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潘青山 刘扬   撰文/潘青山

　　“财经、商业类杂志客户不是很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汽车、时尚、珠宝、收藏、奢侈品的杂志。”在中国建设银行唐山分行财富管理中心赵顺利主任看来，唐山很多有钱人的钱来得很轻易，花出去也很随意，不会刻意去追求“怎么做生意”，因此，他们不喜欢看商业杂志。

　　据说，唐山街头上跑着总价值50个亿的名车。唐山富豪们究竟有多少名车？这个问题就同“唐山究竟有多少富豪”一样难以统计。一份来自民间的统计资料显示，唐山汇集了世界上几乎所有品牌的顶级名车，价值近千万元的宾利、劳斯莱斯不下十几辆，数百万元一辆的法拉利跑车有十余辆，其余像保时捷卡宴、奥迪A8、保时捷911、路虎、悍马等进口名车也有百余辆，至于奔驰S系列、宝马7系等名车的拥有量则近2000辆。

　　1976年那场大地震把一座现代化城市瞬间夷为平地，经过短短30多年的恢复重建后，唐山已经成为一座新富城市。有人说，10年后的唐山有望成为一个“小北京”或者是一个“小上海”。 唐山的GDP总量近年来一直居河北省首位，2005年唐山GDP总量为2027.12亿元在全国地级市排名第一。2009年其GDP为3781.44亿元，按常住人口计算，全市人均生产总值达到50706元(按年平均汇率折合7427美元)，比上年增长10.7%。

　　唐山的新富群体大多与钢铁和资源有关。在北部山区，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其中铁矿资源总量超过60亿吨，次于鞍山，多于攀枝花，为国家三大铁矿集中区之一。此外，在开平、滦县有煤矿，在遵化、迁西有金矿，在南堡、曹妃甸有石油资源。这些储量丰富的金、银、铜、铁、煤油资源，使得许多人实现了“一夜暴富”的梦想，资源富豪成为唐山新生代富豪的主力。

　　与鄂尔多斯“暴富”阶段的迷乱和茫然相比，唐山这座同样依靠资源起家、顶着“共和国工业摇篮”名称的新富城市正在进行痛苦的转型之旅。2007年1月，原国家环保总局首次对山西吕梁、河北唐山、贵州六盘水、山东莱芜以及大唐国际、华能集团、华电集团、国电集团实施区域限批，唐山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确定“以建设科学发展示范区为主导，大力推进资源型城市转型”的发展目标。2009年，唐山市投入500亿元打造“生态之城”。

　　河北理工大学文法学院社会学系主任、唐山政协常委张世奇教授指出，唐山市委市政府提出城市转型，是唐山最具有革命性的一个变化。“这个提法是非常有难度的，因为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过去我们强调的就是只依靠资源来发展，现在提出要摒弃过去单一发展模式，要走生态型城市发展模式。这种思维的转变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

　　转变的不仅仅是唐山，还有沈阳这座同样是“共和国工业支柱”的资源型新富城市。早在七八年前，沈阳就开始进行城市发展的转型和升级。辽宁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张万强教授说，沈阳周边城市已经资源枯竭，沿海经济带和沈阳经济区的建设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目前沈阳有33个新城在建设，新城的建设都以新兴产业为主体。经济区域一体化正在大幅度推进城市融合，尤其是城市间连接地块区域的发展。”

　　今年4月6日，沈阳经济区获批“国家新型工业化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成为国务院批准设立的第八个国家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按照方案规划，到2020年，沈阳经济区基本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综合实力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成为东北亚地区重要的经济中心。2009年9月，沈阳市政府、IBM公司、东北大学共同组建了沈阳生态城市联合研究院，市政府相关负责人表示，5年内沈阳将拿出3亿元用于生态城市科研及成果的应用，争取早日建成全国“环境样板城”。

　　热衷高端消费

　　唐山人最自豪的是“街道名车汇”，每50米必定能见到一辆奥迪。北方最大的汽车销售公司之一即为来自唐山滦县的庞大汽车集团。据其销售负责人介绍，唐山的汽车消费一直是河北省最高的。2009年，庞大集团累计销车36万辆，实现销售收入355亿元，分别同比增长56.5%、47.3%。其中，斯巴鲁品牌销售近2.5万台，路虎、捷豹、讴歌、奔驰等豪华品牌均取得良好成绩。

　　汽车依然是唐山人的主要消费品。5月份即将举行的“唐山第六届国际汽车博览会”，正在城市的各个路牌灯箱上大打广告。3月3日和4日庞大汽车集团在唐山举办“春季购车节”，从昌河铃木、奇瑞、东风标致，到奔驰、宝马、奥迪，全都有人在现场购车。记者在现场看到，像南京名爵、奇瑞瑞麟这样比较生僻的品牌，感兴趣的顾客也相当多。“消费者正在从随大流变成追求个性。”负责讴歌现场销售的促销员小王告诉记者，“像讴歌这样稍显陌生的豪华品牌，在唐山半年多时间就销售了80多辆，现在我们也进入到鄂尔多斯市场，销售也非常好。”被誉为“豪车之城”的唐山，2009年私人轿车增长率为34.9%。

