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京面临新考验

　　41岁的人大代表、用友软件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王文京在今年全国“两会”上提出的部分提案内容，为什么再次涉及中国软件业发展的重要问题？ 王文京领导的用友软件公司2005年主营业务收入增长39%，利润增长率40%，营收突破10亿大关，这虽然是中国独立软件供应商前所未有的成就，但用友却急切地希望成为国际化企业，王文京投资与发展的智慧和谋略，也将因此面临新的考验

　　文/ 王晓慧

　　3月14日，全国“两会”结束，王文京重又出现在用友大厦。

　　白衬衫、蓝西服似乎是他永远的装束，依然是丝毫不乱的偏分头，还有那副金丝边近视镜，而这身近乎几年不变的斯文的外表下面，却有着一颗随时求变的心。做一个斯文的商人，算不算是商人的最高境界？

　　“用心经营”，是王文京及用友每位高管办公室墙上都悬挂的字幅，在充满商业气息的用友大厦，这文字都充满了商业的味道，可谓是“商中有文，文中带商”。落款是“王文京”三个字，文如其人。

　　书法常是读书人的营生，书法要上境界，必须读书。

　　“我大概一年不会读特别多的书，估计也就是六七本。因为我认为书不见得要读很多，但要读好书。就是说如果是一本好书，我会经常读，会做很多的标注，而且会拿出来重新翻；要是买到不好的书，我翻翻就会赶紧扔掉。”

　　“对于看书时间，这个没有固定，上班的时间读书不太可能，一般在晚上或者是周末、假期的时候，还有就是每年做思路整理的时候，也就是在9月份做年度计划之前，会有重点地读几本书。比如在公司改制的时候，我有意读了

麦当劳的创始人罗·克洛克的自传，还有巴菲特的书也很经典。我觉得做总经理要看麦当劳罗·克洛克的自传，做董事长一定要看巴菲特的书。”

　　即使那些不熟悉王文京的朋友，从其这些年所喜欢阅读的书目中，也大致可以猜到他心中新的梦想，那就是，将用友改造成国际化软件企业。

　　看重“两会”提案

　　盛传王文京低调，尤其是对于个人方面的问题，他一向善于进行笑眯眯的“冷处理”。而对于软件方面，似乎是与传说中的低调大相径庭，“因为我干这行，对这个有兴趣”。当然，王的兴趣决不止于软件本身。

　　刚刚参加完全国“两会”的王文京，思维似乎仍沉浸在“两会”现场：“这次‘两会’上，热点和焦点问题报道的比较多，一个是自主创新；还有一个是实际的生活问题，就医看病、上学、住房，都是大家比较关心的生活问题；还有一个是环境保护和资源节约。这几个话题相对地讲是比较集中的。

　　像王文京这样的民营企业家，在全国2988名全国人大代表中，约有200位，他们或为国计民生建言，或为行业发展呼吁。而作为软件行业唯一的人大代表，王文京提出的不少建议案都与软件业的发展相关。

　　“在中国的自主创新体系中，龙头企业的‘主体’位置应该被凸显出来，并且应该成为国家政策倾斜的重点。”这是第九次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人大代表王文京在本次人大会议上反复强调的提案内容。

　　对于记者的质疑，王文京笑着连吐几个“不”字。解释道：“客观地说，从事这个行业，对这个行业的体会更深切，所以不可避免的关注就多一些。我还有一个行业协会方面的提案，建议以法律形式对行业协会、商会组织的定位、职能、管理体制、资产关系、与政府部门关系、法人治理结构、财务税费等方面予以规定。”行业协会、商会组织随着我国经济及行政体制改革的深入将承担越来越重要的职能，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之所以强调应该重点扶持‘龙头企业’，是因为大企业首先都是在市场经济法则上一路优胜劣汰过来的，久经市场考验，产业化能力已被证明是较强的。那么，对这样的企业予以扶持的话，对整个产业链的带动与形成，对我国自主创新的促进，都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谈到上报这个提案的初衷，王文京这样对媒体说。

　　其实，说起政策扶持，软件行业一直享受着国家“火炬计划”、“863计划”的扶持以及税收政策等方面的优惠。王文京提出的建立国家级技术中心的建议，是要在这一基础上，“在不同的领域，选择有一定基础、发展前景比较好、在行业内已经产生一些带头作用的龙头企业，帮助建立国家级的技术中心。技术中心主要以企业自己来投入，然后由国家给予一部分的支持。 ”

