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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胜利:什么都不说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21日 21:23 新世纪周刊

  走过风雨,马胜利很低调

  石家庄市栗新社区是1997年建成的一个居民区,以前这里大部分住户是原来姚栗村改造时的返迁居民,但是南三条地带繁多的商埠,使这一小区又加入了新的成员,“很多外地客商——你也看过鞋城了——在我们栗新小区租房,老住户有的搬走了,但是我们还有一些老名人,你要找的马胜利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位”,社区居委会主任吉立钢很为自己服务的社区自豪。

  “马胜利不在家”

  楼梯过道上盖满了无所不在的“通下水道”及电话号,在一处挂着伊斯兰文吉祥文字的居室前,敲开马胜利的家门。一位中等身材的老人警惕地看着访客,听说“来问候马胜利老师”,老人忙说:“好、好,他身体挺好。今天马胜利不在家,他回老家去了,你找他干啥?”当老人得知二十多年前“一包就灵”的风云人物一直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和承包的一个标志,仍被媒体所记忆时,忙说:“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们别再找他了。”

  关上的门再也敲不开,只有隔着一堵保险门的对话:“他什么都不想说,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马胜利什么都不想说,这并不是秘密。在回忆录《风雨马胜利》中总结自己失败时,将原因归为个性张扬、个人英雄主义的马胜利,终于在几度个人与“江山”的沉浮后,改了秉性。什么都不想说了。

  马胜利可以不说,但是中国改革开放国企从计划年代走向市场的艰难历程中,抹不去这个人的痕迹。

  英雄当年

  “厂长马胜利”的铜牌从1987年一直挂到1994年被勒令摘下,石家庄造纸厂8年辉煌也在此时走向熄灭。而10年前的1984年,这家难以为继的国营厂被销售科长马胜利承包,他以“大字报”形式《向新领导班子表决心》,提出承包造纸厂,年上缴利润70万,工人工资翻番,“达不到目标,甘愿受法律制裁”。

  一人一年以70万之巨的利润上缴国家,在中国人还不懂得把市场脉搏的1984年,的确骇人听闻,有人以为是狂言,有人以为是戏言。直到今天,在由造纸厂宿舍楼院墙改成的低矮门面房前,一些看守着自己摊位的马胜利的前同事,还会用“吹”“爱吹”“吹大牛”这样的词来回忆他。

  高调的马胜利在第一年的承包完成了140万元的利润。媒体在改革开放之初营造的轰动效应再一次显示出来:新华社《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被全国各大党报刊载后,河北本地和邻近的省份还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向马胜利同志学习”的活动。“打破铁饭碗、打破铁工资”的先行观念、“层层承包、责任到人”的前卫做法令人耳目一新。而一年完成利润1

  40万,则具有令人不敢再生疑的说服力。

  也正是这一年,1984年6月间,时任中共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主席、中顾委主任的邓小平指出“改革要从农村转到城市,城市改革不仅包括工业、商业、科技、教育等,各行各业都在内”。1984年的10月20日,中共第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这一指导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纲领性文件,它的通过标志着中国改革进程已经到了从以农村为重点向以城市为重点的战略转移阶段。

  两年后,胜利中人马胜利开始“放眼全国”,决定承包20个省、100家中国造纸企业,这是一项带有“中国”名头的工程,全称叫“中国马胜利造纸集团”,他一人担任100家分厂的法人代表。没有人怀疑他的托拉斯梦想,毕竟这是一位曾4次受到邓小平接见的企业家、中共十三大代表、全国轻工劳动模范、中国优秀企业家、中青年有突出贡献专家、唯一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两次获得者。

  那年60岁的作家高峰在她获《长城》中国潮征文优秀作品奖的《马承包新传》中,真实地记载了马承包所到之处引起的轰动和马氏的魅力:“他谈笑风生,话语幽默而又风趣,会场内外鸦雀无声,听得人们如痴如醉,长达三个小时的报告,竟无一人走动,有人憋着尿也不去厕所。”

  这种如痴如醉不是个别现象,在马胜利全盛时期和石家庄造纸厂最辉煌的年代,马胜利做过600多场演讲,他不光说,而且做,签订了数10份承包协定。“一包就活”和“一包就灵”,似乎成了中国中小型亏损造纸厂的包治百病的仙丹。

  是人不是神

  “中国马胜利造纸集团”成立了,这一天是1988年1月19日,出席集团成立大会的市长,发言很实在:马胜利是人不是神。

  马胜利在很多场合被称为中国承包第一人,他个人也没有否认过。事实上,他不是第一个承包国企的人,甚至在时间顺序上不是个人承包企业的前几名,在他的前面已经有了“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步鑫生、有搞内部职工入股的鲁冠球等人。早在1986年12月,国务院提出要“推行多种形式的经营承包责任制,给经营者以充分的经营自主权”。1987年中期至年底掀起的第二轮企业承包高潮中,全国预算内全民所有制企业有78%实行了承包制。