　　在那些“生意嗅觉敏感”的地产商人们看来，如同当年“去大庆”那样，现在“去唐山”开发地产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国内几乎所有在异地扩张的大型房地产企业都考察过唐山市场，地产领军企业万达和万科已在2009年进入唐山。

　　万达在唐山地标建筑物抗震纪念碑的东面建起了上百万平方米的“首席城市综合体”唐山万达广场。据说在开盘之初，河北理工大学的众多学生被“新富”们雇到售楼处排队，排上一个号给100元钱。“洲际酒店、卜蜂莲花、百安居将成为万达广场的主力店，这在唐山过去是少有的。”业主张毅告诉记者，万达广场已经从2009年年中开盘之初的每平方米6000多元上涨到现在12000多元。

　　在唐山西北部的凤凰新城里，鹭港小区、梧桐大道、景泰翰林、荣泰尚都、宏扬香木林、碧玉华府、凤凰世嘉、晨源里小区、金港国际·静园、怡景文园、凤凰文苑11个地产开发项目已开工建设。“看，鹭港小区的售楼处已经拆掉了，那是房子卖完了。”带着记者前往凤凰新城参观的陈然说。陈是某房地产公司外派到唐山的员工，因为本身是河北人，所以也在凤凰新城某小区买了一套房。“就当作投资吧，原来买的时候才4000多元每平方米，现在已经是8000多元了。毕竟这里的发展潜力是非常巨大的。你看像香港嘉里集团、红星美凯龙、英国TESCO乐购、家乐福、沃尔玛等等都开始来到这个城市寻求发展机会。这里是唐山的新‘富人区’。”

　　“高端路线”正是这些富裕城市的消费特征。同样是依靠资源起家的沈阳，商圈高档化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沈阳现在最高端的商场卓展百货，在六七年前开放之初争议很大，现在已经开始盈利。在卓展，要找到一件万元以下的商品可以说是难上加难，Gucci专卖店每天能卖掉十来个包。沈阳的消费正体现出“集聚效应”，该市计划今年兴建27家商场，其中很多都准备引进LV等一线品牌。

　　号称国内首家顶级精品超市的“雍户”，有望在4月正式落户沈阳。大型精品超市是被视为城市新富阶层服务的一种零售业态，在香港、北京、上海已经出现了众多精品超市，典型的如香港莎莎、丝芙兰等化妆品精品超市。张万强说，很多沈阳人经常为超市欠佳的购物环境而苦恼，如果有相对高端、环境好的精品超市，消费者自然会选择到这样的地方购物。

　　以消费拉动投资

　　强大的消费能力彰显了唐山、沈阳这样的新富城市中“新富”们的经济实力，但与之不相匹配的是这些城市无法与北京、上海等大都市相媲美的相对匮乏的消费环境。商业不繁荣，购买不方便，这类消费现象十分突出。在大都市随处可见的那些充满现代化气息的便捷零售店在这里无迹可寻；城市文化娱乐更是稀少，文化氛围稀薄。

　　“唐山不是一个适合消费的城市。”这是很多人来到唐山之后的第一感觉。秦一统，这位大学毕业后用10年时间从北到南闯荡了一圈后又回到唐山的青年，已经从一个唐山的“熟悉的陌生人”变成了“离不开唐山”的创业者，目前是统购网的创始人。“都说唐山是富裕城市，可是3年前我刚回到唐山时，却发现连一个可以进行商务接待的像样的咖啡厅都没有。”不习惯没有咖啡的秦，决定自己开一个咖啡厅。“别致的环境，典雅的风格，没有做什么宣传也吸引到了很多顾客。生意很好。”秦很是得意。

　　在唐山，稍微好一点的餐饮服务行业，到晚上九点已打烊关门。但人群的消费能力依然很强。即使在这样的消费环境中，唐山2009年也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958.56亿元，比上年增长18.4%。其中，住宿餐饮业零售额145.12亿元，增长22.7%。

　　“唐山人一年在北京、天津购物要花掉30个亿。”这句在唐山商业单位和部门被多次引用的话，意味着唐山人每年的消费有三分之一“肥水外流”。每年数百亿的消费总额，唐山的购买能力令国内诸多商家眼红。如何给新富城市里的中产或相对富裕的人群提供符合其需求的消费环境，正是当下商家们在挖空心思谋划的事。

　　据悉，北京王府井百货集团已签订进驻新华文化广场意向；乐购特易购商业有限公司(TESCO)投资兴建的盛唐国际购物中心项目已开工建设，项目建成后，预计年销售额近6亿元，年利税近5000万元；家乐福天津、河北省发展部经理李强说，家乐福计划5年内在唐山开设3家店，目前已与唐山新华贸达成建设一个1.2万平方米的超大卖场的旗舰店的意向，此外还考虑在市区的东北部、西北部各建一家店。唐山新华贸主打的是唐山CBD概念，唐山西北部的“凤凰新城”目前是唐山新贵的聚集地，也是未来唐山生态城市的样本之一。

