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玲为何让那么多人关注

　　本刊记者 徐王婴 何晓春

　　一个职业经理人的离职竟然会在一个城市里引起轩然大波！

　　紧跟着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厉玲——一个“为杭城打开一扇时尚之窗后激流勇退的商界女杰”，成了11月的焦点人物。

　　“自从11月8日，有关我离开银泰的报道见报以来，我每天都接到很多的电话、短信……”

　　11月10日上午，与历玲相约杭州湖畔居茶楼，一见面，她就满怀感激之情地叙述起这些天来她所受到的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关怀与问候。

　　“我只是工作而已，平时很少和别人叙友情，更没有花钱去请客、叙旧。但人们还是记得我，在我离开银泰的这些天里给了我极大的关爱。这好象不符合中国人‘人际关系需要经常润滑’、‘人走茶凉’等文化传统。”历玲感慨地说。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关注历玲？为什么历玲的每一次跳槽都要引起媒体的连锁反应？历玲究竟为什么选择离开？历玲的下一站在哪里？

　　关注，是因为成功的职业经理人少，所谓“物以稀为贵”

　　历玲快人快语地说：“我之所以受大家关注，是因为职业经理人少，而职业经理人需求的市场又很大。供不应求、物以稀为贵。”

　　记者跟她“抬杠”说，并不是因为职业经理人少，浙江那么多上规模的民营企业，哪个企业没有职业经理人？问题不是职业经理人少，而是成功的职业经理人少！

　　无独有偶，浙江一家媒体在同一天的报纸上，在用两个版面介绍了历玲离职前前后后的事件之后，又披露了中瑞财团新闻发言人关于中瑞将花百万年薪招聘新总裁的消息。

　　总裁年薪的翻番加码至少也是“物以稀为贵”的一种佐证。

　　回顾起来，记者早在2000年浙江省人才协会组织的一次沙龙活动中就认识了厉玲。在那次沙龙活动中还有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中国第一打工仔”，曾因天翁事件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何慕。

　　早在1995年就以50万年薪应聘浙江“天翁”市场部经理的何慕，在全国上下为浙江民企能够高薪起用职业经理人而兴奋的时候却发现只是被当作广告“玩”了一把。当他终于打赢官司，索回工资，并将工资捐给希望工程之后，最终还是走上了自己创业的道路。

　　今年以来，频频传出职业经理人跳槽或者“下课”的消息。浙江千里马人才信息中心主任洪文祥告诉记者，通过他们猎头推荐出去的高级人才，“存活率”偏低，能够熬过一年就算不错的。杭州千汇企业管理咨询公司总经理俞继宗也介绍说，在他们在操作过程中发现，民营企业人才的离职率要明显高于外资企业，而浙江又是以民营企业为多。

　　用百万年薪，中瑞是否就能找到一个比前任总裁杨新泉更优秀、更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呢？银泰在历玲离开之后能否依然傲视杭州百货业？一个成功的职业经理人是关键因素。

　　关注，是因为职业经理人的发展空间让人操心，所谓“同情弱势”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几乎每一次，媒体的立场大都是站在职业经理人这一边，而往往把老板“推”到了另一面。

　　其实，没有人要故意得罪老板。媒体之所以对职业经理人“情有独钟”大凡是因为在这个变革时代，职业经理人对于中国企业现代化进程的深远意义；也在于相对于老板来说，职业经理人大都处于“弱势”地位。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职业经理人的成功于否，更大程度上在于老板给予的舞台有多大。

　　对于厉玲离开银泰，浙江中大集团副总裁胡小平的说法是“很正常。这有客观的原因，也有她自己的主观愿望。”在他看来，厉玲与王石仍是中国职业经理人中最成功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人。

　　职业经理人的“外因”与“内因”，哪一个更重要？

　　“内因的确很重要，但外因却是职业经理人成功的前提。一个宽松、合适的环境是职业经理人能够做事，能够成功的大前提，没有这个前提，职业经理人要想成功是不可能的。”胡小平这样评说。

　　胡小平认为，厉玲的成功，很大程度在于银泰给了她一个做事的环境，这是银泰董事会给她提供的。而王石成功的环境是万科的法人治理结构给他的。而这两者，都是在目前条件下很难得的个案。

　　对此，厉玲表示认同。她还认为所谓职业经理人与老板关系的问题，固然有职业经理人自身的问题，更主要的还在于老板。要有合格和优秀的职业经理人，首先要老板够“职业”。

　　“首先，你找职业经理人不是请神人，你不要指望职业经理人一到位就‘包治百病’，一请就灵。第二，你要搞清楚为什么找？职业经理人的目标、任务是什么？要有明确的任务书。但很多老板只会说，‘你来，我把企业交给你，由你去做。’你问他，‘怎么做？往哪个方向做？’他会说，‘我请你来，这就是你的事情了。’这样是很可怕的。等职业经理人来了以后，他会说你怎么这样做？怎么没做出成绩？老板自己如果连企业发展战略是什么，奖励机制怎么样，、？给经理人的目标任务是什么，这些都不明确，叫人家怎么去做？你在选择职业经理人，可职业经理人也在选择老板。”

　　那么厉玲又是怎样选择老板的呢？

　　“是的，我去银泰之前跟老板谈了三次。每次都花了比较长的时间。这三次会见决定了我加盟银泰的决心。通过这三次接触，我看中了老板的三个优点。第一，是他非常守时，约见三次，没有一次迟到。第二，他每次讲话，前后都是吻合的。不是前后矛盾或者故意“健忘”。第三，他比较清晰地描述了职业经理人的职责。总经理是董事会聘用，总经理以下的人员是总经理聘；总经理出差、出国是董事会批准，总经理以下的是总经理批准，责、权、利等规定的清清楚楚。”

