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来临

　　移动互联网对信息有效传播究竟会有什么影响？

　　文｜CBN记者 郑浩榕 张晶 周昶帆 朱宝

　　图｜赵青

　　对于微博和微信这些近两三年兴起的互联网产品来说，某种程度上，雅安地震成为它们实现价值的一次机会。

　　4月20日8点，王敏正从洗漱间走出来，而她的父母则在厨房准备早餐。一切本来如许多个周六一样，但突然降临的剧烈晃动让她先是一愣，随即她迅速地钻到了餐桌底下。最强的一波震动持续了十几秒，将家里架子上的东西都甩到了地上。

　　在稍微稳定之后，住在3楼的这家人赶紧逃到了楼下的空地。很快，小区里的将近400人都聚集到了那里，其中一些还裹着被子和睡衣—在这个周六，他们刚刚被一场地震摇醒。

　　这个小区位于四川雅安市中心的雨城区，对居住在这里的人来说，这种感觉一点都不陌生。5年前经历了汶川地震，之后仍余震不断，官方要求的防震培训也让他们不再那么慌张。但这次的震感显然要强烈很多，只是最初20多分钟里通讯中断，他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事实是这次发生在4月20日8时02分的里氏7.0级的地震，震中位于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龙门乡，距离他们只有30公里。

　　在王敏与世隔绝的将近半小时时间里，雅安地震的消息已经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在新浪微博上，许多四川周边有强烈震感的网友立刻发布了地震的信息，而国家地震台网的官方微博在8点14分确认了这一事实。

　　新浪微博社区运营总监董文俊得知地震的消息时还睡得半梦半醒，第一眼看到5.9级地震时他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个数字很快变成了7.0级，这让他赶紧起身，并启动了内部的突发事件预警机制。由于当时轮值的同事还没到达公司，为了不错过这个时机，董文俊通知所有人在家立即开始办公。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将信息进行梳理，提取并传递有效信息。为此，他们在微博上发起了第一个话题“雅安七级地震”。

　　直到地震20多分钟后，王敏才从不断在刷新手机网络的邻居口中得知地震的详细消息，而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雅安市的居民只能逗留在街头，用手机通过微博和微信获取消息。

　　董文俊在汶川地震时负责新浪论坛和地震专题，有一些经验，但他很快发现这次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此前的几次灾难，包括北京暴雨，因为区域小，信息量靠人力加机器还能梳理得清楚，当年汶川地震时，BBS的信息也不可能爆发得很快”，他说，“但这次无论按什么时间段算，应该是自有微博以来达到的信息峰值，而且还一直是一个上扬的曲线。刚开始从这些信息里寻找线索，被它们轰到不行”。

　　4月21日下午，360董事长周鸿掉发了一条微博，认为各家公司“应放下恩怨和纠葛，齐心协力，统一资源，为民众服务”，第一步就是“一起工作，争取各寻人平台尽快实现数据共享，并最大可能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并使它成为“互联网公司面对自然灾害的常规化协调沟通机制”。而搜狗的CEO王小川[微博]转发这条微博时称“我不转周鸿掉的帖子，这次例外。”

　　就在当天晚上，几家公司之间互相做了沟通，很快它们就进入了技术对接。“以前还没有过这样子的，正常的合作都是聊一聊彼此的资源，找找合作的时间点，但这次没有这些，这次就是这事能做，哪些点是最有价值的，以什么最快的方式能够搞定，那就去做”，董文俊说。

　　4月23日，先是新浪微博向多家合作方提供专用推送接口，接着百度、搜狗、360等寻人页的数据也都实现互相打通。

　　而大公司之外，一些个人也希望发挥作用。就在几家公司开始协商的这个下午，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研究生马道宽在报告厅边听讲座边写了一个微信公共账号程序，能便捷完成对Google寻人数据的搜索，到晚上又加入了对360和搜狐数据的支持。

　　在这似乎是一种让声音再度集中的反互联网精神的建议，但在大事来临的时候，它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4月15日，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后，互联网就在寻找疑犯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爆炸发生后几分钟内，无数信息就覆盖了YouTube、Facebook、Twitter、Instragram、Reddit以及Vine。为尽快查找出嫌犯，社交新闻网站Reddit上很快出现了关于该事件的次级主题(Sub-reddit)，用户通过在线上传图片或者剪辑过的视频，将这些线索一一拼接，最终找到了两名嫌犯—其中一人在Facebook上宣称无罪。

　　FBI波士顿分部专员Richard DesLauriers曾号召市民提交拍到的任何信息。位于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执法和紧急事务视频委员会(LEVA)是世界上唯一的数字多媒体证据分析实验室。人们将原始视频提交，并转换为可通用的单一格式，再交给中央处理器处理。任何特征都会被识别编码。

　　而来波士顿参加咖啡展的Lauren Crabbe用iPhone拍摄的马拉松的全景照片，记录了当时大多数人的穿着和位置，成为案件侦破的重要证据。

　　这来自于持续的积累。21日早上Google Person Finder工程师之一的张涤凡在网上推广了PFIF (人员查找交换格式)—它是一种广泛使用的用于失踪人口和难民的开放数据标准，美国人在卡特里娜飓风灾难后发明了它，以解决多个寻人平台的困扰。