　　在商业扩张主义者纷纷盯上唐山、沈阳这样的富裕城市的同时，这些城市也正在试图以当地旺盛的消费能力拉动经济。譬如沈阳正在积极编制《沈阳经济区城际连接带发展规划》，加快城际间交通、能源、环保等重大基础设施建设，大力推进通讯、市场、户籍管理等方面一体化。

　　与唐山相比，向消费型城市转型更早的沈阳，商业环境已是蒸蒸日上，正在成为东北的商业中心之一。2003年7月进入沈阳的屈臣氏，4年时间只开了5家店。“屈臣氏一直处于蛰伏期，是内部磨合和衡量市场的阶段。”屈臣氏个人护理连锁商店华北区沈阳区域经理王今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评估，屈臣氏看到了沈阳的增长潜力：在整个华北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黑龙江、辽宁、内蒙古、吉林等地的180多家门店)的单店销售排名中，沈阳有两家门店销售额进入十强。“沈阳比大连更有发展潜力，是东北三省的咽喉，辐射周边城市，连接北上广，是区域中枢。”屈臣氏计划在3年内将沈阳门店数量增加至40家，在香港，屈臣氏也只有180家店。

　　沈阳统计部门公布的数据显示，2009年周边城市来沈购物份额占沈阳市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近30%。以商业为代表的服务业的快速发展，可以看出沈阳中心城市的地位正在加强，周边的客流、资金流、物流正在向这里聚集。2009年，沈阳全年累计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778.6亿元，同比增长18.1%。增长幅度大大超过2009年沈阳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总体为18560元)9.1%的增长率。

　　城市艰难转型

　　“唐山因开滦而兴，也因开滦而旺。”唐山市副市长辛志纯说，前几年在煤炭、钢铁等工业的带领下，唐山全市的GDP占到了河北省的五分之一，在全省的地位举足轻重。然而，另一个数字却让唐山人无法轻松：占全省五分之一的GDP是用占全省三分之一的能耗实现的。

　　产业结构的调整势在必行，改变经济增长方式成为第一要务。依靠钢铁、煤矿等资源型产业起家的唐山，正在以发展过程中的成本和代价来换回可持续发展模式的思考。唐山凤凰新城的建设一开始就向发达国家的最高城市规划标准看齐，商业轴、行政文化轴和绿地系统轴3轴相容，引入“生态主导”、“新都市主义”、“精明增长”等国际先进理念，未来将发展代表生态文明潮流的生态旅游与休闲、高新技术、创意文化产业等。

　　秦一统已经把咖啡店转手给别人了，开始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互联网电子商务业务。“政府这几年一直在鼓励生态型产业发展，互联网企业绝对是低碳行业，而且通过网络联系全国，不需要大城市的总部。”

　　张世奇教授说，唐山“生态型城市”是“十二五”规划的重要部分，“其实早在‘十五规划’的时候，政府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唐山要不要继续走资源型发展模式？当时很多人反对，因为唐山本来就是靠资源起来的，现在要不走这条路了，经济怎么办？这后来就一直拖到了‘十一五’的后期，才开始重新提出。”

　　3月2日，北京万科企业有限公司唐山南湖生态园项目首期正式开工，总投资10亿元，总建筑面积为12万平方米。与南湖生态城同时签约的，是总投资35亿元的凤凰新城住宅及商业项目。数据显示，2009年由绿色增长支撑的唐山产业结构在变，第三产业比重提高到34%，创历史新高；在第二产业中，钢铁比重下降，技术含量较高的装备制造业比重上升；一批新产业、新项目在唐山迅速增长……

　　虽然绿色经济在增长，但是在唐山、沈阳这些老工业城市的财政收入中，工业仍占据老大地位。2009年唐山全部工业完成增加值1931.44亿元，比上年增长10.9%，钢铁工业完成增加值787.62亿元，增长14.2%，对工业增长的贡献率为52.1%。唐山每三块钱的财政收入中就有一块钱来自钢铁行业。而在沈阳，重工业在其经济体系中处于绝对主导地位，占比超过80%。

　　“如果说大家都是来沈阳、大浑南的淘金者，我们就是卖水人。”沈阳国际软件园招商运营部招商经理崔艳鹏说，国际软件园是沈阳惟一已成规模的软件园，3年将完成2平方公里的建设。此外，他们还盘下了周边的一座闲置大楼并经过一两年的返修，建立了动漫基地，沈阳70%～80%的动漫企业都在此办公。文化动漫业正是沈阳、唐山这样的资源型工业城市在转型过程中希望重点扶持的一个行业。而据沈阳银江投资副总裁刘志勇介绍，银江对沈阳七星酒店及游艇项目的市场环境一直很看好，想复制迪拜的奢华与享受。沈阳今年将兴建27家商场，其中很多都准备引进LV等一线品牌。

　　唐山、沈阳的城市转型并非个案。如今，资源型城市作为世界城市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越来越受到关注。其在资源供给中产生的功效越大，那么其在发展中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能越深远。及时推进资源替代，用人文资源替代自然资源，用高新技术替代资本和劳动力，大力发展替代产业，是资源型城市转型成功的重要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