　　显然，厉玲当初选择银泰，是选择一个空间。“我的下一站在哪里？我说，任何可能性都会有。企业的性质、规模、行业，我都没有做设定，唯一的标准是，是否能做事，是否能出活”。厉玲这样向人们介绍她将来的去处——仍然只有一个标准，发展的空间！

　　关注，是因为她吻合人们心中期望的职业经理人的形象

　　“英雄不问出处只适合于老板而不适合于职业经理人。”厉玲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在她看来，人们对职业经理人的“出身”有着更高的要求。

　　“人们希望职业经理人有清晰的履历(包括学历与工作经历)、鲜明的个性、突出的业绩。这样的要求不是容易达到的。所以，人们会排斥不吻合他们心理要求的职业经理人。”厉玲这样说。

　　厉玲的话细想起来还是颇有道理的。如果说老板可以不讲究学历，职业经理却人似乎从来就要求是高学历者。而厉玲恰恰有着漂亮的个人履历：恢复高考后的首届杭大生物系本科生，1984的硕士研究生， 1985即留学美国，1987年回国后在杭州大学任教。1988年11月开始进入百货业，在杭州大厦购物中心打拼5年；1999年起掌舵任银泰百货。高学历、专业的职业经历与突出的业绩，自然使她成为人们心目中职业经理人的代表。

　　事实上，厉玲的成名还与她鲜明的个性有着天然的联系。在公众心目中厉玲是个敢说敢做、敢与权贵拍桌子的很正气的形象。厉玲自己也说她最大的毛病是比较急躁、有时过于直率。客观地说，这样的性格放在女性身上其实是不太受欢迎的，但人们却能接受厉玲，非但接受，而且是带着欣赏的目光接受。这是为什么？也许这一是因为她的正气，虽然心直口快，但终于职守、做出了突出的业绩，二是因为她特殊的家庭背景，使她天生地带着一丝神秘感。她的父亲是口碑很不错的前杭州市委书记。一个老市委书记的女儿，一个大学的老师，硕士生，不走政道，不靠关系，而克勤可俭地做一个职业经理人，用5年时间把银泰的销售额从1999年的4。18亿元上升到2004年的15亿元，为杭城打造了一个“时尚中心”。人们是会发自内心对她生出好感来的。

　　职业经理人的高学历、或者进而说清晰的履历并不难达到。但保持鲜明的个性却并不容易。纵观民营企业，大多突出的是老板的个人魅力，而职业经理人则被要求做为默默无闻的执行者。所以，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并不少，只是个性张扬的职业经理人比较少。从这个意义上说职业经理人的默默无闻是因为那种大力塑造成功职业经理人形象的社会环境还没有形成。

　　关注，是因为厉玲良好的职业素养令人敬佩

　　厉玲离开银泰，坊间有种种传说和猜想。有人说厉玲离开是因为与集团高层在发展理念上产生分歧；有人说她选择离开是因为她做得不开心。“走，至少说明厉玲做得不开心，特别是有‘第一职业经理人’之称的厉玲，银泰是应该尽力挽留的，但现在就这么轻易放人了，那多少还是说明是意见有些不和”。有关人士这么评说。

　　然而，不管外界怎样猜想，厉玲始终守口如瓶，只给外界一个外交辞令式的说法：“合同期到了，我想休息休息”。并一再地感谢老东家对自己的信任，并给了自己最大的信任。

　　“好聚好散，决不在离开之后伤害曾经服务的单位。”这是一种职业经理人的优良素养。而善始善终，在一天岗位守好一天职责也是职业经理人必须的素养。回顾起1998年初，就有人想来挖厉玲从杭州大厦跳槽的事来厉玲记忆忧新。“我当时说，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我们刚刚把新天龙拿下来，而我也是力主拿下新天龙的。要走也得等这里装修好、员工安顿好，业务上正轨了才能走。我现在离开银泰，也是等到我合同期满，一切正常顺利了才走。”厉玲欣慰地说。

　　是的，职业经理人是一个企业走向现代管理和形成现代管理制度的传导者，是现代企业精神的人格化载体。如果说创业者或者民企老板在企业管理中可以有更多的人格因素，那么职业经理人的所作所为将被要求体现企业的制度化与规范化。

　　“职业经理人要聪明更要勤奋；要有良好的职业道德(最重要的是不贪)；要有良好的职业技能。”这是厉玲的心得。

　　是的，厉玲是聪明的。她对聪明有独特的悟性。一个职业经理人到了企业，就大刀阔斧进行革命？是否显示了他的聪明？不！“中国文化你得去尊重它，花点时间去研究它。任何一个企业都有自己的文化积淀。所以，你得首先去研究，再逐步加以改良，形成杂交文化，就像袁隆平得杂交水稻……”

　　“而职业经理人的职业道德，最关键的是不能贪。做到一定时候，权利的扩大是自然的。这个时候不要不认识自己，不要贪得无厌，而是忠于职守，摆正自己的位置。”厉玲深有感触地谈起自己的体会。

　　公平地说，在老板与职业经理人的纠纷中，承受更大损失的往往是老板。职业经理人损失的可能是时间与职业生涯的改变，而老板损失的有时甚至是一个企业。从这个角度上说。职业经理人优良的职业道德与职业素质是千金难买的。

　　值得提醒的是，浙商做为中国民营经济的开路先锋，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而进入了企业转型时期。这个时期，特别需要职业经理人来帮助浙商完成向现代企业的转型。那么，如何使浙江这块土地在成为“老板的摇篮”之后也成为职业经理人成长的沃土呢？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