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顾忌老美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中国企业是时候用自己的话语体系，讲出自己的个性了

　　文/牛文文

　　8月9日，中国“企业教父”柳传志应邀到美国管理学会作了一个演讲，最近业界很多 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觉得柳总是代表中国企业家在美国讲话，因而也有一些特别的声音：

　　——柳总太谦虚了。为什么要说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从西方企业的实践中学来的呢？其实这些年中国的企业也积累了不少自己独创的东西，没必要老那么谦虚。

　　——在美国人面前讲控制成本、压缩周期这些人家最擅长的管理ABC，表现不出来中国企业的管理水准。

　　柳传志到底在美国讲了些什么？仔细翻看在他“2002美国管理学年会”上的演讲，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大部分内容他在国内的许多场合都讲过，并且被广泛传播：在中国PC市场战胜跨国对手，联想有三件法宝：降低成本(拧毛巾)、发挥产品技术的优势、建立市场和销售渠道管理的特殊能力。这三个是“表面”功夫，背后还有三件大事：建班子、定战略、带队伍。——这些都是柳传志在国内各种场合反复讲过的“联想秘笈”。

　　既然柳总讲的是大家早已熟悉、认同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有议论？我感觉，可能是企业界的语言问题在作怪。

　　企业界的相互交流，从来都存在一个“语言”问题。我曾经在本栏目写过两篇文字，专门分析这类“语言问题”，企业家与自己的经理们的沟通有语言问题(“巴比伦迷失”，2000年第8期)，老一代企业家与企业新人类也有话语代沟(“失语的一代”，2001年第7期)。这次由柳传志演讲而起的，应该是另外一种语言问题——中外企业家的话语差异。这些年中国企业界与国际同行的交流多了，柳传志张瑞敏这些领袖企业家都先后被邀请到哈佛演讲，中国巨头们在达沃斯、财富年会上与国际同行同台演讲就更已是“平常事”了。但究竟怎么和国际同行交流，用什么样的话语体系交流，才既能让老外想听、听懂，又能说出在中国环境办企业的独特体会，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柳传志曾经有过一次“演讲”尴尬：前些年他在哈佛演讲，讲的也是建班子、定战略、带队伍这一套最得意的“中国功夫”，但据说老美听得并不带劲，他们想听联想是怎么降低成本的那一套具体的东西。柳传志对此很有看法：企业好比屋子，价格成本销售等具体运作层面的东西是“屋顶”，ERP这样组织架构方面的东西是“围墙”，机制、制度、管理理念、方法论是“地基”。国外企业界只关心“屋顶”，体制制度这些基本的“地基”问题在西方几乎不存在，他们不用操心，可真正决定中国企业生存和竞争力的，恰恰是“地基”问题！

　　这回演讲，看来柳传志是特意加上了老美爱听的三件“表面功夫”。

　　老美可能爱听了，但国内同行们又有看法了。

　　——不用再顾忌老美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中国企业是时候用自己的话语体系，讲自己的个性了！

　　在窃窃议论声中，我好像听到了这样激奋的声音。是的，中国企业应该以何种姿态在国际讲台发言，在一年前还根本不是问题，但在美国企业界丑闻迭出、华尔街资本主义名声扫地的今天，这个问题似乎有了别样的答案。20年来，我们先学日韩企业规模至上的后发赶超战略和企业哲学，占有率、品牌扩张、日式精细管理，在家电业为代表的企业中被广泛应用。亚洲金融危机扫荡和国内家电业价格战破产后，正迷茫中，99《财富》上海论坛一群500大CEO专机送来了GE韦尔奇和美式企业哲学，让失去样板的中国企业如获至宝，股东价值、治理结构、独立董事成了企业流行语。话语体系刚与世界潮流接轨，孰料安然效应一发不可收，全球商界都开始反思美式企业哲学。

　　应该承认中国企业的管理水平还有差距，但那些激烈地在本土市场上打拼了多年的优秀企业家，对企业管理的探索体验积累，我想并不比西方教科书式管理大师弱，他们只是没有时间停下步来整理，中国今天也没有如德鲁克那样的人认真琢磨总结中国企业家20年来的管理实践。一本《联想为什么》、一本《海尔制造》，读起来和《蓝血十杰》没法比，但照样畅销无比，我常和同事们讲，要是有人能讲好中国版的财富故事中国版的《蓝血十杰》就好了——不是中国的企业管理没说头不够水平，是会写管理书的中国人少。

　　榜样的力量总是那么脆弱，中国企业是该探讨自己的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