　　Google旗下慈善机构Google.org在之前的海地地震、日本海啸、卡特里娜飓风包括最近的波士顿马拉松爆炸事件中都使用过寻人服务Google Person Finder，而这次它很快就推出了以“四川地震”为主题的服务。

　　传统的互联网服务也在发挥作用，在地震发生后不到1分钟，已经有网友在百度贴吧的雅安吧和芦山吧里发布了实时消息。

　　百度社区知识搜索部运营总监张新泳由于地震当天早起，8点刚过就看到一个重庆的同事在内部工作群里说了一句“震感非常强烈”，就立即叫醒了其他产品的负责人。他们花了几分钟做出判断，大家先各自上跟地震相关的东西。第一件事就是为贴吧配置一个置顶的直播贴。

　　百度产品和技术的副总裁王梦秋在快9点时加入讨论，并决定直接做一个产品整合的专题页面，由知识部门牵头。10点第一个版本出来时，只包括贴吧和知道，前者更新直播贴内容，后者提供一些地震相关知识和文章。在这之后，百度地图、百科、百度云等其他产品才逐渐加入进来。

　　与此同时，百度贴吧里的寻人消息越来越多，但却很容易在数量众多的送祝福的回复中沉下去。13点15分，张新泳召集了各个产品的技术和运营人员，组成一个50多人的临时团队开发寻人模块，通过搜索在贴吧无序的信息中按照名字、体貌、位置等来提取出个人信息。

　　15点多，百度寻人的第一版出来，但信息仍靠人工提取。而与此同时，百度寻人的完备版本在当天晚上20点才推出，而其他的互联网公司，包括360、搜狗、一淘几家搜索引擎以及几大微博在内也都提供了各自的寻人平台。

　　除了寻人之外，互联网公司也希望能够提供一个方便的网上捐赠平台，阿里巴巴[微博]和新浪微博都在20日的早上就推出了在线捐赠。“用户在碰到灾难事件时都有各自的需求，有些人想去灾区当志愿者，有些人想捐钱，而有些人这两者都没有但他想把这个信息分享出去，所以这就是微公益平台的作用。”新浪微博社会责任总监贝晓超说。

　　不同于阿里巴巴主要是和壹基金合作，新浪微博的微公益提供了超过30个不同类型的项目。“最终要选择哪个，把钱捐给谁，都是用户自己的判断”，贝晓超说，“我们会提供一个款项透明系统，用微博来监督捐款的去向和用途。”截至4月22日16时30分，微公益平台吸引了8万多名微博用户参与捐款，总募资金额超过1亿元。

　　但是，互联网在加速信息的传播，同样加快的还有谣言，而在灾难时期谣言又往往能被更容易地相信。

　　在20日的微博里有一条关于一名名为“徐敬”的女孩的“爱心接力”，并留有一个电话，在地震之后被许多人疯狂转发，但实际上那是去年年底已经被揭露的一个欺诈高额吸费电话。而在地震当天，除了地震本身和自救信息之外，广泛传播的还有关于民间对地震的“预言帝”们的种种说法。

　　而另一条更为有趣的例子是译言网翻译了一篇名为《沉默是对悲剧事件最好的回应》的文章，它的引言是“一场灾难发生后5分钟内Twitter做出的贡献最大，12小时后就开始帮倒忙”，这篇文章也作为另一种声音在微博得到转发。而将“in the 12 hours”翻译成12小时后(应为5分钟之后的12小时内)也是对此文观点的一种有趣印证。

　　“相比5年前，微博、云计算、大数据等技术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实际上是可以显身手的，但这次有点来得太突然，没有准备。”科普网站果壳网创始人姬十三说，“但要是如果能从这次灾难出发，利用这些工具去搭建一个全国性的灾难评估和救援体系，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而在紧急事件中，数据共享，还是要更准确一些。“我们22日就将百度寻人提供的数据分成了11组”，蓝天救援队的后方负责人邱丽丽说，“当然我们也会从政府方面获得数据，但互联网的消息能为我们提供很好的补充。”

　　在21日，蓝天救援队找到了一名百度寻人上的人员。蓝天救援队很早就跟百度有合作，不过像它们这样的还是少数。而对一些参与救援的志愿者或机构来说，互联网提供的信息也并不是十分可靠。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凡客工作人员说，他们提供一些物资到灾区，在当地他们更多是根据政府部门每个小时发的公告信息来决定，当然他们也参考微博等平台的信息，但“帮助较小”。凡客会选择了爱心衣橱这种专业公益组织合作。

　　“这次谣言肯定有，但它在整个微博里的曝光率没那么高，杀伤力反而没有平时的谣言那么高。一些机构的信息在这次更被信任，我觉得这次有一个自净化的过程在里面。”董文俊说。

　　而对于在街上避震的王敏们来说，最重要的信息渠道还是握在手中的手机，除了信息，透过屏幕传递过来的祝福和安全感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