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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生:色彩漩涡中的神秘主义者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02日 07:02 《中国商人》杂志

  文/本刊记者 侯耀晨

  我面前这位画家可不是一个强硬的老板,他重复命令了好几遍,楼下的服务生才把音响关小了一点。这可能和他发布指令的方式有关,“音乐开小一点,我们没法说话了”,陆晋生对着楼下说,听起来像是不愿打扰到年轻人们的快乐。

  陆的餐馆开在大钟寺附近,地理位置不错,楼上楼下到处悬挂着他的摄影作品,颇有异域情调。有一刻,他从激动的回忆中停下来看着自己的餐馆说:“我不喜欢搞经营,去年曾经想把它关掉,专心画画。”

  脸部骨骼多于肌肉,就像一幅线条遒劲的版画作品。一个被油画和几百年前的旧地毯点燃的人,在中关村附近有一间餐馆的人,充满妄想狂气质被自己的热情卷起来到处跑的人,沉醉在色彩漩涡中的神秘主义者,外加地道的英吉利口语。正如留在画布上的色彩和笔触一样,陆晋生总是被那些来自本能和冥想世界的事物牵引着,看到他,我首先想到《圣经》里一个词:羔羊。

  被炮弹、英文与旧地毯占领的时光

  和陆晋生聊天的时候,瑞士老头菲尔德来了两次电话。陆晋生跟对方聊了好久,完了告诉我,菲尔德收藏了一大批东西,存放在北京一处仓库里,想把它们托运回国。

  菲尔德是陆晋生在外贸部门工作时结识的老朋友,因为喜欢陆晋生的画,曾经邀请陆晋生到瑞士去画了半个月油画,然后搞了一个小规模的画展,这批画多数被菲尔德和自己朋友们收藏了。

  于是从学英语聊到了他的军旅生涯。

  1969年,一架美军无人飞机在福建一带被击落,当年这个轰动一时的奇迹就是陆晋生所在部队——空军八二战斗神炮连创造的。虽然是个城市兵,但陆晋生干什么都很卖力,入伍第二年,就获得了三等功。回忆过去的劳动场面是很愉快的,陆晋生还记得部队从河北移驻包头时,200多斤重的炮弹,大家都是两个人抬,他却一个人扛上车,装了100多发。在司令部任职的表哥曾经告诉陆晋生,司令到北京作报告,专门介绍了他的事迹。

  陆晋生也不完全是个守规矩的兵,那时候部队的生活很清苦,山上没电,用的都是柴油灯,学外语也是不被允许的。晚上等战友们都休息了,陆晋生就钻在被窝里学,退伍回北京后,由于搞外贸,需要懂点外语,他上了几年夜大。这样多年坚持下来,他的英语就已经很流利了。

  除了英语,旧地毯也是陆晋生非常迷恋的东西。

  从部队转业后,陆晋生曾经在针织品进出口公司工作过七八年,这份工作没有给他带来热情。一个偶然的机会,陆晋生对旧地毯一见衷情。陆晋生有个表弟鲁红旗在地毯进出公司广告部工作,地毯进出口公司和中国炎黄文化艺术馆要搞一个地毯博物馆,需要人去帮着整理资料,陆晋生就被请去帮忙。从此,陆晋生每天过去拍照、存档,有时还跟着他们到西藏、宁夏、包头和新疆等地去收购旧地毯。这个忙一帮就是十年,其中前五年完全是义务性质的,没有任何报酬。中国传统旧地毯那特有的工艺、图案和神秘的历史吸引了陆晋生,一路追踪,他甚至在西藏地区发现了10世纪岩画上的地毯,陆晋生给这些岩画拍了1000多照片,并进行了详细的考证,中国地毯的历史,由此被提前了400多年。现在,关于中国旧地毯的专著已经杀青,一位经营地毯生意的朋友准备出版它。陆晋生希望有更多人从这部书中,了解到中国旧地毯的前世今生,感受到中国西部民族在漫长岁月中延续不绝的心灵地图和民情风俗。

  当河塘月色遭遇命运交响曲

  在针织品进出口公司做到审计科长,副总经理的位置也已经近在咫尺了,陆晋生的行为依然是“不务正业”的。

  他喜欢英文,喜欢旧地毯,整天被这些事物牵着走,还有另外的兴趣在诱惑他。由于从小喜欢文学,他迷上写作,在工作之于写了大量的散文,并不拿去发表,放在家里自娱自乐。他最喜欢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更喜欢荷花,有一天突发奇想,要写篇同样的文章和朱自清比赛一下。于是专门挑了一个月色美好的晚上,从东四十条骑车一个多小时赶到圆明园,然而他看到的景象是令人失望的,荷塘已经不再是先生笔下的荷塘,荷塘的月色也不是那么美好了。

