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王万利
长春一汽是国内三大汽车制造基地之一，但公司管理层仍然感到了技术工人缺乏的危机。一汽有自己的专门技工培训学校，在以前，这个技校的毕业生几乎全都会分配到各个分厂。但据一位内部人士透露，今年该校毕业的学生一汽一个也没要。一汽营销战略部的一位员工告诉记者，技校毕业的学生一批不如一批，现在的新技工不能塌实干活，学的东西也不
多，但还瞧不上老技工，企业也感到很苦恼。工厂现在主要依靠的还是老工人。技工缺乏，成为很多制造型企业最头痛的问题。北京市机械工业学校的魏校长语气肯定地告诉记者：“时至今日，没有一家企业敢说自己不缺技工，包括天天嚷着减员、下岗的国有企业。”在大连市电业局下属某企业，老技工成了“宝”，由于青年技工顶不上，老师傅们退休后大都被返聘回岗。本溪钢铁公司的一位负责人则告诉记者，他们那里很多年轻技工什么都干不好。近日，北京某公司实行工资改革，为高级钳工开出的月薪超过五千元。同时，上海也在呼吁“技术人员紧缺，青年技工、技师亟待补充，高级技工缺额较大。”……“蓝领”收入向“白领”看齐，更有超越之势。辽宁省本溪市原机械局技校(2001年更名为机械局联合大学)边校长告诉记者：“去年，大连造船厂来我们学校高薪招人。他们之前已经走了很多地方，但在大连、沈阳已经招不到技工，迫不得已就要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了。可是后来招聘的效果仍不是很理想。”
大学扩招，技校关门
就在技工市场火爆、技工短缺的今天，很多技校却门前冷清，甚至被迫关门。“技校压根就没被重视过。”魏校长感喟，“只要能上大学，没有一个学生愿意来技校。”多少年不成文的传统，中学升学率算的都是考上高中的学生数。“从来没听过，也从来没有过把技校算在升学率里面的。”技校一直就是“垫底”，填报自愿也是在最后一栏。“大学这么容易上了，谁还愿意上技校，当‘工人’？”边校长苦笑着为记者细算，“全市一年才两万多应届学生，大学扩招，一下子多拉一倍的人过去，本来就‘捡漏’的我们日子就要没法过了。”“大学扩招，技校遭殃。”向来招生不愁的北京市职业技术院校“六强”之一的北京市机械工业学校也遭池鱼之灾，2000年招生史无前例地出现了缺口，且这个缺口发展迅猛，到2002年，已有超过30%的计划招生量不能完成。“我们学校在北京算是情况最好的了，大部分技校招生完成量都没有达到半数，有的支撑不下去已经倒闭或合并。”魏校长说得很无奈。北京原有各类技术人才培养学校400多所，80年代90年代初，职普比例达7：3，十个学生中有七个读技校。谁料到仅仅几年便峰回路转，1996年大学扩招后，技校大批倒下，“转制的转制，合并的合并，再加上解体，算下来如今只剩一百多家。”
技术工人低人一等？
条件无论如何困难，国家还是需要技术类应用人才，技校也要生存下去。“为了生存、发展，我们绞尽了脑汁。学生、家长，都喜欢大学，那我们就往大学上走！”与大学联合办校是个办法，近几年技校纷纷挂牌，更名为“联合大学”。本溪市原有职高、技校五所，无一幸免，坚持最持久的机械局技校也于2001年更名为“机械局联合大学”。北京市的大小技术院校亦是多个牌子齐挂。看着门上的三块牌匾，边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学生都上大学、搞研究，工厂里的活不知道要谁来干。只能老工人先顶着了，但又能顶到几时？”“这一代学生的家长，大多做了二十几年的工人，部分又要面临下岗。在他们的观念里，念技校就等于当工人，而当工人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下岗。再加上收入不高，身份也是‘低人一等’，所以只要有一点可能，都不愿意让孩子念技校。”
培训体制亟待改革
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任何工种的技工想找工作，都必须拥有一张“资格证书”。该证书并不可以轻易取得，需要接受一定的职业技术教育，技工同任何职业一样，都是要拿了“执照”才可以上岗。而我国现有“技师”资格考试过程繁琐、限制太多，使很多人望而却步。“考技师比考研究生还难！”更有“技师是技工里的博士后”之说。“技术培训教育急需改革。”魏校长认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早就应该实行“双轨制”，不论上大学还是技校，都可以拿到同等的文凭。而大多数发达国家，都有专门的培训学校对技工进行培训，而且级别很高，不亚于大学。毕业以后的收入也不低。2002年4月，教育部决定启动“四项工程”，加大对职业教育的调整和投入，调整职业教育布局，将普通中专、技工学校、高职、大专统称为“高职”。“在我们技术院校教育者的强烈呼吁下，国家重视技校问题了。”魏校长谈到这里，才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技工问题，是一个社会问题，只有国家、社会全体重视，我们才可能走出困境，国家经济也才能更合理地发展。”资金是困扰技校发展的一个大问题。一些培养出大批优秀技工的国家，多将职业教育作为免费教育的一个重要部分。我国技术院校教育资金大多是三方面来源：行业支持、国家拨款、学费收入。魏校长指着窗外破旧的教学楼向记者解释，“国家拨款是按招上来学生的人头算，学费更不用说，没学生，收谁的费？行业支持，早几年前机械局就开始裁员、下岗，自己的工人都保不了，谁还会顾到我们！”本溪市机械局技校情况更惨，“不收学费都没有人愿意来呢！”广州的经验也许值得借鉴，该市1997年提出职业教育“281工程”计划至今，技校毕业生就业率一直保持在95%以上，许多刚走出校门的技校学生月薪就已超过5000元。乐观的就业前景，使技校报考人数激增，今年更是招生7万多，创历史新高。当然，“技工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解决的，这种认识，也不是几个人就可以改变的。如果人才的供求也要靠市场来调整，那就不仅仅是耽误一代人的问题了。”魏校长忧虑之中，仍满含期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