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就GE产融结合与郎咸平教授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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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 赵文广 博士

　　在韦尔奇即将中国之行前夕，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郎咸平在深圳的一次演讲中，对备受中国企业界推崇的GE公司产融结合模式及前总裁韦尔奇进行了彻底的否定，认为韦尔奇20年的GE生涯等于白干一场，而且还制造了一大堆泡沫让他的继任者和股民受难。笔者认为，一向有“郎监管”之称的郎咸平教授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授，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往往有独到见解；但对于郎咸平教授把韦尔奇20年缔造的GE产融结合发展模式说的一无是处，显然有失公允。

　　在笔者看来，郎咸平教授置疑GE产融结合模式的许多观点令笔者不能完全苟同。为了探求事实的真相，寻求中国企业做强做大的最佳发展模式，并消除那些正在学习GE模式的人们的疑虑与困惑，笔者就GE产融结合模式的有关问题与郎咸平教授商榷如下:

　　一、韦尔奇20年缔造的GE产融结合模式真的一无是处吗？

　　郎咸平教授在深圳的演讲中说，“韦尔奇创造的GE的股价跟大市相比——一个是标准普尔，一个是道琼斯指数——与其说是韦尔奇传奇，不如说韦尔奇泡沫，韦尔奇带给GE股民的东西就是一堆泡沫。”事实果真如此吗，对此，我们最好还是用事实和数据来说话吧。

　　我们知道，韦尔奇执掌通用电气20年，把通用电气从一家制造业巨头转变为以金融服务业和电子商务为导向的企业巨人，使百年历史的通用电气成为真正的世界级领袖企业。1981年，韦尔奇登上美国通用电气公司CEO宝座，在其后的短短20年中，韦尔奇使通用电气的市值增加了30多倍，排名从世界第十位升到了第二位，并创造了连续9年以两位数的高速增长，创造了全世界跨国公司的发展奇迹。 1999年，通用电气集团的营业收入达到1,110亿美元(排名全球第五位)，利润107亿美元(居全球第一位)，2000年，营业收入增加了16%，达到了1300亿美元，利润增加了19%，达到了127亿美元；2001年其营业收入为1259亿美元，利润达140亿美元，净利润增长了11%，2002年利润达151亿美元，比上年增长7%，更使净利润创下历史最高记录。为此，杰克.韦尔奇在全球商界享有盛誉，被誉为"最受尊敬的CEO"、"美国当代最成功、最伟大的企业家"，就连著名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称之为"本世纪最优秀的公司领导。

　　郎咸平教授还质疑，GE公司的“航空引擎、能源系统、电厂，这些东西都是在韦尔奇时代以前就有的最强项，20年以后都出问题了，韦尔奇传奇到底在哪里？”对于这样的质疑，我们也应该作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的确，2001年9月，43岁的杰夫瑞.伊梅尔特(Jeffrey Immelt)战胜了他的两个竞争对手，从韦尔奇手中刚刚接过管理GE公司的权杖后，便在经营上就遇到了巨大挑战。他上任的第四天就发生了震惊世界的“9.11”事件，GE集团不仅因此丧失了两名员工，并使其旗下的保险公司还为此付出了高额赔付；而且世界航空运输业在美国遭受9.11恐怖袭击后，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而使其与航空业有关的业务因此而受到了巨大影响。面对世界性的航空业大萧条，美国与欧洲大部分航空公司陷入了亏损减员的困境，而这直接导致了GE集团航空引擎部门订单大幅下降。难道美国与欧洲航空业不景气的责任能算到韦尔奇的头上吗？

　　再说，目前GE公司的“航空引擎”业务目前不也仍然保持着世界“数一数二”的地位吗？　正如GE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杰夫.伊梅尔特说：“虽然经济环境极为艰难，GE依然取得了骄人的业绩。GE的动力系统集团、全国广播公司(NBC)、商务融资集团、消费者金融服务集团以及医疗系统集团的业绩都创下了新纪录。飞机发动机集团以及飞机租赁公司在航空业不景气的情况下仍然表现突出。”

　　至于郎咸平教授认为，“韦尔奇带给GE股民的东西就是一堆泡沫”。对于这样不加分析的论断，笔者以为同样有失公允。的确，GE的股价在过去的三年最大跌幅超过了一半，尽管如此，但GE股价的下跌幅度与美国宏观经济走势及道指走势相比基本保持一致，并且优于一些大盘科技股。我们看到，当2000年美国股市屡创新高时，由于格林斯潘担心美国经济过热而产生的泡沫太大，于是不断地挥舞他手中的经济魔仗，采取了经济紧缩政策使美国股市快速冷却到近乎冬眠状态。再加上9.11恐怖事件的发生，以及美国一些上市公司财务丑闻接连不断，由此导致了针对商业欺诈的强烈市场反应，更使美国经济雪上加霜，从而使华尔街发生了严重的股市震荡，即使被誉为“世界最受尊敬的公司”GE当然也未能幸免。美股在过去過三年中，道指与其高峰时期相比下跌了32%，纳指跌了74%，标准普尔指数也下跌了近50%，而且连续三年下跌创下了其二战以来持续下跌时间最长的记录。但我们必须看到，GE股价下跌幅度超过道指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纳斯达克指数在2000年3月10日收于最高点5048点后便掉头下滑。然而，通用电气的股价并没有随着科技股泡沫的破灭和指数的下跌而下滑，反而是逆市上扬，连续5个月股价上涨，最终在2000年8月28日股价达到了每股60美元的最高点，有近44%的涨幅。华尔街有分析家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弱市中游资寻找避风港，大量资金追捧GE从而导致了其股价的急剧上升，从而使得其股价过高，而过去三年中其股价的大幅下跌实际上就是股价泡沫的逐步释放，从而回归到正常合理的价值区域。

