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民企在汉告赢“跨国大鳄”

　　就因为同样生产一个小小的螺栓，杭州一家民营企业，被一个具有50多年历史、拥有24家子公司的德资跨国“大鳄”认定“专利侵权”。在强大的“专利打压”下，这家中资公司不得不同样擎起“专利”大旗，以20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专利，反诉对方诽谤及不正当竞争——

　　上月底，杭州斯泰幕墙机械有限公司(下称“斯泰”)总裁徐跃华，接到了武汉市中 级人民法院对其公司起诉德国费希尔公司(下称“费希尔”)不正当竞争的胜诉判决书，“费希尔”被判向“斯泰”赔付15万元，并在《中国建材报》上公开道歉。

　　 徐跃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接到的第3份胜诉判决书。长达2年多的官司，从开始被跨国公司起诉为侵犯知识产权，到最后反诉对方不正当竞争及诽谤，现在已基本取得胜利。

　　 昨日，徐跃华借来汉之机，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回顾维权之路，他感慨万千：“我们也是被逼着学会了市场游戏规则……”

　　　

　　不平等协议催生一个新公司

　　现代建筑在外墙装饰中经常使用玻璃、陶瓷、大理石等材料，而把这些材料稳定安装在几十米、上百米高的大楼上，就要依靠一种叫“屋面板连接背栓”的产品，它像一颗大螺丝，能把装饰材料牢牢固定在楼房的外墙上。

　　当时，向内地提供这一产品的，只有一家德资的费希尔公司。

　　 1999年5月，时任浙江省四建幕墙公司经理的徐跃华，突然碰到了一个大难题：一直向浙江四建提供背栓及配套设备的“费希尔”，因货物短缺，突然违约连续3个月停止供货。经一再催促，德方提供了库存的规格不一的背栓。

　　 中方只能将这些背栓改制成工程所需的统一规格后使用，然后向“费希尔”提出违约索赔。不料对方也以客户任意修改其产品、侵犯其知识产权为由，要求浙江四建进行赔付。

　　 考虑到若打官司，期间不能使用对方的背栓，施工工程将被迫中断，中方不得不在一张不平等协议上违心签字，答应“双方互不追究”责任，并独自承担工程因断货而违约停工、工程延期罚款等多达300万元的直接经济损失。

　　 “科技落后就得挨打”，徐跃华为此深刻反思。半年后，含有立志拼搏之意的“斯泰(STAN)”公司成立了，并走上自主研发的道路。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斯泰”在市场现有背栓的基础上进行消化和创新，研制出了一种拥有10余项专利、更适合中国多风、多地震特点的双切面“抗震型”背栓系列产品，一举打破了“费希尔”在中国背栓市场的垄断地位。

　　初次过招 选择应诉

　　 2001年6月，“斯泰”首批背栓产品进入市场，销量一路攀升。

　　　感受到市场压力的“费希尔”，试图改进产品工艺，却发现要改进的工艺已被“斯泰”研发成功，并已申请了专利。

　　为夺回市场，“费希尔”开始擎起“专利大旗”。

　　 从2001年10月开始，“费希尔”的中国子公司慧鱼(太仓)建筑锚栓有限公司(下称“慧鱼”)多次向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复审委员会申请，要求裁定“斯泰”的石材、陶瓷用锚栓等5项专利无效。

　　委员会经过仔细比对和审核后，认定两家公司的专利并不等同。

　　 申请被驳回后，“慧鱼”又于2002年5月、2003年12月，分别向北京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和武汉中级人民法院起诉“斯泰”专利侵权。

　　 面对突如其来的诉讼，徐跃华举棋不定：应诉，意味着巨额的官司开支；回避，即默认有侵权行为，必然要按照惯例接受对方的要求，自己就有可能成为对方在中国的加工厂，向其交纳专利使用费，甚至被对方吞并。

　　 出于对公司发展前途的珍惜和对自主研发产品的自信，徐跃华选择了积极应诉。

　　胜了官司 丢了市场

　　 由于产品为自主研发、并申请了专利保护，在与“费希尔”一轮接一轮的较量中，“斯泰”先后出庭几十次，官司全面胜出。但结果却是：“斯泰”面临“胜了官司，丢了市场”的尴尬。

