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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求基业长青的队伍里，卖掉企业的人的理由同样是为了让企业有更好的发展。只不过有的人主动，有的人被动；有的人从头至尾欢乐，有的人因此一度痛苦
文/本刊记者 刘建强
1990年，思科成立6年后上市，市值5亿美元，创办思科的昂纳德·波萨克(Leonard
Bosack)和桑德拉·勒纳(Sandy Lerner)卖出了自己的所有股票。10年后，思科的市值已经上千亿美元。
昂纳德·波萨克和桑德拉·勒纳分别是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的计算机中心主任和斯坦福商学院的计算机中心主任。他们不是商人，但是不知道会不会为当年卖掉公司后悔。
账可能不是这么算的。2004年，美籍华人靳羽西女士卖掉了自己创立的“羽西”化妆品品牌。“我对卖掉自己的品牌感到激动，因为我把它卖给了一个懂得品牌和服务的伟大的公司(欧莱雅)。”早在1996年，创立不久的靳羽西化妆品公司就与世界5大化妆品企业之一的科蒂(COTY)公司合资，后者为她带来了亟需的系统化的管理、足够的资金和强大的科研支持。2006年4月，原聚众创始人虞锋把公司卖给分众已经有3个月，“我们的股价翻了一番。”他对《中国企业家》说。如果思科的那两位计算机专家没有卖掉思科，可能就不会有后来的钱伯斯(john chambers)和上千亿市值。
在追求基业长青的队伍里，卖掉企业的人的理由同样是为了让企业有更好的发展。只不过有的人主动，有的人被动；有的人从头至尾欢乐，有的人因此一度痛苦。这些最终选择卖掉企业的人之后做了什么？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我们采访到的三位卖掉企业的人，都找到了他们认为最满意的生活状态。他们代表了三种方向。靳羽西从化妆品重新回到她熟悉的电视行业，成立了靳羽西文化传媒公司；虞锋仍然留在新组成的公司里，把原来对聚众的梦想变成了对分众的梦想；王滨，一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把自己的公司卖给新浪后，在他热爱的航海领域名声大噪。
他们的经验表明，企业家是可以换一种姿势站立的。
虞锋：我有了自己的时间
和昔日的对手一起展望未来想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股价的上涨使虞锋的个人财富也增加了不少，这也肯定会让他感到愉快。更让虞锋感到欣慰的是，他开始有时间陪家人。
与分众合并之后，跟原来一样，虞锋和江南春还是各自在原来的办公楼里上班。这两个曾经疯狂竞争的对手现在经常通电话，按虞锋的话说，“工作关系融洽”。
在考虑是否卖掉自己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公司的那一个月里，虞锋一再失眠，并且曾经试图在澡堂子里改善睡眠状况。他是我们采访到的三个人中为此经历痛苦最多的一个。靳羽西和王滨要面对的分别是欧莱雅和新浪，对于他们，这两个公司都太庞大，把公司卖出去并无荣誉感上的缺失。而虞锋几乎是与江南春同时出现在楼宇电视这个行业里，尽管分众因为较早接纳风险投资而在规模上比聚众大，但是看上去并不是没有追赶的可能。更具诱惑力的是，聚众马上也要在纳斯达克上市，这让虞锋的选择变得尤其艰难。“最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学了七年哲学的虞锋最终强迫自己面对这个问题：是继续与江南春厮杀下去还是联合壮大？
“现在看起来我选择对了，”虞锋说，“公司发展的速度非常快，我们的股价翻了一番。”让虞锋放弃了去纳斯达克敲钟的机会，但是他认为自己得到了很多企业家的高度评价，“我们的行动树立了一个典范。”
创业三年来，虞锋每天要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而且要处理的多是一些琐碎的、本该部门经理去管的事情。他甚至开始厌倦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付出的牺牲很大，为了事业完全放弃个人生活是不是值得？”现在，虞锋依然很忙碌，接受《中国企业家》电话采访时他还在香港出差：“辛苦还是一样辛苦，但是心态不一样了。而且我现在做的真正是一个董事局主席该做的事。”
虞锋说，目前他与江南春的分工大致明确：江负责公司具体的销售运营，他则负责公司的大客户和投资。“有事情还是大家一起商量。公司成立的时间不长，分工不会太明晰。”
