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企业家还是经理人？

　　叫企业家而不愿叫经理人，是强化自己与企业联系的一种隐秘而坚决的需求

　　你是企业家还是经理人？

　　——一个纯粹中国的问题

　　文/牛文文

　　商业无国界，但中国商界却有一些只有中国人听得懂而且特别在乎的“中国问题”。“企业家还是经理人”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亚布力论坛前夕，柳传志先生打电话给我们，激动地谈起一个问题：杨元庆、郭为是企业家还是经理人？原来，有几家媒体年前作了一个排行，把杨、郭二人列入“最具价值的10大经理人”，柳总很不以为然。几天后，在亚布力论坛上，柳总果然在首场论坛上提起了这个让他难以释怀的问题：按有无股权划分企业家与经理人，股东管理者就称为是企业家，非股东管理者就称为经理人，“这个分法我觉得不是很合适”：张瑞敏、倪瑞峰，或者是我，当然我现在也是股东了，过去没有股份，也不是企业家了？像GE的韦尔奇，IBM的郭士纳也只能算经理人了？

　　“你是企业家还是经理人？”美国商人或欧洲商人可能只能耸耸肩，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毫无价值，毫无意义，他也无法回答。在一个股权高度分散化、管理高度职业化的社会里，无法按上述这个标准区分人群。Entreprenuer本意指的是创业者，中小企业创办者，含有“企业家精神”、商业上的创业精神的意思，是一种个人气质，而不是一种身份、职业。Manager指的是管理者经理人，在英式普通法系国家，董事总经理叫managing director，美式资本主义国家80年代企管军事化，把战争中的阵前指挥官Chief executive officer名衔引入企业叫首席执行官CEO，是一种职业、职位。这两者不是可以比较的概念。如果强要区分企业里的两种关键角色，应该是投资人与经理人的区分，而不是企业家与经理人的区分。

　　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在中国就变成一个引起极大争议的问题了呢？

　　其实，这个问题决不仅仅是柳总关心，但现在连柳总都关心，那绝对是一个值得认真研究的重大问题了。

　　让我们开列一个单子，看看是谁、在什么情况下，关心这个问题：

　　1985年，《中国企业家》杂志创刊前，刊名起了争议：究竟叫《中国厂长经理》还是《中国企业家》？最后是一位高层领导人拍板：有艺术家、作家，为什么不能叫企业家？

　　2000年，路强华出走创维引发一场关于“经理人职业道德”的大讨论，路后来在高路华对本刊记者说：我不是职业经理人！

　　2003年2月，柳传志在亚布力论坛上发问：杨元庆、郭为是企业家还是经理人？

　　2003年3月，招商局董事长秦晓在接受本刊采访时一再说：招商局里没有企业家！

　　看来，时间跨度近20年，但“是不是企业家”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伴随着中国的企业家阶层。这里面有几层潜台词：

　　企业家是不是一个独立的、可以与政治家、艺术家并列的阶层？(厂长经理是“企业经营管理工作者”)—社会身份独立说;

　　企业家是老板(铁打的)，经理人是(高级)打工者(流动的),经理人要对所服务的老板遵守职业道德—企业角色主从说；

　　企业家是有股份的股东管理者，经理人是无股东的管理者—股权所有权关联度说；

　　企业家是创始人，第一代创业者，经理人是第二代，少帅，是接班人—代际说；

　　企业家是成名称“家”的人，是一种地位，而经理人只是企业的一种职业——水平说。

　　柳总的观点是：企业家是为企业的根本利益、长远利益负责任的，具有事业心的领导人。(把杨元庆、郭为分为经理人)这种分法对我们不利，我们是希望把联想和神州数码办成百年老店，如果我们的员工以为是跟着经理人走，那么我觉得凝聚力就小得多，企业未必能做到基业常青。他的担心，非常有道理。在中国的商业环境和话语体系里，企业家与经理人的确有实实在在的差异：

　　一、创始人价值实现问题。一大批老牌企业创始人的股权问题，迟迟没有一个公道合法的解决，本刊2002年10期封面文章《企业创始人价值实现报告》因此在很多老牌企业里引起强烈反响。

　　二、实业家与投资家的分野。有外部自然人大股东进入的情况下，创业者或管理者仍然强调自己独立的身份价值，不想被矮化为老板的高级打工者。本刊2002年12期封面文章《拯救者？掠夺者？—大公司的新主人》，就反映了新主人在科龙、健力宝这样的老牌企业里引起的震动。

　　总之，企业家是在基本的治理问题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强化自己与企业联系的一种隐秘而坚决的需求。什么时候“企业家还是经理人”不再是一个沉重的选择，中国的商业环境就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