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爱普生：告别家族企业

　　跨国公司在中国——美日两大打印巨头的启示——国际篇

　　“难道你们想再回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吗？”

　　文·本刊记者王悦承

　　“砰！砰！砰！……”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爆破声，诹访湖面上跃起的烟火争先恐后地窜向天空，用斑斓色彩和耀眼光芒在家中争妍斗艳，瞬间把日本长野诹访市的夜空染成了彩色。湖边的人们，早已忍不住尽情的鼓掌欢呼。

　　在诹访的传统风俗中，每年8月15日的烟火节，意味着热闹纷呈的夏天将画上句号。但是2003年与过去明显不太一样，尽管烟火节已经结束，屹立在诹访湖畔的精工爱普生公司总部里，依然洋溢着夏日般的热情。

　　原因最简单不过了：精工爱普生公司在2002财年(截至2003年3月)会计报表中，一扫上年亏损超过1.5亿美元的晦气，赢得1.04亿美元的净利润；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全球打印巨头告别了61年的家族企业经营模式，成功地在日本东京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上市当日成功筹资11亿美元。

　　做打印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作为精工爱普生公司董事长，72岁的安川英昭有理由为公司选择了诹访这块风水宝地而感到幸庆。没错，这里的确属于乡下地区，人们在此处也找不到第二家知名的跨国公司，它离东京有200公里的路程。“可是，不是非得住在东京，才能获取商业信息。”安川英昭认为，“离东京远点反而有助于获得准确的信息；假如住在东京，我需要处理的信息也许就会太多了。”

　　这并不等于说安川英昭在精工爱普生的职业生涯是一帆风顺的。1991年，他接任成为公司总裁，从上任时间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美差。

　　创立于1942年的精工爱普生公司，在经过了将近30年的发展以后，终于以其技术方面的标新立异，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赢得了全球的一片掌声。从让瑞士钟表界胆战心惊的精工石英表，到迄今仍占据市场老大位置的针式打印机，精工爱普生在彼时可谓是大红大紫。

　　进入上世纪90年代以后却是另外一副光景。正如日本企业界给自己的评价一样，上世纪90年代是日本企业“失落的十年”。有专家认为，日本企业在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得益于日本公司以市场占有率为主流的经营理念。在这种理念的支配下，各家公司在制定业务规划时，都在考虑如何在市场占有率上超过竞争对手，哪怕是0.1个百分点也好。他们的初衷是先获得市场占有率的优势地位，然后期望将来某一天能够带来丰厚的利润。但是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他们非但没有实现利润的增长，反而陷入了财务困境。

　　日本经济的长期萧条，以及上世纪90年代后期的东南亚经济危机，使日本企业市场占有率竞争的扩大路线遭受了挫折。从表面上看，资金流通正常，似乎没有反映出什么严重弊病，但是一旦面临调整生产的局面，资金流通就成了问题。这样一来，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已经无法长期支撑这种困境。此时，日本企业财务上的脆弱毕露无遗。

　　安川英昭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日本传统企业潜藏危机的认识，他似乎早就意识到了日本企业一味追求市场占有率的积弊。这种危机意识来源于他早年的经历——他在日本北海道农村长大，艰苦的生活磨练了他的意志和毅力。在当时最热门的东京大学精密机械工程系毕业以后，他就开始了自己在精工爱普生公司长达49年的工作生涯。

　　在成为总裁以后，他一方面推行“No.1战略”，即如果产品无法(或者没有潜力)在全球市场占有率上居于前两位，那么精工爱普生就从该业务领域撤退；另一方面，他开始全力推动精工爱普生公司的上市，更加注重公司经营利润而不仅限于市场占有率的提升。

　　从1999年的数据来看，“No.1战略”有了明显的效果。在这一年里，精工爱普生在针式打印机、微型打印机、移 动电话用LCD元件及模数等领域中均居于全球第一位，而在喷墨打印机、液晶投影机等领域中则居于全球第二位。2002年的数据则显示，除了液晶投影机跃升至全球第一位以外，上述产品依然保持着原有的位置。

　　安川英昭认为，精工爱普生在打印机方面的突出表现，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早年研发精工手表时的精密技术。有行家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手表那么精密的东西都能做出来，做打印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高于佳能20倍市盈率

　　如果说“No.1战略”的实行还算顺利，那么精工爱普生的上市之路却是漫长而艰辛。

　　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精工爱普生公司的创始人家族，即服部家族，他们是该公司的最大股东。服部家族最初认为，精工爱普生从银行获得的贷款足以保证爱普生的持续经营和盈利，因此并不需要通过上市来筹集资金。

　　实际上，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精工爱普生需要周转的资金也越来越多，上世纪90年代初期甚至一度陷入了赤字。“在十年前，我们确实感到在资金运营和筹措方面有困难。”精工爱普生公司全球副总裁木村登志男在中国接受采访时说。他认为上市至少可以带来三点好处：其一，避免银行贷款的单一筹款方式；其二，得到更加客观的评价；其三，得到社会公众的信任。在安川英昭的推动下，精工爱普生的董事和管理层跟服部家族进行了多次商议，并最终获得了通过，服部家族以股份稀释12%的代价来换取精工爱普生的未来发展资金。

　　到了2001年4月，安川英昭把总裁的交椅让给了草间三郎，自己则成为了公司的董事长。此时，上市似乎已经万事具备，精工爱普生在6月24日宣布IPO价格将定位每股2600日元。但是，全球经济的低迷对投资市场产生严重的影响，考虑到融资市场的萎靡不振，安川英昭断然取消了原定在这一年进行的上市计划。

　　当然，他并没有因此而完全放弃，借助2003财年扭亏为盈的良机，他终于在2003年6月24日把精工爱普生放到了东京的股票交易市场。至此，精工爱普生的十年上市之路才算画了句号。据路透社报道，如果以当日的收市价来计算，精工爱普生的市盈率达30倍，高于日本国内老对头佳能公司的20倍市盈率。

　　欧美一些股票分析家认为，精工爱普生上市的最重要意义，并不在于募集资金的规模有多大，而在于它标志着即使是日本最传统的家族企业之一，如今也转型为上市公司，开始严格关注企业的利润水平与财务的实际状况。

　　安川英昭和草间三郎正在全力以赴，他们希望通过显示、色彩管理等方面共通的技术，让未来的信息显示能够实现一致的效果，从而把精工爱普生打造成为未来数码影像领域的巨人。这意味着精工爱普生的竞争对手已不仅限于原来的惠普、利盟和佳能，还会包括柯达和富士等业界巨头。

　　从2003财年(截至2003年12月)的前三季度情况来看，精工爱普生集团的表现的确让东京的股票评论家们振奋。在这三个季度里，销售收入比2003年同期增长了7.6%，净利润更是上升了749.9%。一切数字似乎都在告诉人们，精工爱普生已经告别了上世纪90年代的低迷。

　　看样子，安川英昭似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当他和精工爱普生的研发团队在一起时，他还时常提起，“难道你们想再回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吗？”当然，无论是研发团队的员工或者是其他部门的员工，都会毫不犹豫地应上一句：“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