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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晓午
我们整治“官煤勾结”：第一是对于已经发生事故的矿山予以彻查，只要发现有干部参与其中的线索，我们一查到底；第二就是对群众举报揭发出来的线索，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来进行暗访侦察，包括公安、纪检等多个部门出面，如有必要就绳之以法；第三就是对于过去两年来的积案进行清理，包括那些违法乱纪的矿主和极少数干部，对于法律和纪律责
任追究不到位的都翻了两年老账，我们也惩处了一批。
一口湖南腔的普通话，略显疲倦的眼神……这几乎很难让记者想象到面前站的是揭露出中国“官煤勾结”现象的第一人，同时，他很可能也是当代中国最精通煤矿安全生产业务的地方大员。
蔡力锋，湖南省娄底市市委书记，这位地方大员所管理的城市煤炭储量为湖南之首，但也是煤矿安全事故多发地。自2003年初上任以来，伴随着的多起煤矿安全事故的发生，他多次微服私访调查小煤矿生产现场，查寻煤矿安全事故的原因，获得许多第一手的煤矿安全实际情况。
3月10日晚，在北京五洲大酒店7楼，全国人大代表、娄底市市委书记蔡力锋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 访。
《中国经营报》：你为什么有勇气去私访并揭开“官煤勾结”现象？
蔡力锋：这个事情也不是说很了不得，总的来说是叫做形势所迫。因为在娄底来讲，煤矿安全事故频繁发生，不仅是经济领域里的一大隐患，而且直接涉及到政治、社会的安定，涉及到和谐社会的构建，也涉及到我们农民群众生存权利的维护。
《中国经营报》：能不能讲讲你第一次暗访的所见所闻？
蔡力锋：你不到现场去看，你就没有体会。2003年4月，我到娄底一个多月，就出了大矿难。一旦出矿难了，我们矿工兄弟遇难以后，他们的家属、工友和其他群众的反映是非常惨烈的。尤其我去救矿的地方，它不是瓦斯爆炸矿一下子了断生命。他们在矿井里足足关了55天，慢慢地憋死你，而且求生无望。设身处地去想一想，作为一个当地负责干部，总感到矿难不除，就愧对群众。
涟源矿难发生后，娄底市委整整开了两天会，把那些矿工留下的遗言在会上也读了。当时参加会议的那么多男同志，没有一个不垂泪的。例如一封遗嘱有这么一句：“骨肉亲情难分舍”，下面写着欠家人多少钱，欠朋友多少钱等等，还有给妻子的嘱咐。正是由于这些，促使我们排除万难也要把煤矿事故过高的局面加以扭转。
《中国经营报》：在过去近两年的调查中，你觉得我国矿难频繁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蔡力锋：国有大矿和民营煤矿都会出现问题，但不能同日而语，原因也不一样。国有大矿有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少数人想搞腐败比较难。国有老矿的安全事故主要在于安全设施欠账太多，安全意识不够，特别是安全责任制落实有问题。一句话，安全生产制度严格不起来，落实不下去。
但是就民营煤矿来说，主要像我们的这些地方，煤矿主要是乡镇煤矿和民营煤矿。为什么安全法规落实比较困难，安全监督检查有时候不够到位，那就有一个腐败的问题，就是有一个“官煤勾结”的问题。
其实，娄底地质结构存在问题，南方和北方的煤矿不一样。比如涟源的矿山有三个特点，即高瓦斯、地下水位比较高、地形复杂，属于石灰岩地形。这“两高一杂”就决定了我们这个地区的矿山安全条件不好。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只要管理到位，责任落实，严加防范，90%以上的事故是可以防范的。所以人为因素对矿难起到了重要作用。
《中国经营报》：“官煤勾结”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蔡力锋：第一是干部参股；第二就是在矿山审批过程当中，有关职能部门和干部中饱私囊，不顾条件审批放行；第三就是在安全检查过程当中发现了一些问题，但是矿主通过贿赂给相关人员一些好处，瞒天过海。主要是这几种形式。因此极少数干部为了一己私利而把整个煤矿安全管理、安全设施建设和一些安全隐患的整改给淹没下去了，由此埋下了一些祸根。“腐败掩盖了隐患，隐患造成了灾难”，就是这样的恶性循环。
《中国经营报》：你是怎么整治“官煤勾结”的？
蔡力锋：第一是对于已经发生事故的矿山予以彻查，只要发现有干部参与其中的线索，我们一查到底，在涟源市处分了40多个干部；第二就是对群众举报揭发出来的线索，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来进行暗访侦察，包括公安、纪检等多个部门出面。涟源市几个主管局的负责人就被绳之以法，如地矿局的局长和煤炭局的副局长；第三就是对于过去两年来的积案进行清理，包括那些违法乱纪的矿主和极少数干部，对于法律和纪律责任追究不到位的都翻了两年老账。过去安全事故好像每次过去了就是法不责众，但是你不能过去了就过去了，所以我们也惩处了一批。
最后是整治干部参与煤矿分红、官煤勾结。我们出台了非常严历的措施，如在一个地方如果出现两起非法采掘事件，乡镇的党委书记就地免职。安全生产惩罚责任要分清楚，如果是非法采矿，那么当地的地矿部门和乡镇部门要负责任，因为这明显地违反了《国土资源法》、《矿产资源法》和《环保法》等。对于合法矿山出现的安全事故，那么当地煤炭部门和安全部门要负责。
《中国经营报》：你的暗访整治打击了“官煤勾结”，破坏了游戏的“潜规则”，不担心有人报复吗？
蔡力锋：肯定有人怀恨在心，但是打击官煤勾结是娄底市委、市政府集体作出来的决定；第二，更关键的是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绝大多数群众干部都是完全拥护的；第三是对于一些参与其中，有过类似腐败现象的干部，有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实际上我们出台了那么严历的制裁措施，也就是告诉他，你不能再这样玩下去了。
这样，在我们娄底市已经形成一种高压态势，对于这种官煤勾结的腐败之风、腐败现象，对于忽视安全生产的一些问题，全市上上下下通过教育，通过我们用血的一些教训，使大家统一认识，已经形成了这么一种氛围。
《中国经营报》：国务院今年对煤矿安全生产体制和机制进行了重大改革，你怎么看？
蔡力锋：现在国家已经把煤矿安全检查捅下去了，国家安全生产总局和国家煤监局实际上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这就比较好地把国家安全生产和煤矿安全生产统一到一个体系中，会比较协调，运作也比较规范。
但是具体在下面运作不好解决。我们地方政府有一个安全生产监管局，但是按照现行的体制，它对煤矿的安全生产没有监控权，没有检查权，更没有执法权，而是管除煤矿之外的安全生产。煤矿的安全生产主要由专门的国家煤监局下派的一个办事机构监管，所以煤矿安全生产监督到了基层基本上是两张皮。所以我们建议，在这个体制上要继续研究和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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