  这次扫兴的比赛深深刺痛了陆晋生,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他,看见身边很多事物都在飞快地消失却无可奈何。这是在1990年3月17号,陆晋生告诉自己的一位画家朋友,他要开始画画,把那些正在消逝中的事物全都记录下来。这位朋友叫康万华,已经画了很多年,曾经多次鼓动陆晋生去美院学习油画。

  起初,陆晋生都不知道梵高是何许人,对油画的一些基本技法和常识也所知甚少。从康万华哪里借了很多西方油画大师的画册,全部看完后也没有感觉,尤其是莫奈的画,他根本就看不进去。他从来不写生,不对着照片画,也不像很多画家一样要精心地调色,他是所有的颜色都是一次上。两米见方的画,他五个小时就可以画完,已经完成的作品,也绝不再画第二张。那些天,陆晋生被一股强烈的冲动激荡着,心里有无限的画面要用疯狂的色彩宣泄出来。在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中,他夜以继日地画完了第一批画。这时,康万华来看画,看完后,他说:“你什么也不要去学了,自己画就可以了。”随后,康万华把自己的画箱送给了陆晋生。

  一个画家是不会轻易把画箱送人的,得到康万华的画箱,陆晋生就像得到了一个神秘的祝福,一个温暖的启示。他感到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跟油画分开了。

  世界在我们的心灵深处

  画家们的创作习惯,可谓千奇百怪,各有特色。有的人要把衣服脱光赤裸着画,有的人在画画之前要把自己灌醉,像达利这样的大画家则一生的都离不开心爱的俄罗斯美女加拉,因为加拉就是他的灵感和福音。

  所有的奇特习惯,最终都是通向隐秘世界的道路,那是一个完全被天真自我统治的世界。当我们仔细品味画家们的笔触时,他们的才情、智慧、他们的气质甚至偶尔的恶作剧,都会完美地呈现出来。

  陆晋生作画的习惯是一定要听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而在作画之前,还有一仪式,他要打坐,让自己彻底放松,安静下来,一直到自己看到了某种奇特的东西,或者跟自己想要画的景物心心相印了,然后进入狂热的创作中。

  陆晋生给讲了他两次特别的体验。一次是在日坛公园打坐,他看到一个像恐龙那么大的动物,在一片废墟的上空。起初,他是仰视着它,看见它的肚皮是银白色的,然后,又是俯视的角度,看到了它的背部。这样的画充满神秘感,也形成了陆晋生油画的灵异风格。

  另一次是去北岳恒山。那是一个下午,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天气寒冷。陆晋生在浑源县招待所打坐,看见一个雄伟古堡,城门楼,牌楼,历历在目。还有成千上万人在其间喧闹。陆晋生当晚把这个场面画了下来,第二天,在一个冲洗店结识了该县宣传部长,也是个摄影爱好者,对浑源县的人情物理非常熟悉。看了那幅画,他说:“你肯定了解我们这里,”浑源县附近确实有个古堡,是穆桂英大战萧天佑的古战场,由于穆桂英曾在这里生过孩子,当地人传说叫作“落子洼”。

  类似的奇怪经历,陆晋生自己搞不清楚,也无法向对方解释。后来在北岳山上的道观里看见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在练拳,就把自己的疑团向老道士请教。老道士说,这是正常的,看见东西时,只管往下看,别执着就是了。

  打坐、以及如今在女性群体中流行的瑜珈,成为现代人修身养性的时尚活动。而在陆晋生这里,它是一个虔诚的仪式,一条摒弃喧嚣的生活,通向自由心灵的道路。

  在塔克拉玛沙漠画那些绿洲深处金色湖泊一般面积广大的向日葵,在拉萨画饱经沧桑岁月磨砺的布达拉宫,在安徽西递村画那些幸存于世的徽派建筑,在阿里无人区死里逃生的冒险之旅……几乎每一年,陆晋生都要出去几个月,而每一次苦刑一般的创作前,他都要打坐,一直到自己认为有把握的时候,才一气呵成。如此的努力使他的油画创作在几乎跟同行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自成一格。欧洲人和美国人喜欢他的油画,喜欢他的画作中透露出的野性和淳朴,也许更迷恋的,是在当今的浮华年代已经很难寻觅的火焰一般燃烧的激情。

  1999年11月6号,德国工商总会驻中国办事处在亮马大厦举行开业三周年庆典。前来访华的德国前总理施罗德亲自剪彩,有2000多名来自德国工商界人士参加了这次庆典。会议主办方特地挑了陆晋生的两幅油画作为礼物。其中一幅《岁月鼓楼》送给了德国的经济部长,另一幅题名为《幸福的日子》,画的是北京故宫的角楼、筒子河,以及河里的莲花,则由施罗德收藏。施罗德很喜欢这份礼物,他评论说:“这个画家用色很野,画面很漂亮,德国六十年代有过这种流派!”

  油画本不是中国的国粹,但在艺术的世界里,自由的心灵会创造出共同的语言。这就是陆晋生的油画能够被广为欣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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