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业品牌出海

　　采访·撰文/刘扬

　　“吉利是谁？”2009年，来自沃尔沃故乡的瑞典数家电视台记者不断向中国的汽车业界人士抛出这样的问题。2009年1~11月，中国汽车产销量已经突破1200万辆，吉利、奇瑞等自主品牌汽车的出口额已占总产量的20%上下，但中国汽车品牌却一直都很难打入欧美等汽车业发达地区。

　　随着吉利与福特的谈判不断深入，瑞典人仍然对沃尔沃的准新东家有点不服气，不过他们很难再小看中国汽车企业的实力和雄心。而获得“股神”巴菲特投资、造出了目前最耐用的汽车电池、股价不断推高的比亚迪，同样让世界开始对中国汽车制造刮目相看。

　　2009年成为中国汽车制造的分水岭，在这之前，欧美地区对中国汽车企业极其陌生，他们怀疑中国汽车企业能造车么？造的车能开么？安全么？有没有技术含量？“通过这一轮密集的海外并购意向，中国汽车企业让世界认识到，吉利、比亚迪、奇瑞、北汽等中国汽车品牌开始集体强势，中国人也能造汽车了，而且造得不错，中国人也能进行海外并购了，对中国汽车整体品牌是巨大的提升。”盛元汽车网总编辑、汽车行业资深评论员张志勇告诉记者。

　　而对于中国汽车业本身来说，有望借助并购带来的资产重组，进入比赛的“下半场”。知识产权问题一直是吉利并购沃尔沃过程中最被外界所瞩目的内容。已被福特收至旗下10年的沃尔沃，早已脱离了其原有的术平台，而进入福特全球的技术平台。在吉利人看来，向吉利出售沃尔沃，也就意味着福特在技术层面“没有秘密可言”。吉利有望借此机会，获得技术和品牌的全面升级。

　　“中国制造业升级的一个重要方向，是向包括汽车制造业在内的高度综合的现代制造业的升级。”福来品牌顾问机构董事长娄向鹏认为，全球正在进行新一轮的产业分工，一部分世界工厂移走，另一些世界工厂正在移来。中国企业应当在这一轮产业分工中争取主动，争取利益。同样，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传福的算盘是，凭借电动轿车和新能源，有机会和像通用汽车等有着100多年汽油发动机制造经验的老牌汽车厂家一样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海外并购频频出现

　　即将过去的2009年，金融危机使得汽车与金融一样成为全球最受关注的行业。美国通用汽车倒在101岁，旗下诸多品牌挂牌出售，起先人们关注上海通用的安危，紧接着就开始惊讶于北汽、吉利、长安汽车、奇瑞汽车等汽车品牌相继传出的收购讯息。几乎整整一个年度人们都在有关各种汽车并购事件的起起落落中度过。

　　这一年也同样是整个中国制造业经历“涅槃”的一年，全球性金融危机导致出口受阻，制造企业纷纷开始“出口转内销”。“中国制造”从未像今天一样体会到品牌、高科技的重要性。

　　“中国制造已经闻名于世，但是中国制造如果单单从所涉及的产业类型来讲，还是相对低端和‘小商品化’。其实美国才是全球制造业最发达的国家，美国占据全球制造业的两成，因为它占据着高端制造业。”娄向鹏认为。

　　汽车业是制造业中的“高端”制造，以高技术、多行业高度综合为特征。很少有一个产业像汽车业这样，既是创造国家财富的永动机，更是一个国家独立自主的保证。在中国试图成长为汽车强国之前，有美国、日本、德国等从正面创造了经验，也有墨西哥、加拿大等从反面验证了教训。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中国汽车业走了一条“以市场换技术”的道路，在市场被外国汽车品牌瓜分殆尽的同时，换来的技术始终拿不上台面。通过各种途径意图收购国外品牌，是“中国制造”迅速提升的重要手段。

　　对此，中国汽车业很少有人比李书福更急迫。作为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他从吉利建立伊始就在不停地突破中国汽车以往的边界：成为中国第一家民营汽车公司；控股英国锰铜出租车制造公司；收购了有近百年历史的DSI澳大利亚自动变速器公司。“吉利是在自我循环、自我滚动，努力争取在外部环境中逐渐做大。”张志勇说。

　　2009年11月底，在吉利媒体通气会上，吉利沃尔沃并购项目办公室副主任袁小林第一次正式公布了收购意向：第一，吉利是福特首选的竞购方，收购的标的是沃尔沃轿车公司100%的股权；第二，沃尔沃将保有其关键技术和知识产权的所有权，以及公司为实施既定商业计划所需要的所有福特知识产权的使用权；第三，吉利将通过沃尔沃拥有其关键技术和知识产权的所有权，并有权使用大量的知识产权，包括沃尔沃的安全与环保方面的知识产权。

　　当年福特买下沃尔沃时花费64.5亿美元，此后陆陆续续投入数十亿美元，为沃尔沃形成了丰厚的技术积淀。此外，欧美企业至少有高达70%以上的非专利技术知识和依附于高素质员工的成熟知识。这些正是欧美汽车品牌保持产品品质和竞争力的核心能力所在。

　　北汽从欧宝到萨博的征战也正为此。不过2009年12月1日，荷兰个性跑车制造商世爵汽车(Spyker Cars)和其所有方俄罗斯转换银行向通用汽车提交了竞购该公司旗下萨博部门的标书。北汽收购萨博生产线一事再度扑朔迷离。

　　而对于腾中重工收购悍马，张志勇则认为从商业角度评判，悍马品牌过于小众，也不符合国家节能减排的趋势，并没有太大的发展前景。而沃尔沃是2009年年所有中国汽车业有望并购成功的案例中最具价值的汽车品牌。人们不禁质疑，为什么是吉利而不是别人？