　　分析人士指出，如果王文京的这一建议获得政府首肯，将进一步推动中国软件业龙头企业通过自主创新，增强与国际企业竞争的实力。

　　曾经以借为本

　　歌女的歌，舞者的舞，剑客的剑，文人的笔，英雄的斗志，只要生命不息，就不能放弃。王文京坦言：“做人大代表是我的职责，而做软件却是我一生都不能和不愿放弃的事业和梦想。”

　　在用友大厦的大厅内，摆放着一个用友软件园的沙盘，这就是王文京准备打造的世界级软件企业的基地。对于做事计划性极强的王文京来说，他新的梦想就是在2010年，让用友公司进入世界软件50强。

　　1988年，24岁的王文京做出了有生以来最重要的选择：辞去公职，下海经商。怀揣借来的5万元钱，和朋友在中关村租了间9平方米的办公室，开始了他创办一个企业的梦想。5万元，这在当时的年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1998年的中国出现了两位数的通货膨胀，政府严格限制银行贷款和大幅提高利率，那个时期的“万元户”已算得上是富翁，农民年人均纯收入不足500元，当时在王文京的老家盖8间大瓦房一共只需花费4000元。

　　对于当初的选择，已步入中年的王文京依然兴致盎然，“当时触发我弃政从商的原因有三：一是做完会计电算化工作，感觉到财务软件很有前景，往实业方面去创办发展一个企业是我的梦想。财务软件当时的应用情况是各单位自己做，自己用，遍地开花，低水平重复。这表明各单位对财务软件有普遍的需求；二是在机关待了五年，觉得一辈子在机关呆着不是我最终的想法；三是1988年北京高科技产业开发试验区成立，鼓励专业人员到中关村创办科技企业，无疑给我创造一个很好的时机。”

　　“我们公司创业时走的路，如果按照今天大家热衷的说法，就是一条自主创新的道路，只是当时我们没有怎么总结而已。”十八年之后，王文京终于给自己当初的创业路子一个说法。

　　“1989年，北京光华木材厂在我们的展览会上买下一套用友财务软件，这一平常之举对于我们来讲却有特殊的意义。因为，这是用友的第一个商品化用户。”此前，用友也有一些财务软件服务方面的业务收入，而光华木材厂这第一个商品化软件用户，让王文京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个行业的潜力。光华木材厂是一个做财会电算化比较早的企业，但一直不太成功。一方面有资金和技术的原因，另一方面受人才流动的影响：经常是走了一个做电算化的人，就得重新开始做，以前的工作都前功尽弃。选择标准化的软件产品要比企业自己做定制的软件所花的代价要小得多。

　　IT界有句名言：“卖软件就是卖服务”。拥有了客户，服务成了头等大事。

　　1998年之前，用户购买软件时，用友承诺第一年免费，第二年开始有偿服务，但还是没有完全实施收费服务。随着用户数量的增加和服务质量的提高，免费服务几乎成了用友公司的“利润杀手”，收费服务不得不开始实施。但是，刚开始收费的时候，很多老用户都认为那么高的软件价格，应该包含服务费用，很不情愿缴纳服务费。王文京他们只能到处宣传“服务收费是为了保证用户能够得到长期稳定的服务”，同时，提高服务标准和产品质量，让用户觉得物有所值。为了配合有偿服务制度，用友开始招兵买马，全国营销服务队伍扩充速度很快。

　　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服务队伍，把一个传统的软件产品开发商“逼”上了标准化服务之路，也为用友软件2001年在国内主板的上市奠定了良好基础。

　　难忘上市筹资

　　上市的想法，其实在王文京的脑海里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用友可以不上市，”王文京说，“因为年利润一直在增长，但走了10年，用友规模仍然不大，光靠自身积累，发展太慢。”

　　2001年5月18日，用友软件正式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创造一天三高的纪录。

　　用友的发行数量为2500万股，发行价格高达人民币36.68元/股，创造了中国股票发行市场的新高；当天，用友的股价一度飙升到100元，这在当时的股市也是极为少见；间接持有总股本55.2%的王文京，资产高达50亿元。而用友也通过此次的发行上市，其股本由7500万股扩充至10000万股，而2500万股的流通盘为其筹集了近9亿元的资金。