  但马胜利的确是因为承包制而最受人关注的人。

  曾经使全中国企业都知道了“马承包”的是各大报纸,在马胜利的百厂承包进程中出现问题时,使他雪上加霜的,又是各地党报。随着贵阳造纸厂、烟台造纸厂等厂家与马胜利协议的落实不力,《贵州日报》、《人民日报》先后发表了各自的报道,文中一些不甚认真严格的调查,被各媒体转载后,马胜利的下坡速度和上坡速度几乎一样快。1

  991年5月,马胜利造纸企业集团解散。1995年石家庄造纸厂资不抵债申请破产,当时56岁的马胜利被免职退休,在上报材料中他的年龄是65岁,这一笔误被解释成“写错了”。1997年,破产企业石家庄造纸厂被朝阳企业集团公司接收,同时接收的,还有864名原造纸厂职工。

  与鞋无缘

  从马胜利家的小区向南不到50米的向阳路上,是“中国南三条鞋类专业批发市场”。但是,马胜利在他此前18年中曾经历过的最难的时期,也没有在家门口摆过摊位卖鞋,他似乎与鞋业无缘——即便是2004年春天,他与青岛双星的短暂姻缘中,马胜利也不是和鞋子打交道。

  当年,双星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汪海聘任马胜利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兼双星马胜利纸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

  汪海,是与马胜利同年的1988年首届“全国优秀企业家”,这一年评出的20名优秀企业家,标志着新中国从此有了企业家这一概念,当年的媒体称“第一支改革‘敢死队’宣告成立了!”

  2004年,这批人被杭州青春宝集团的冯根生请到杭州,举办了一次被外界称作“西湖论剑”的研讨会。正是这次令与会者和社会各界感慨的聚首,让人们站在历史长河的岸上,重新审视中国企业家成长的艰难。巨大的落差使马胜利这位情感激烈的燕赵汉子痛哭失声。而汪海当场“包”下马胜利,也成为出人意料的一个戏剧性插曲。后来人们看到,为了拓展双星的产业渠道,也为了使马胜利再出江湖,他“包”了马胜利,并成立了双星马胜利纸业有限责任公司。踌躇满志的马胜利当年6

  6岁,壮心不已地对媒体称一定抓住人生最后的机会拼一把,他乐观地对自己承诺5年以后成为“亿万富翁”。

  但此后不久,马胜利之于双星的关系无疾而终,至少,这一次在媒体上没有引起波澜。

  《商界名家》杂志的李玉申曾经就此事件对双方做过调查,得出的结论是:马胜利和双星的合作确实“不太顺利”;报道中的

  “双星集团和马胜利曾签署了一份合作协议”,事实上当时没签,后期也无进展;个中原委,“大概只有汪海知道”。

  众说纷纭

  当年跟随马胜利一起结束造纸厂生涯的864名职工,有的后来被历次接手的不同公司一万多元买断工龄,有的每逢年底都要面临一次结束合同的商议,现在还留在工厂原址上班的,只有100多人。

  从马胜利所住的栗新小区向北3公里,是石家庄造纸厂宿舍大院,宿舍外墙真正地被全面承包,挨门挨户的综合维修部和综合服务部、日常小卖部都是造纸厂下岗工人目前的营生。其中一家“胜利纸品”,与马胜利并无关系,“只是这么叫法,那王胜利、刘胜利还多着呢”,摊主说。

  人们至今还有兴趣谈论他和他所处的时代。

  “他这人喜欢吹,报纸也喜欢跟着吹。”

  “那时候正赶上政策的需要,后来他不行了,政策也不需要再吹他了。”

  “工人也没啥要求,就是想有些实际的东西,不能给咱带来实际,谁会说你好呢?话说回来,马胜利他不贪污、不腐化、利润全都上缴国家。奖金也扶贫了,就是没能给工人带来啥好处,他自己也没落到好处。他承包的最后一年,咱们奖金也取消了,是吧?”

  “其实当时的情况,也是大形势下的必然,那年正赶上原材料涨价,出现行业性大滑坡,马胜利承包的厂子又太多”。

  “老马在咱们小区住了十来年了,他是返迁回来的。人很随和,他现在比较低调,不太来居委会,见面大家打个招呼,每个月的退休职工认证,都是老伴替他来,他们家是军属,老伴经常来参加居委活动。”社区居委会副主任姚国华认识马胜利多年,社区不大,从马胜利家到居委会,不超过5分钟,这短短的距离里,大家经常见面,“他不提的事,我们也不问,看样子他心情还是不错的,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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