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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李玉申 杨柳
与兰世立对话是件挺痛苦的事，他说话语速极快，几乎不给你留下任何回味的余地。2005年武汉冬日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商界名家》记者和兰世立的谈话在东星航空公司临时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里进行。而几个月前，兰世立就是在这里与世界500强的20多家公司完成谈判的。
关于童年和下海：“想装傻都不行！”
《商界名家》：说句你不太想听的话，你给人的感觉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有点张狂，15年前创业的时候也这样吗？
兰世立：我一直是这样的，其实，你要知道，我15年前在武大就是团委书记，几千人的活动，如果说没有这种性格是组织不起来的。
《商界名家》：小的时候呢？
兰世立：从小的时候开始就这样了。我读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孩子一般都比我大两三岁，那时候，我就是班里的孩子王了，所以，我说这是生就的性格，否则也没有今天。
《商界名家》：讲一下你小时候的经历？
兰世立：也没什么好讲的。我觉得性格决定命运，因为，可能从小想装傻都不行，别人说，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什么都看到了，我说，就是看到了，你不说不行呀，憋得难受啊，还有人说，你能不能低调一点，我说我已经够低调了。
《商界名家》：当时下海是不是为了改变当时的生活状况？
兰世立：没有啊。其实我当时的生活状况挺好的。不是改变状况吧，反正那时候机关都是不人性的，机关大部分都是老同志、老革命，大部分是没文化的，说实话有的连名字都写不清楚。可能初中生、高中生都算有文化的，你想，一个研究生跟他们呆在一起，那个差距有点难以忍受。嘿嘿，对不对？
《商界名家》：你25岁时就想着成为“巨星”做一番事业，那个年代怎么想那么多？
兰世立：可能是书读多了的原因，我相信，任何一个读过研究生的人都会很有想法。
《商界名家》：政府给你帮过最大的忙是什么？
兰世立：几乎没有，它没有给过我任何的税收支持、资金支持、信贷支持，几乎没有。
《商界名家》：那你的意思是说，在东星崛起的过程中，你完全是在靠自己，没有向银行贷款？
兰世立：有啊，很少，按我资产的比例不到10%。按照商业规律，我这是不正常的，70%才是合理的。
关于经营：“感觉更重要！”
《商界名家》：很多民营企业在转行的时候纷纷垮掉了，而东星不仅没有垮掉反而变大了。有什么秘诀吗？
兰世立：第一，应该说我们相对比这些人进入得更早、出来得更早，而他们可能进入得更晚、出来得更晚，没办法，对不对，你买股票，进去得晚出来得晚，不就套住了吗？有些行业不出来你就死掉，中国的电脑几乎是全军覆没，就留了一个联想。我在十几年前就看到了这个现实，我们到今天，连电脑芯片都不能做，还提做电脑，肯定是玩完。所以，我觉得这个行业的选择，有时候是一种无奈，是现行的环境逼着我去做，而不是我一定要今天做这个明天做那个。
《商界名家》：你每次从一个冷下来的热门行业退出的时候，总是很敏锐地选择了一个即将热起来的行业。
兰世立：感觉吧。我觉得感觉更重要。比如我做旅游，大家感觉是这几年的事，但其实不是，我20年前的游记现在拿出来登，那我就觉得，我对旅游一直都在关注。然后，我觉得，人哪，特别容易满足，你们那时候可能小一点，我们过去为一个自行车、一块手表奋斗，再后来，我们为一个彩电一个冰箱奋斗，现在，我们为一个房子一个车子奋斗，那这个完了以后，他就希望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祖国的名山大川，而且，旅游消费是无止境的。
《商界名家》：你以前选择的都是一些投入不是很高，但回报率非常高的，可这个航空恰恰相反。
兰世立：我们做房地产、公路、景区都是投入很大的、产出很低，其实，航空业是投入最少、回报率最高的。我们只要投入几个亿，就可以撬动几百亿的资产，那你说到底是高还是低呢？
关于上榜：“我改变了中国富豪的形象！”
《商界名家》：有报道说你认为《福布斯》低估了你？