　　相比于较早三个月在香港联合交易所上市的金蝶，用友首日的风光不可同日而语。金蝶上市筹资总共不过8000万，并且上市当日即跌破发行价，跌幅超过30%，王文京算是笑到了后头。

　　用友招股说明书上的一个醒目特征是，该公司无国家股。用友软件是由五家设立在不同地域的用友公司发起，而这五家发起人公司的大股东又都是同一个自然人——王文京。用友实际上是一个纯粹民营背景的公司，公司最大的股东是王文京。王文京通过拥有五家法人股公司的股本，直接、间接持有用友软件55.2%的股份，形成了公司股权结构中独特的“自然人一股独大”。这在当时一再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四年间，虽然用友的股价从100元跌到了十几元，但通过备受争议的四次分红，王文京个人不仅获得了高额回报，用友公司也依靠资本的力量得到了高速发展。财富神话在王文京身上得以出现，他让民营企业家看到了上市的曙光，让创业者看到了中国资本市场追捧个人财富的第一个范例。王文京回忆，在那之前的1997年，非国有大企业上市还很难，直到2000年3月，国内企业上市逐渐市场化，不再需要“双高”认证，用友才将上市真正提上日程。毕竟，那时候的“用友可以不上市，”因为上市的目的是为了扩大规模，积累资金，而当时的用友依靠财务软件的销售每年都在赚钱，1997年用友的营业额已经超过1个亿，1998年营业额达到1.8亿元。此话的寓意似乎是，“卖软件”的用友在王文京眼里，即使不上市也不会活不下去，但资本市场给用友带来的推动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上市令用友如虎添翼。”作为核准制实施后第一家上市公司，用友不仅以上市当天超百元的价位引人注目，8亿多元的募集资金令其实现了近两年来的超速发展。上市当年其就实施了对华表软件等中小软件公司的并购，并在美国成立了新公司。而谨言慎行的王文京也日益显露中国软件市场霸主峥嵘，表达了2010年之前进入世界软件行业50强的决心。

　　感慨股改谋变

　　上市企业在进行战略大转型的时候必须考虑到股市的反应，资本是逐利的，而且是短视的。即便你有健康的现金流，也不能不考虑股市对企业成长性不看好带来的品牌价值流失。当然，正如欧洲一些成功的企业一样，你也可以选择永远不上市。这就如同赌博，谁都希望在赌局中赢钱，可是在上赌桌之前，你必须想清楚：你是否输得起？

　　2001年用友成功上市之后，给用友带来了一个重大转折点。“从财务软件扩展到整个企业管理软件，也就是今天大家所讲的ERP软件，这对用友来讲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变。”王文京说的这个转型是在1997年，但真正转型成功是在2001年进入资本市场之后。

　　用友的上市让王文京尝到了资本市场甜头，紧接着用友制定了三个阶段的发展目标：前期发展目标是，到2003年成为中国管理软件的领导厂商，这个目标已经达成；中期发展目标是，到2010年进入全球50强，这是现阶段也是未来几年内用友主要努力的方向；这第三个目标，也是用友发展的最终目标就是用友要成为一家世界级软件厂商。

　　让王文京没有想到的是，在目标制定的第五个年头，机会就来了。

　　在国内资本市场上，由于受上市公司法人股暂不能流通这种股权结构的影响，中国软件企业利用资本市场进行并购存在着很大的限制，现在还不能用股票换股方式进行国际化的购并操作，只能以现金方式进行，这对软件产业的规模化、集中化，充分利用有限的资本做大做强，都有直接的影响。

　　而正在顺利进行的股改，无疑为市场实现“全流通”开辟了通途。

　　2006年2月20日，作为第十八批股改公司之一，用友顺利推出10送5的高送股的股改方案。当天晚上，王文京和用友几个高管聚在一起，举杯庆祝股改方案的顺利通过。

　　10送5，这样高的股改方案并不多。股改至今，IT板块有8家公司采取送股方式，平均对价安排是10送3.42股；北京地区有7家采取送股方式，平均对价安排是10送3.248股；非流通股比例占70%以上公司有80家采取送股方式，平均对价安排是10送3.432股。用友的送股水平无论与同行业、同地区还是同类型公司对比，都处于较高水平，基本达到甚至超过市场预期。这意味着，用友软件的流通股股东每10股可获得非流通股股东的5股。