　　 在上述官司的开庭、取证等过程中，“慧鱼”利用一切机会在市场上施加影响，在“斯泰”的客户群中散布消息：“斯泰”的产品是侵权的伪劣产品，如果用“斯泰”的产品也一样会被告上法庭。此举对不明真相的公众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

　　 2001年底，北京旺座商业广场等数十家工程的幕墙装饰已经决定用“斯泰”产品，但到了2002年5月，“费希尔”利用官司向旺座工程的业主施压，业主只好改用其产品。同样的打压方式使得“斯泰”很快失去了在北京的其他几宗业务，在全国的许多工程中也失去了机会。

　　　在与“费希尔”频频过招之后，徐跃华才渐渐意识到对方诉讼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市场份额也”。正像专家们提醒的那样，知识产权保护，往往是世贸组织许多“老成员”开拓“新成员”市场的“常规武器”。

　　展开反诉 证据厚达185页

　　 “一定要反诉对手！”对手既然试图利用知识产权手段来打击“斯泰”，“斯泰”同样可以用这个武器还以颜色。徐跃华一边应诉，一边为反诉对手搜集证据。

　　他们搜集到的第一组证据为湖北高艺装饰公司提供的。该公司于2001年承建湖北移 动通讯指挥大楼装饰施工，当时“慧鱼”和“斯泰”均向其推销产品。当年7月，“慧鱼”致函湖北高艺公司，将“斯泰”生产的产品大大贬损一番……

　　 接着，东莞市地税局办公大楼幕墙装饰及深圳文化中心幕墙装饰施工期间，“慧鱼”向有关施工方发出的信函、声明也被“斯泰”取证到手。

　　 2003年7月，“斯泰”以344万元的标的，在武汉正式起诉“费希尔”中国子公司“慧鱼”，称其诽谤，属于不正当竞争。

　　 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此案。期间，“慧鱼”提出管辖异议，被上一级法院依法驳回。

　　 为打赢官司，“斯泰”在武汉律师黄传宏的帮助下，准备了一本厚达185页的证据书，并在庭前与“慧鱼”进行证据交换。就是这本武汉中院知识产权庭有史以来“最完整最充分”的证据书，使“斯泰”再次胜诉。

　　反戈一击 收复失地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慧鱼”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14条“经营者不得捏造、散发虚伪事实，损害竞争对手的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的规定，并依法判定，“慧鱼”立即停止侵害“斯泰”商业信誉和商品声誉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并在《中国建材报》刊登向“斯泰”的致歉声明，赔偿“斯泰”损失15万元。

　　 这起持续2年多的涉外知识产权纠纷案，在我国建筑装饰行业引起广泛关注。

　　“斯泰”耗资200多万元应诉和取证，与最终获赔的15万元似乎不能划等号。但重要的是，企业以此赢回了清白，更赢回了市场。

　　 徐跃华告诉记者，官司结束时，“斯泰”在全国背栓市场上的占有率已达到了90％以上，年销售额冲破6000万元。

　　个案启示：如何“与狼共舞”？

　　作为这桩不正当竞争案的原告代理人，湖北华平律师事务所主任黄传宏颇有感触。他认为，此案胜诉关键在于斯泰公司真正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并在一开始就有极强的专利申请和保护意识。

　　 “然而，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这样幸运。”据悉，我国加入WTO以来，涉案金额较大的涉外专利纠纷已多达几十起，而且外国公司对我国企业发起的专利诉讼的规模呈逐渐增大趋势，诉讼标的数额巨大，有些企业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例如我国的DVD企业就因为被控侵权，面临至少需付出200亿元专利使用费的痛心局面。

　　　知识产权制度是客观的，国外企业可以运用，国内企业同样也可以运用它来保护自己。“斯泰公司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黄传宏说，如果我们的企业，能够像“斯泰”这样具有极强的专利意识，熟悉市场游戏规则，有效运用专利战略来保护自己，中国企业所面临的“专利侵权”的被动局面就会少很多。

　　了解了游戏规则，中国人不一定就“玩”不过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