　　我们也必须看到，随着全球经济的不景气，再加上目前美国的经济似乎仍为彻底摆脱衰退的困境，GE集团现在所处的经济环境与上个世纪90年代简直是大相径庭。同时，现在的GE集团是一个年净利润已高达150多亿美元的庞然大物，而100多亿美元的净利润，意味着相当于进入世界500强公司排名的销售收入，如按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等于GE公司今后每年可以再造一家可口可乐公司！客观地说，在美国这样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下，由于净利润基数太大，GE今后要继续实现每年两位数的年利润增长率变得愈来愈困难。

　　二、GE的金融产业对于整个集团来说真的是无足轻重吗？

　　郎咸平教授说，韦尔奇20年间把金融业做得很大，把其它行业极力压缩，然而，最后大部分利润却来自被压缩的行业，韦尔奇所极力鼓吹的金融业实际利润贡献却非常微薄。对于韦尔奇最为自豪的GE金融业务，在郎咸平教授的眼里却变成韦尔奇所犯错误中最不可饶恕的罪过，认为正是金融业务的拖累降低了GE的盈利水平和市盈率。在笔者看来，郎咸平教授以上所言，同样有悖于事实。我们知道，在韦尔奇时代后期，GE经营十几个主要行业，拥有11个事业部，其中GE金融事业部对整个GE集团的影响是举足轻重的，在80年代和90年代，没有任何一家事业部像GE金融服务公司那样对通用集团的增长和盈利做出如此重要的贡献。

　　1991年，GE金融服务公司的利润占集团总利润的30%，2000年，GE金融服务公司净利润比上一年的44.43亿美元增长17%，净利润达到52亿美元，占整个GE集团利润的40%，资产价值突破3700亿美元大关。如果GE集团不是担心整个集团被划为金融类公司，这个比例也许早已超过50%了。标准普尔的罗伯特.佛里德曼(Robert Friedman)在对GE集团从1995到2001年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发现，如果把所谓的“非核心”(non-core)的业务利润(这包括养老金收入、期权成本和资产处置等)剥离出去，那么通用电气每年的增长只有9.2%。而美林已经退休的分析师让娜.泰瑞尔(Jeanne Terrile)曾跟踪研究通用电气15年，在2001年5月她退休前的一份研究报告中，她写道：“没有通用资本的存在，通用工业每年约增长6%，和同时的GDP增长几乎持平。”如果GE金融服务公司是一个独立的公司，它的总资产名列全美前十大商业银行之中，这些创纪录的经营业绩是GE金融业务进一步全球化和多样化的结果。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GE集团的产业与金融相互依存，相互提携，相得益彰，共同创造了整个集团利润连续9年保持两位数增长率的奇迹。特别需要指出的是，GE金融服务公司与其它十个工业事业部相比，在保持GE集团每年以两位数增长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GE金融服务公司走在通用集团发展的前列，它的营业额几乎占全公司总营业额的一半，完全可以说是“以一顶十”。显然，GE集团的金融离不开GE集团的工业，GE集团的产业与金融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二者相互支撑，相互促进，共同创造了GE不败的神话。由于金融行业众所周知的高风险性，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一家金融公司拥有AAA的信用级别，因而GE集团的精明之处在于一直小心翼翼地把GE金融和GE工业的收入比例协调在4：6左右，从而使其逃避了美国严厉的金融监管。由此可见，GE集团现在遇到的问题不是金融产业发展太慢，而恰恰是因工业部门发展太慢拖累了整个GE集团的发展速度。从GE集团目前各业务部门发展情况来看，GE金融产业的快速发展，与整个工业部门发展的举步维艰相比，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目前GE集团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一种是任由GE金融服务公司无限发展，进而牺牲整个集团的信贷评级；一种是眼睁睁地看着金融服务公司被工业部门的低速增长所拖累。一些评级机构称，如果GE集团任由金融部门的快速增长发展下去，甚至超过了集团的整体增长，他们很可能将下调GE的评级。面对韦尔奇20年缔造的GE产融结合模式所创造的经济奇迹的事实与数据，郎咸平教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综上所述，在笔者看来，GE集团产业与金融结合的发展模式，不仅为其利益相关者创造了最大价值，而且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结合的一个成功典范。任何否定金融业务对GE集团的巨大贡献，或者企图把GE金融服务公司从GE集团中分离出去，从而使GE重新回到单一制造业的定位的建议，都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而且也是绝对不可行的。如果GE集团没有金融产业这个高速发展的轮子，GE集团也许将会变成一家与世界上任何公司并无两样的平庸的公司，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拆分后的GE集团沦为一家平庸公司的事实。甚至有人断言，拆分GE集团产业与金融的后果将给美国经济带来的冲击或许比安然公司的丑闻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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