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福特：一个孤独的管理者 当市场战胜信仰

　　□乔治唐(深圳)

　　像遭遇左右难辨的震击, 像不可思议地取道死亡，伟大的人物只是因为不屑某种流行的花哨，只是最低限度地表达自己纠结于心的信仰，就获得了一种悲壮的结局。这时，他迷惑不解，上帝给了我正确的观念，却不让我正确地支持。同行窃笑着解答，你还不懂得什么是管理。企业是自己的，管理归于上帝。

　　那么，什么是管理呢？

　　胜利者嘻笑：一种整合企业、应对市场的伎俩。管理不需要从历史中流淌下来的印记，管理不需要带有个人嗜好的色彩。管理甚至摒弃了自我对世界的原初观感。它只能归属到市场的伎俩、手段的伎俩和财富的伎俩。

　　是否这样会得到那些把管理奉为艺术、才情和尊严的人的诅咒？

　　“不，我必须为信仰留下地盘，我敬畏上帝，我从不心虚，患得患失。”

　　他是亨利福特，福特汽车工业的创始人，二次工业革命中的伟大人物。他用一生中最黄金的前20年成功证实了市场下的管理，又用最关键的后20年的固执反抗着管理下的市场。命运的成功和先验的反抗塑造了亨利福特忧郁、粗暴和僵硬的信奉等气质。在逝世前不久，福特汽车的市场反馈和占有份额成了总结英雄半生的笑柄，逝世后，他那孤独者的管理气质牵引着人们纷纭的感慨、默默的祭奠。

　　亨利福特是美国密歇根州的农场主之子，父亲是爱尔兰移民，来美国时不名一文，苦涩的童年使福特一辈子也淡忘不了农场生活的朴素和简单、和对金钱效用的怀疑。即使日后成为美国第一个亿万富翁也不改本色。他说，钱除了勾销账目，还有什么用？

　　在肯定他汽车工业和产品方向时，他有着固执的病态。他说，我的汽车必须是廉价的，结实的，没有一丁点多余设计，没有一丁点脂肪赘肉。他说，我的信仰只存在高速的流水账之中，就如同我的生活总处在高速的生产当中。他的话说完了，他的命运被确定了。无可置疑地，亨利福特挤入了那个年代也有可能是所有的年代中最伟大的企业生产者之列，他的局限显露了，福特又成为整个工业资本主义时代中愚蠢的高傲者的排头兵。

　　在他那个年代，有人就评论，福特车是真正的农夫车，简单朴素，易于维修，没有任何为舒适而设计的附加装置，是农场小子们的私房货。福特本人认为，开豪华车，把过多的智力脑筋投入附余设计是一种腐败，凡是敬畏上帝的人都不愿这样做。他激烈地宣布，只要拥有一辆福特车，世界就没有一个地方你去不了，当然上流社会除外。

　　把工具当玩具、拒绝咫尺之间即可变通的利润，大批量生产的信仰，是福特汽车精神的魂魄。在福特进入汽车行业的10年，富人永恒的专利——轿车的地位开始动摇。当时4700美元(美元非常值钱)的高价被扔进了历史垃圾堆，1910年密歇根的农夫打出的价格是780元，而在1914年则变成了360美元。乡下农夫们乐呵呵加大尾气的排放赶在富耀显贵人的前头。这个场景让福特本人觉得他的车改变了社会价值和阶级优越感的分配。同马克思唱反调的是，他沾沾自喜，谁说技术和生产不能改变阶层命运和革命价值？

　　低廉的价格、大量的平民用户是福特心愿所在。而对高度组织、高度精密和高度专业化生产的痴迷，使得福特在投资上不顾一切，不断地用最先进的技术装备他的生产线，十几年不愿拿出一丁点利润分红，回馈股民。内在的离心开始显现，用现在的话说，福特只在乎外在客户的服务，并没考虑企业内在客户的服务。

　　实际上，即使对于汽车消费市场(外在客户)的考虑，福特也是不周全的，甚至可以说，一厢情愿。竞争对手开始嗅出了福特的破绽。通用、克来斯勒导演出现代管理技巧的落花流水，利用福特车对黑色的偏爱、利用福特车只会循环式生产加上二年一周期的降价策略、利用福特车单一品种生产的缺陷。奢华式、小功率、加长型、四汽罐的汽车疯狂占领市场，在福特漫长的应对沉吟决与未决之间，他们牢牢地取得了成功的主动。

　　不能不说福特没有任何触动，福特面目沉静如水，福特车公司的潜在拯救者们以为这是一个婉转的信号，在通盘算计福特前前后后的反应后，福特手下最忠心的几个工程师策划了一次有限度的冒险，擅自改变了福特T-型车的风格：新车更加柔和、舒适和花哨，同时把原来的生产车间实行了压缩，为迷你车型的更迭做下一步准备。但是，企图等待的惊喜没有出现。福特恼怒已极，这是什么玩艺？福特拿起了大锤，粉碎了对自己信仰最刻骨的一次攻击。

　　众人傻眼了，福特把悲壮的失败者的形象塑造得如此鲜明、顽固和可笑。以至于，福特衰落的周期又延长了4年。

　　改正来得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福特无可挽回地颓败了。竞争对手的窃喜、哈佛案例里的警示、市场变幻的无情，都伴随故事恋恋的逝去。伟大的西西弗斯被石头折磨，伟大的福特被信仰折磨。他们都没有选择背叛。事实上，从现在看来都有可能引不来任何同情心的悯意，引不来任何嘲笑后的感慨。

　　管理不能孤独，市场战胜信仰。这被证明并将永恒地证明着。但这不是心悦诚服的法则，它不能使人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