助。我不同意这样做。为什么一个孩子应当无法接受教育？为什么一位母亲不能有

　　在9月新加坡世行年会上，沃尔福威茨受到了发展委员会的指责。反腐政策的终稿和具体实施都由发展委员会作出决定。“鉴于该事项的重要性，我们强调其进一步发展和未来的实施都必须在理事会的监督下。”委员会在一份公开声明中说。以前任何一个世行行长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公开申斥。

　　当沃尔福威茨回到华盛顿后，他似乎学乖了。他很快飞往伦敦与本会晤；到巴黎作了关于非洲的演讲；去斯特拉斯堡与欧盟议会成员会谈。同时，反腐策略报告被送往数十个国家政府和非政府组织来征求意见。截至今年1月底，多数都回复了意见。“主要的信息是，甚至很多政府也赞成我们这样做，”沃尔福威茨说，“管理是成功实现发展的关键因素，这一点真的受到了广泛认可。”

　　沃尔福威茨可能夸大了他得到的支持。“世界警察并不是世行的角色。”大不列颠乐施会(Oxfam Britain)会长芭芭拉·斯托金(Barbara Stocking)说。

　　今年3月沃尔福威茨向理事会提交了反腐报告的修订本，其中作出了好几项让步。报告保留了世行在怀疑一国政府有渎职行为时能够暂停援助项目的权力，并称世行应当干预有严重腐败问题的国家，并且只在“特殊”情况下才暂停对某个国家的贷款。沃尔福威茨也同意与理事会增强沟通，在准备暂停对一国贷款时取得理事会的支持。

　　在被提名为世行行长的时候，沃尔福威茨披露了他与沙哈·丽扎(Shaha Riza)的关系，而丽扎当时在中东及北非部工作。按世行的规定，夫妇或伴侣禁止一方管理另外一方，也禁止在同一个管理体中工作。而作为行长，沃尔福威茨拥有管理所有员工的权利，包括中东及北非部。世行理事会认为丽扎应当调职，不能受到沃尔福威茨的领导；但是沃尔福威茨要求能保留丽扎在中东及北非部的工作，并在需要时跟他一起工作。作为让步，他放弃了关于她的薪水和工作环境的决定权。“这的确造成了坏印象，尤其对这样一个负有重大管理责任的人而言，”一位前世行高级官员说，“行长应当为所有人树立榜样，然而他却希望与自己的女友一起工作，这是世行规定明文禁止的。”

　　最终，丽扎仍然被调职到了国务院。为对其世行职业生涯被打断进行补偿，她获升管理层，并且加薪两个等级，年薪达到了193000美元，比赖斯还高。沃尔福威茨的助手Kevin Kellems称，沃尔福威茨没有参与丽扎的升职和加薪。世行雇员联合会会长埃莉森·凯福(Alison Cave)表示，加薪幅度属于特殊对待，这违反了世行的指导方针。

　　保罗·沃尔福威茨

　　●1943年12月22日生于美国纽约市

　　●1967年与1972年先后获芝加哥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和政治学哲学博士学位

　　●上世纪70年代初在耶鲁大学当过讲师和助理教授

　　●1977年进入国防部任部长帮办

　　●上世纪80年代末期，出任美国驻印度尼西亚大使。卸任后，从1989年到1993年出任国防部负责决策的副部长

　　●1994年开始担任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问题研究学院院长

　　●2001年2月再次出任国防部副部长。他被认为是布什政府中“鹰派”的核心人物，是美国军事政策的决策人物之一

　　●2005年3月16日，布什总统提名沃尔福威茨接替沃尔芬森任世界银行新行长，立即遭到一些国家和国际组织的批评

　　●2005年3月31日，世界银行执行董事会批准由沃尔福威茨出任世界银行新任行长，同年6月1日正式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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