和昔日的对手一起展望未来想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股价的上涨使虞锋的个人财富也增加了不少，这也肯定会让他感到愉快。更让虞锋感到欣慰的是，他开始有时间陪家人。“跟以前相比，我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些。”曾经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的虞锋的妻子陆永青回忆，创办聚众的几年里，虞锋每天很早就走出家门，晚上回来的时候，陆永青已经睡了，而且虞锋还经常出差，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非常少。谈及此，虞锋语气很沉重。生意和生活，究竟哪个更重要，看起来，这个问题对企业家们并不是可有可无。“我的生活包括三件事情：工作、较多的工作和更多的工作。我不得不遗憾地说，我的生活不够平衡。”靳羽西对《中国企业家》说。靳在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乐趣，现在，这种乐趣虞锋也感到了，而这种改变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
王滨：那一客
王滨认为自己比较幸运，爱好与工作“更切合”一些。王滨说，他的现任领导对他的航海很支持，认为这种行为本身与公司提倡的挑战进取精神相符。
打开一个名叫“那一客”的博客，会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唱《那一刻》：“如果不是这一次远航，我还不知道生命里有多少人曾经默默陪我成长； 如果不是此刻远在他乡，我还不知道生命里有多少人让我如此放不下。当狂风和巨浪撞击我的胸膛，我还用爱担当着我的翅膀；当惊涛和骇浪淹没我的希望，我却渴望伸手轻触你的脸庞。”
这首歌的演唱者叫王滨。2001年，王滨与同志创办了深圳网兴科技公司，任董事长兼总经理。2004年，网兴科技被新浪收购，王滨成为新浪高级副总裁，新浪无线总经理。2005年，为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王与热爱航海的5位同伴一起驾驶无动力帆船“骑士号”从法国启航，历时180天，跨越欧、非、亚洲7个海区，航行1.1万海里。
《那一刻》的歌词也是王滨写的。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中国企业家的所作所为。王石登山被媒体说了很多年，因为在中国，这样的企业家很少见。
“我喜欢尝试新的、未知的东西。”王滨对《中国企业家》说。王曾是一名刑警。“做警察的时候我也成功地破了很多案子，在同行里是最优秀的，很年轻就得到了重用。下海办公司就是因为想多增加一些人生体验。”对于卖掉公司，王滨没有虞锋曾经的那么痛苦：“卖掉能够拓展企业的发展空间，符合股东的利益，跟我个人的好恶没有太大关系。”
事实上，王滨更愿意说或者更在意的是他的航海。“那一客”上有王的同伴所写的航海日记，里面记载了180天中多次历险、生死一线的时刻。一个人拥有财富越多，可能会越小心自己的安全，冒险航海对王滨意味着什么呢？
“我一位国外的朋友非常喜欢登山。他每次从山上下来都会跟我说，到了山顶的时候很后悔，极度缺氧让人欲死不能，可是下来以后又想着还有那么多山没登过，心就又动了。航海也是一样，当那么大的浪不停地打来，没有一个人不怕。但是回来以来也是想着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
王滨在《那一刻》中唱道：“那一刻，我落下了眼泪，忽然间看见真实的自己； 那一刻，忍不住说后悔，忽然明白脆弱也是种力量； 那一刻，我承认我害怕，忽然想卸下男人的坚强；那一刻，只有一个愿望，想大声地告诉你：我爱你！”在某个大家都认为在劫难逃的时刻，一个同伴对王滨说：“滨哥，要是我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对老婆好一点儿。”
航行中的意外事件让王滨兴奋。“航海跟到国外旅游不一样，因为说不定你会漂到哪儿，有些地方要是平常你一辈子都不会去。”除了冒险本身，在海上漂流时的安静也让王滨着迷。他可以躺在船上读书或者干脆对着天空发呆，感觉不到时光的逼迫。
王滨认为自己比较幸运，爱好与工作“更切合”一些。王滨说，他的现任领导对他的航海很支持，认为这种行为本身与公司提倡的挑战进取精神相符。“现在不是特别忙，但多少会对工作有影响。”
王滨现在带着儿子生活。那个14岁的少年对父亲非常崇拜。航海途中，每个星期王滨会给儿子寄来明信片或者打一个电话，这对于儿子是最好的礼物。