兰世立：被媒体翻译错了。准确地说，第一、《福布斯》比较客观；第二、《福布斯》在评价上还比较保守。
《商界名家》：你怎样归纳自己代表的财富新势力？
兰世立：我至少改变了中国富豪的形象，因为我们以前上榜富豪，问题富豪比较多，见不得阳光的富豪比较多；第二个，一夜暴富的富豪比较多，搞个网络就暴富呀，泡沫成分比较多。中国，应该说，最早做民营企业的，我善于跟国际财团打交道，或者用通用的话来讲，我们是一个国际化程度比较高的公司，我们不是以前那些农民富豪，或者那些一上榜就被抓的，有区别。
其中最重要的是阳光，东星的一切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们上榜以后不但问题没来，还挺好，还敢面对你们媒体。
《商界名家》：现在有没有给自己一个规划？
兰世立：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原来根本没想到弄十几架飞机是多大的事。谁能把自己规划进《福布斯》？现在还有人问我，花了多少钱进了《福布斯》，我说如果花钱能进《福布斯》，那500强就不值钱了。2002年《福布斯》就来找我了，那时我就是福布斯的热门候选人了。
《商界名家》：在没有上《福布斯》之前，外界对你的了解很少。
兰世立：那时我不太希望外界太关注我。
《商界名家》：你享受目前这种状态吗？
兰世立：没有，其实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如果超出了意料，才会给你意外的惊喜。我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就没有任何惊喜。
关于朋友和家庭：“朋友多得你都不敢想象！”
《商界名家》：谈谈你的朋友？
兰世立：我的朋友多得你都不敢想象，应该说，哪个方面的朋友都很多，你比如说，党政官员、企业界的朋友，甚至文艺界的朋友，中国这些所有的人我都熟，无论哪个方面的。
《商界名家》：说三到五个最好的，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企业家？
兰世立：不能这么说。有一条，无论企业做多大多小，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能真正得到人尊重的人才是值得欣赏的。有些人是事做得很大，但人做得不怎么样，有些人很好，事做得太差，也没法欣赏了。所以，只有把事把人都做好的，我才欣赏他。
《商界名家》：当年创业家里有没有财力来支持你？
兰世立：全中国也没有。你要知道，我们研究生毕业，一个月37.5元。
《商界名家》：公司做大以后，亲戚朋友有没有想进入你公司的？
兰世立：那多了！“十不准”里面有一条就是“亲友回避”，从我开始，每个人都是这样。
《商界名家》：你当时赚这么多钱，家里人都知道？
兰世立：知道啊。我们家的任何人，除了我的太太和孩子享受到我这些财富，其他的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对父母当然很好。哥哥姐姐都生活得很好，至少跟我的财富没有关系。
《商界名家》：他们找你借钱吗？
兰世立：没有，他们不会借，借也借不着。
《商界名家》：为什么？
兰世立：他知道我，你可以找别人借钱，但不可以找我借，我借钱那是害了他，他们要是因为有这个弟弟就可以借钱，那要是没有这个弟弟怎么办？还是会有人不理解呀，不理解又怎么样，他也知道我做人的性格就不会想这个事，想也没有用。
关于用人和管理：“我不承认自己霸道！”
《商界名家》：有报道说你那时候就想把公司做成一个好的企业。
兰世立：也没有这么说，当时有句话，我们公司现在还没起来，但有一天我们会很大，大到提起东星都会感到骄傲，那个时候我们就有这个概念。别人说，啊，东星，我们怎么不知道。不知道迟早要知道，总有一天会知道。
《商界名家》：在管理方面，你有没有专门去参照过国外的哪个企业？
兰世立：没有。我觉得每个企业都不一样，没有必要去参考谁来做，如果这样可以，就把沃尔玛的资料拿过来，我们都做沃尔玛呢，对不对。严格地讲，是一种很愚昧的想法。我看到很多管理书籍，很多管理学者、很多经济学家到处在那里胡说八道，要怎么样怎么样，他自己都是一个穷光蛋，你听他的绝对完蛋了。
《商界名家》：可是你过去很推崇外国的管理思想？
兰世立：今天我的管理或许比他还先进。你比如我们做酒店、做景区可能比国外还做得好，你比如说，国外不可能有一个宫廷式或者中式酒店吧。你比如说我们做景区，要突出我们的道教文化呀、外国哪有？没有。