　　民企向外扩张

　　人们喜欢将吉利对沃尔沃的并购比喻成“蛇吞象”，但是中国众多实力强劲的“国家队”的汽车厂商，并未真正参与到这场金融危机带来的并购盛宴中。

　　各个颇有实力的汽车厂家各自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在长安汽车重组中航汽车工业之后，国内最大的汽车集团一汽有望兼并重组多家国内企业，但是一汽的国内重组还存在很多问题，因为公司庞杂，各方的利益关系也牵扯很多精力。不过，一汽是中央政府重点扶持的对象，可以轻易要到发展的资源，所以对于重组的热情或者去费力收购、整合国外品牌并不是十分积极。

　　第二大汽车集团上汽则正在被迫喝下并购带来的苦水，并购双龙失败，损失近30亿元，同时上汽与南汽并购罗孚，如今仍有诸多后续问题，罗孚品牌也几乎被大家遗忘。不过在并购方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上汽正在试图用成本更低、成功率更高的方式去发展自己。2009年12月初，上海汽车发布公告称，拟通过全资子公司上海汽车香港投资有限公司以现金方式收购通用中国所持的上海通用1%的股权，获得上海通用控股权。

　　对于这两种不同的并购重组发展路径，张志勇认为，每个企业都有各自的战略目标，都会去考量机会成本。对吉利来说，目前自我经营不错，在国内有数个基地，国内的架子搭好了，希望向国外走。更重要的是，多年来吉利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

　　李书福的行动，最早可追溯到两年前。2007年9月，福特美国总部收到一封挂号信。这封信正式阐明了吉利收购沃尔沃的想法。

　　2007年，李书福挖来了英国石油公司(BP)的财务审计师Peter Zhang来负责收购沃尔沃的事宜。随后又请到了沃尔沃前总裁奥尔松(Hans-Olaf Olson)出任顾问。在几次大型汽车展上，李书福还多次与福特汽车公司董事长比尔·福特会面。同时，吉利还聘请在欧洲乃至世界久负盛名的金融家族英国洛希尔公司(Rothschild)成为其智库之一，此外还引入了高盛作为其战略投资者。这为吉利的胜算增加了不少的筹码。

　　为了更深入了解国际并购，李书福也参与了出售捷豹、路虎的竞标，出价3亿美元的象征性报价在首轮即遭淘汰，但李书福对此并不在意，他把这当做一次学习和演练。

　　吉利海外并购的热情逐渐获得了中国政府的支持。2009年年中，工信部破天荒为吉利这样一家民营企业举办了自主创新主题经验交流会。10月28日，在吉利首次公开承认正在参与对沃尔沃的并购声明中，涉及收购资金；11月底，吉利汽车副总裁王自亮向媒体证实：“在海外发展战略这一部分，吉利得到了国家支持。”2006年和英国锰铜公司的合资，以及在2009年年初收购DSI项目上，吉利从项目审批等层面均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据消息人士称，吉利寻求从中资银行获得至少10亿美元贷款，其中包括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及中国进出口银行。

　　相比北汽申请竞购欧宝时在短短一周内拿出标书，而且没有国际化团队的协助，吉利竞购沃尔沃的整个过程都显得更加专业和谨慎。

　　品牌升级成最大难题

　　收购沃尔沃，吉利并不想做一个囫囵吞枣者，其意图是整体拿下，然后细细消化，这一点不同于仓促鲁莽的印度塔塔集团。

　　塔塔汽车董事长拉丹·塔塔甚至公开承认，塔塔汽车于2008年斥23亿美元巨资买回的捷豹和路虎这两大豪华车品牌，并非捡了便宜，而是在自己兜里放了一个“烫手山芋”。吉利的手笔要比塔塔大得多。

　　沃尔沃的软肋是盈利能力不足，原因是高运营成本遭遇销量下滑。而吉利的核心能力在于领先业界的成本控制能力，以及对中国汽车市场独到而深刻的理解。据悉，吉利未来运营沃尔沃的战略安排很明了：瑞典哥德堡总部进行全球制造、营销，在国内新建一个沃尔沃基地，以看家本领造好车、卖低价。

　　吉利正在风生水起地竞购沃尔沃，中国另一家民营汽车企业比亚迪也同样争气。这家公司生产的电动车可以用普通家用插座就能在15分钟内完成70%的充电，而且一次可以行使接近100公里，但是通用推出的雪佛兰Volt一次充电只能行驶64公里。

　　在2009年的广州车展上，比亚迪官方证实：比亚迪在接下来的时间要进军太阳能领域，包括太阳能电站、储能电站和新能源汽车。比亚迪打算以材料学作为发展核心，将一个上百亿元规模的、纯粹的电池产业逐步嫁接至两个上千亿元规模的产业。未来，太阳能有望成为比亚迪电动车的驱动能量之一。

　　“中国汽车市场从今年开始发生质的变化，民营企业进步，通过模仿进行创新，低成本扩大市场份额，并且开始有自己的新方向，比如新能源汽车。同时合资品牌也在打造自有品牌，民企和国企开始站在全新起跑线上，过去的竞争是产品层面，将来是树立品牌、优胜劣汰的真正较量。”张志勇告诉《数字商业时代》。

　　“中国汽车业需要尊严。”李书福在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从更深的层面讲，吉利通过对具有深厚技术积淀的国际著名品牌的收购，明媒正娶地获得一个好出身，彻底改变中国自主品牌汽车在海外靠‘模仿秀’、‘山寨版’起家的坏形象。以根红苗正的技术渊源，产品不但进入第三世界，而且堂堂正正地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是2009年6月温家宝总理在视察吉利时勉励吉利所说的一句话。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所有的中国汽车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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