　　“用友今天的快速发展，一靠科技进步，二靠资本市场的支持。有支持就得有回馈！”王文京归结为对资本市场的回馈。

　　对于这样的方案拥者高呼，质疑之士也大有人在。

　　《论语》中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就是要求企业，当自身利益和消费者、社会发生矛盾和冲突时，企业首先考虑和保证的是社会整体利益，其次考虑和保证的是消费者的利益，最后才是企业自身的利益。这话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在具体的利益纷扰中能够主动去做也非易事。

　　因此，无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抑或是高喊“学习雷锋好榜样”的心态，只要它真的可以调整股权结构，可以迎来股市的春天，那就尽管吼吧！

　　牢记以人为本

　　由于用友当年上市时，国内上市公司的期权政策尚在制定之中，用友的员工持股计划至今没有实现。“这次实施股权分置改革后，我们将着手公司期权激励制度。期权激励制度将针对公司骨干和优秀员工而制定。”据悉具体激励制度尚在制订过程中。

　　人是群居动物，人的成功只能来自于他所处的人群及所在的社会。事业的成功，80%归因于与别人相处，20%才是来自于自己的心灵。这就体现了一个铁血定律：人脉就是钱脉！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记者注意到，整个采访过程中，王文京用的最多的词汇是“我们”。

　　“用友在中国市场的发展，我们觉得总体上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另外我们整个团队的规模、人员的素质和管理与国内同行业企业比较，整体水平还处于最高水平，这一点我可以比较自豪地讲。当然，我们也知道有很多的不足，比如需要加强如何应对国际竞争力等能力。”

　　“我们平时也有针对不同岗位员工建立的相应激励机制，因此，我们公司的人才流失率在同行业中持续保持最低。”王文京说此话时口气肯定。

　　这让记者想起采访王文京之前与用友一位中层员工的闲聊，她用“人性”两个字评价用友的福利和薪酬。“我们奖金的提升是和公司业绩挂钩的，从每季度领取的奖金中就可以知道当期公司的业绩，我们公司的福利和薪酬属于行业里中等偏上的水平。”单从她喜形于色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薪酬不错。“在我们用友内部还有内部招聘制度，内部人只要觉得自己适合哪个部门的什么职位都可以毛遂自荐，这样不仅激发了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同时也避免将优秀的人放在错误的岗位上。”

　　这名员工是用友上市前夕来到公司的，算是公司的老员工，说话难免有个人感情在里面，有维护公司形象的用意。但同样不可回避的是，正是老员工才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公司的弊端和漏洞，如果公司没有一个美好的前景和让她心悦诚服的管理方式，老员工同样是容易产生“老油条”的群体，他们说企业好的少之甚少。

　　毕竟，在“江湖中混的人”，谁愿意斗志昂扬地跟随一个勇气丧失的首领和企业？

　　面临新的考验

　　王文京得以“叱咤业界风云”源于其心中的梦想，而资本市场又让他的梦想起飞。用友在2005年度结束了前两年利润业绩小幅下滑的曲线，开始大幅上扬。投资者显然看好用友以及王文京所推动的股权分置改革。

　　从用友对外界发布的一系列信息可以看到，用友从2006年起，开始推行“盈利增长、客户满意、员工发展”的经营方针。投资者最关心的自然是公司的投资价值，因此，用友的管理团队必须致力于公司的长期健康发展和当期业绩。用友股权分置解决后，二级市场股价将成为衡量用友管理层经营绩效的关键指标之一，用友管理层需要更关心股价的高低，更关心全体投资者的利益。王文京已经意识到，必须增加对公司管理层的激励和制约，使之更加努力地做好业务经营和公司管理，不断提高公司业绩和投资价值。

　　而更重要的问题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向世界舞台，在中国企业整体上走向国际化的进程中，用友企业的国际化是其在资本市场上下一步创新的主题词。所以，王文京说国际化才是用友最大的挑战。人们注意到：用友正试图通过与国际接轨的经营模式转型并让管理升级。因此，王文京所主张并正在推行的企业发展措施将受到考验。虽然用友对外声称在产业布局、组织架构、合作伙伴、人才、资金等方面已经部署就绪，但这些部署是否能够真正促进其在2006年快速成长，并为其成为世界级软件企业奠定基础，这必然是王文京目前最需要谨慎对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