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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短时间内仰仗国际资本发展经济的代价是本土企业薄弱的长远发展能力。
□肖知兴
印度虽是我们的邻邦，但隔着喜玛拉雅山，我们对它的了解其实不多。偶尔在媒体上看到一些浮光掠影式的游记，作者的行踪往往也局限于北部的几个旅游胜地，很少有人去代
表印度经济发展成就的海德拉巴、班加罗尔等城市看一看。这一段时间，我写了几篇与印度企业、印度商人有关的小文，也是想让向来有点瞧不起印度的国人放下架子，认识到印度其实有很多事情做得比我们好，我们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做过学生的应该都知道，我们从同学身上学到的东西往往不比从老师身上学的东西少。在世界经济发展史这堂课中，印度与中国两个都算是差生，谁也用不着嫌弃谁。
巧的是今年7月24日《华尔街日报》刊登的一篇文章，导读很触目：“印度将来会超过中国”。报道的是黄亚生和塔伦·坎南最近在《外交政策》上发表的《印度能超过中国吗？》这篇文章。
黄亚生在北京出生，在哈佛大学从本科读到博士，曾是哈佛商学院唯一的华裔教授，最近刚刚离开哈佛加入MIT斯隆管理学院。坎南则是哈佛商学院风头正健的印裔教授，是国际上关于新兴市场经济、企业集团等话题的权威人物。两人联手写的这篇关于中国和印度的文章自然显得颇有分量。
文章的基本观点是：中国和印度所走的发展道路不同。中国的经济发展主要靠外商投资驱动，而且这些外资中大约有一半是海外华人的投资。与此相对比的是，中国本土企业家的发展环境一直不理想，很多高速发展的产业都不向他们开放，资本市场包括银行贷款和股票上市的大门关得很严，保障产权的法律制度也很不完善。所以中国短时间内仰仗国际资本发展经济的代价是本土企业薄弱的长远发展能力。“你甚至很难找到一家在全球范围之内运作、营销产品的本土成长起来的中国企业。”他们在文章里尖锐地指出。
印度与中国相反，被殖民的历史使他们一直对外资有很强的警惕心理。过去这些年来，他们的经济发展很大程度上都基于本土企业的成长。他们的资本市场和法律制度都比中国的好，为本土企业的成长提供了相对良好的环境。最近一些年来，他们的呼叫中心、软件业、制药业都有一些企业达到了世界级水准，能和美国、欧洲同行在同一个层面上竞争。
更重要的是，这些企业的成长都是在市场条件下公平竞争的结果，因此都拥有过硬的管理基础。例如，印度软件业的领头羊信息系统技术有限公司(Infosys Technologies)即以他们“像圣人一样诚实”的会计手法为同行业和全国树立了一个榜样。2000年里昂信贷证券亚洲部做了一个25个新兴市场国家的公司治理状况的排名，印度排第6名，中国排第19名。在《福布斯》2002年全球最佳200个小企业排名中，印度企业有13家上榜，中国只有4家。
黄亚生和坎南还用江苏和浙江的对比来预测中印两种经济发展道路的潜力。江苏曾以号称“苏南模式”的乡镇集体企业名噪一时，可惜好景不长，渐渐在新一轮市场竞争中败落下来。江苏于是大力吸引外商投资，苏州、昆山等地成为外商投资的热门。但以土生土长的民营企业为经济主体的浙江这些年来的经济发展却一步比一步好，很多经济指标都压倒了江苏。
的确，在浙江，你能找到那种踏实做事、不唱高调、不唯洋、不唯书、底气十足的企业，大家比较熟悉的如杭州的娃哈哈、宁波的波导、台州的吉利、丽水的纳爱斯等，都是在不可能当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硬气”企业的例子。可惜，它们都还太小，多数还只是“内战”的高手，根本谈不上国际化经营和世界级的实力。据媒体报道，去年10月份在香港颁布的亚州商业领袖评选活动的最后20位候选人中，印度企业家占了1/3，没有一位中国企业家入围。张维迎分析了中国企业家在这种评选中败落的原因，认为首先是中国企业家的语言能力问题。其实，英语能力的背后，是中印企业管理水平的巨大差距，而且，这些差距还正在拉得更大。
今年3月，有家印度企业真正风光了一把。丹麦制药巨头伦贝克(H. Lundbeck)公司提出，以4000万美元向一家印度小制药公司矩阵实验室(Matrix Laboratories)购买其开发的伦贝克公司抗抑郁药Cipramil一种关键活性成分的生产工艺。伦贝克的出价比Matrix去年全年的药品销售额还高。但是矩阵实验室的主席N. Prasad拒绝了这一要求，原因是矩阵实验室要利用这项技术自己生产Cipramil的仿制药，而且还可以为全球其他仿制药生产商提供这种化合物。Prasad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机会。”
在印度，像这样的公司绝不止一家。无论是矩阵实验室这样的小公司还是Ranbaxy Laboratories和瑞地实验室(Dr. Reddy's Laboratories)等大公司，印度的制药企业已经学到了这个国家软件企业的精髓，那就是利用印度廉价但高素质的劳力来大力开展研发，对国际市场生产，向国外制药巨头发起挑战。它们正逐步成为那些跨国制药巨头需要认真对付的对手。对于做企业的，有什么是比让世界一流对手感到畏惧还要大的荣誉呢？在聪敏务实的印度企业家的推动下，喜玛拉雅山下这只古老的大象正在慢慢起飞。当他们飞过喜马拉雅山的时候，但愿中国的企业家们那时不会还在地下，只知道仰着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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