《商界名家》：觉得你有点事必躬亲。
兰世立：如果事必躬亲让你感觉到快乐的话有什么不可以呢？啥事都不管，就不是老总了。
《商界名家》：其他人会不会没有参与感？
兰世立：你想象的完全事必躬亲，1700多号人，那我可能连在这里跟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我是比较放开的，你想我连集团总部都一个月只去几次，我要是事必躬亲，那还得了。
《商界名家》：那你承认自己是不是个霸道的人？
兰世立：我不承认自己霸道，你如果一定要这样说，我觉得，作为一个企业家如果没有霸气，这个企业就不可能有执行力，能得到这些市场，他必须有一定的霸气。
要说我没有民主，那你就错了。东星所有的会议，是每个人讲完了，我最后讲，如果是没有民主，我就不需要听到这些了。说民主，我讲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东星这次空姐选美，最后是我定，但前面有三关，都核完了才到我这里，你说这是有民主还是没民主？
《商界名家》：公司招新员工，最后一定是你一个人把关，为什么？
兰世立：你不觉得员工能决定这个企业的命运吗？如果这个员工不认同你的很多观念，或者是他的观念你不认同……
《商界名家》：你两三分钟就能看出一个人？
兰世立：那倒不是，至少通过这十几年，有的人他可能看一眼，说一句话，你就知道他跟你相不相同，可能有的人你一辈子都不了解，我只是找个员工，又不是找老婆。
《商界名家》：你觉得这个企业是你一个人做大的么？
兰世立：可以这么讲。我的企业100%是我的，而且，甚至可以说，90%以上的财富是我直接创造的，我们做的很多东西，你比如说我们做的房地产，大部分是我一个人卖的，你可能无法想象，我深圳一个房地产项目，5个多亿，是我一个人卖掉的。
关于财富和继承：“捐款不要强人所难！”
《商界名家》：你散财吗？
兰世立：也捐一些。现在社会，媒体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态，比如说富豪榜就应该跟慈善榜有什么样的关系才合理，还有一种误导说，上了富豪榜就应该交多少税，其实富豪榜本身，你从一个亿到十个亿怎么交税，明天他从十个亿变成一个亿，谁来给他退呢？在国外，他的钱可能被遗产税收走了，都捐给社会，为什么要强人所难，一定要杀富济贫，弄成一样就好了，这是误区，就觉得你捐了多少钱才是有良心的，没有捐钱就是很黑，如果没有捐钱，但交了几个亿的税，养活了几千号人，这不比捐钱管用吗。捐钱不是企业的责任，也不是企业家的责任。
《商界名家》：世界500强多是专业化的公司，很显然，东星是典型的多元化。
兰世立：不对。你再把500强拿来看，GE是500强，十几年都是第一，你觉得沃尔玛很专业吗？我觉得它大杂家，啥都有，从吃的、穿的、用的，所以，这个专业是相对的。现在外界总在为专业化、多元化争论，其实是无聊。管它是专业化、多元化，还有现在我更反对的一个，搞什么百年老店，神经病呀，为什么要百年老店，你看一下世界500强有几个百年老店，我很短，10年20年，但我能做到世界第一，能做到大家赞同，这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老说什么百年老店，企业要做百年它并不一定是好事。
《商界名家》：你不希望东星做得长久？
兰世立：当然能做长久，同样也是顺其自然，它也可能做500年，我觉得不一定要老就好，你比如说，我们老说，老人才有社会经历，但现在很多年轻人也了得呀，比如说马化腾、李彦宏，都很年轻哪，你觉得不好吗？世人瞩目，一下子百多亿的资产，我觉得，不一定老就好。如果老的好，为什么不用老黄牛来拉车呢。
《商界名家》：你不希望你的事业代代相传？
兰世立：那没必要。自古就有富不过三代，这是很正常的，我的子女如果有用，你给他钱有什么用？没有用，你给他钱又有什么用呢？对我的女儿，她如果有能力，没钱她也能过得很好；她没能力，你给钱她可能挥霍掉了。有一天坐飞机突然掉下来，财富还是我的吗？哦，是老婆的，老婆都改嫁了，还是你的吗？是子女的也跟你没关系了。你说你带进棺材，碰到盗墓的更惨。
《商界名家》：你对女儿没有希望？
兰世立：也不是没期望，我只是在心里这么想，但我不会去改变她，当然，我希望她很杰出，但是你希望就能改变她吗？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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