2006年5月，王滨将再次从法国启航，经摩洛哥、委内瑞拉、巴拿马、哥伦比亚、新西兰、澳大利亚、菲律宾返回中国，航程1.8万海里，计划用时8个月。“这是去年归航时就定下来的，虽然那一次大家都有过极度恐惧的时刻。”
尽管王滨说他仍然需要工作带来的成就感，但比起“企业家”的称呼来，“我更喜欢人家叫我‘航海家’。”
靳羽西：我是最快乐的人
欧莱雅收购了“羽西”，靳羽西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激动”。“我把它卖给了一个懂得品牌和服务的伟大的公司。我并不擅长管理，我很高兴更懂管理的欧莱雅人现在经营羽西品牌。一个人应该只做对品牌有益处的事情。”
从2006年1月开始，由靳羽西制作的大型系列访谈节目《羽西看世界》在中国38个省市电视台同步播出，这位最早通过《世界各地》为全中国人所熟悉的女性卖掉自己创立的“羽西”品牌重新回到了她所熟悉的电视领域。
“首先，我热爱它。其次，我认为对于做这样一档电视节目，我是特别适合的，几乎没有人像我一样对于中国内外的生活方式了解那么多，做这些节目是我的专长。最后，我承担得起。我喜欢我所做的一切，无论是生意还是电视，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靳西羽的思维和表达方式已经完全美国化，坦诚，而略带夸张。
2004年，欧莱雅收购了“羽西”，靳羽西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激动”。“我把它卖给了一个懂得品牌和服务的伟大的公司。我并不擅长管理，我很高兴更懂管理的欧莱雅人现在经营羽西品牌。一个人应该只做对品牌有益处的事情。”
把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品牌卖掉，靳羽西没有任何伤感或者不适。但是她仍然一直在关注这个品牌的发展。“惟一的不适是当我得知他们做得不够正确或可以做得更好的时候。”
“在生活中，总是有得有失，不可能拥有一切。”欧莱雅投资1000万美元在上海建立了羽西研究中心，跟欧莱雅中国研究中心在一起。“这个研究中心惟一的任务就是研究中国人的头发、皮肤和色彩，这对于羽西品牌来说不是很棒吗？”
与我们所熟悉的企业家不同，靳羽西总在不断地变换自己的生活和生意方式。“我创造了我的电视秀去影响中国人，让他们知道国外的生活方式。我创造了我的化妆品，把色彩介绍到一个曾几何时几乎只穿灰的社会里，然后去鼓励中国女人，告诉她们还有一种东西叫化妆品，这是一件多么值得拥有的伟大的工具！！！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中国人知道：金钱是附属品，真正把事情做好才最重要。我生活的使命也就在于此。尽可能去做到更好，这样我的生命到结束那天才有意义。”
对自己所做工作的高度认同让靳羽西充满自信。“卖掉公司后，我制作了一个新的电视系列节目——羽西看世界。你真应该去了解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电视节目的容量、深度与广度。这些节目做起来并不容易。”她能很容易地适应变化，因为她总是在主动变化。
尽管靳羽西说自己的生活“不平衡”，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但是她显然以此为乐。“我想我是最快乐的人——我很自由，没有负担，在财政上有保障。我可以做几乎所有我想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做到了这一切而不伤害任何人。任何给我投资的人，能得到足够多的钱，任何为我工作的人，能得到很高的薪水，并且我对他们很好。有些人我已经使他们成为百万富翁。
“没有一个人会说我伤害了他们或者让他们失去财富。我并不是中国公民，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在中国做生意或者其他事情的难度。但是我已经克服了大部分困难并且取得了成功。事实是，我知道我做得很好，并且我的意图是完全纯粹的。这样，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 获得快乐的重要源泉。”
“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什么，”靳羽西说，“除了我自己。”
(本刊记者侯燕俐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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