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喜/文

　　2002年第一季度，通用电气公司(GE)的销售收入几乎没有实现任何增长，而会计制度的改革更是火上浇油，通用电气的净收入因此比上年同期降低了2.7%。就在消息公布的当天，公司的股价格应声从37.20美元下跌到33.75美元，这恰好是其3年前的水平。“我痛恨我们现在的股价水平！”CEO兼董事长杰夫·伊梅尔特表示。事实上，这位上任仅仅7个月的CEO 已经遭遇了一连串麻烦事：首先是美国人做梦也想不到的”9·11”事件，然后是经济衰退、安然丑闻和会计制度的变革……

　　尽管如此，伊梅尔特仍然成功地使通用电气在2001年保持了12%的利润增长率。这个数字并不比韦尔奇时代的增长速度逊色多少，但不幸的是，今天的投资者再不是通用电气神话的盲目崇拜者，经历了安然等事件的教训之后，他们的眼光透露出怀疑和挑剔的神气，面对通用电气这家具有100多年悠久历史的庞然大物，人们想知道的是：这家经营着这么多金融业务的公司保持高速增长的奥秘是什么？毫无疑问，通用电气并非无可隐瞒。

　　麻烦重重谁都知道，做韦尔奇的接班人的滋味不会好受。韦尔奇带领通用电气保持了长达26年的连续增长：他在任期间，通用电气的市场价值从不足150亿美元增加到4000多亿美元。这一成就足以使他成为20世纪全世界最杰出的CEO。用《商业周刊》的话讲，“他能够在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牛市期间执掌通用电气公司，不论其原因出自他的领导天赋、管理才能、在事业上豪赌的勇气，还是在于他与生俱来的运气，总之他已经创造了一个有关公司的神话。最重要的是，当他在任上的时候，投资者看到接踵而来的两位数以上的利润增长率只会惊叹他的神奇，而不是追问他究竟用的是什么办法。”但是伊梅尔特没有他的前任这样幸运。就在他正式上任的第二天，恐怖分子就用飞机对世贸大楼进行了攻击，并直接造成两名员工死亡。惨重的经济损失使GE的保险业务跟着倒了大霉，仅为此事该部门的理赔金额就高达6亿美元。而这次事件也使人们一时谈“飞”色变，直接导致了整个航空行业迅速陷入萧条，加上被劫持飞机的引擎就是GE的产品，GE的飞机发动机部门也随之一蹶不振。恐怖事件对美国人心理上的打击更拖累了美国经济的发展，为通用电气的发展蒙上了层层阴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久以后，能源巨头安然公司爆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财务丑闻，著名的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也因涉嫌其中而倒台，在人们对会计行业的信用产生怀疑的同时，投资者也将目光转向了大公司的财务状况，他们对纸面上的数字真实性感到忧虑。要求公司公开披露详细信息、提高透明度的呼声越来越高。

　　通用电气还面临着获得新贷款的难题。尽管标准普尔给它的信用评级仍然是令人羡慕的3A，但它在最近向一些老东家筹借10亿美元贷款的时候，居然遭到了著名投资银行高盛公司的拒绝。尽管高盛没有说明拒绝的理由，但是在华尔街看来，这当然是一个不太吉利的信号。

　　除此而外，伊梅尔特还面临着来自持有通用电气股票期权的内部员工和持有GE流通股的外部投资者的双重压力。通用电气的股价在2000年8月曾是诱人的60美元，而到了今年4月24日，当伊梅尔特召开第一次股东大会时，股价跌至33美元，公司市值比顶峰时缩水2680亿美元，伊梅尔特必须对一贯对通用电气报以信任态度的投资者负责。

　　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纵使不可一世的韦尔奇在位，也不见得能够轻松应付，何况是新官上任的伊梅尔特。不过从经验来看，新上任的CEO一般总是很难立刻得到投资者的信任，即便优秀如韦尔奇。他在1977年执掌通用电气的时候，也面临着类似的信任危机，好在他很快以出色的表现消除了人们的担忧。而现在，是该伊梅尔特表现的时候了。

　　复杂的财务报表为了迎合投资者，伊梅尔特在通用电气及其附属部门的财务问题上向公众披露了更多的信息，但是一些机构投资者仍然觉得他们得到的细节太少。通用电气出具的财务报表有两种方式。一是众所周知有着良好管理的产业，如能源和工业系统、飞机发动机等等(通称为通用电气产业)。这部分业务没有负债，有大量的现金流。而另外一部分少为人知的是金融业务、商务和消费借贷、租赁和保险业务(通称为通用电气资本)。尽管通用电气资本的评级也是3A，但主要原因是背后有通用电气产业的支持，分析师们如今担心的是，金融公司的混乱操作会不会也在这家公司普遍存在。

　　一位投资公司的资产组合经理说，“GE显然拥有这些数据，但是它仅仅披露了那些自己想披露的东西。”他觉得GE虽然已经打开了大门，但是这只是敞开了一条“缝”，“只有当人们要求更多的信息披露时，公司的一切才会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伊梅尔特也表示，他个人正尽最大努力增加同外界的沟通，“我现在要花两倍于以前的时间同华尔街交流。”就在最近，通用电气在讨论今年第一季度盈利的时候破天荒地举行了一场远程电信会议。这个开放性的会议吸引了3000多名听众，但仍有人对这个历时一小时的会议只允许提5到6个问题很不满意。管理人员只好鼓励人们在会后联系公司，以获取更详细的信息。

　　即便如此，还是有投资者认为通用电气“似乎在力图控制信息”，而且他们表现得不怎么坦率。就连伊梅尔特没有参加这个电信会议也招来非议，一些投资者觉得要是他参加，其言论或许还能增强人们对公司的信心。

　　不过伊梅尔特倒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他认为自己在全世界公开露面的次数够多了，“人们对我的主张耳熟能详……他们也了解公司的状况。”他进一步声明，安然事件后人们对公司的严重关注只会让通用电气更好地满足投资者对信息的渴望。“从信息披露和投资者信任的角度来讲，我们所处的时代已经不一样了。但是我奉行的宗旨就是让投资者知道得更多。再公开一些，让大家来监督。我认为我们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当然我们不可能同时让所有人满意。”

　　增长从哪里来？

　　最让人担心的问题并不是这些。让一些分析人士和投资者着急的是，通用电气的利润增长实际上是在减速。美国银行的尼科尔发现，过去的一年中，公司制造业的利润增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美国发电机市场销售的燃气涡轮发动机和相关服务，这部分业务疯狂地增长了100%，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其他部门的利润在萎缩。而这种增长的可持续性也同样值得担忧。2002年第一季度，整个公司的增长仍然是靠动力部门推动的，该部门的营业利润上升了81%。爱德华琼斯公司(Edward Jones)的分析师比尔·菲亚拉认为：“如果没有GE的动力部门，公司根本不可能实现增长。”但是从整个行业来看，市场对的涡轮机的需求几乎已经到达顶峰了。

　　现在，GE的战略目标同当前的经济现实发生了矛盾。韦尔奇创造的GE模式原是使利润率相对较低，但相对稳定的传统行业和利润丰厚，可不确定性较大的服务行业相辅相成，实现稳定快速增长。例如用来自“长线产业”的航空引擎部门和动力部门的收入冲抵高风险的资本部门引发的不确定性。可目前的经济衰退使得航空引擎、保险等老牌部门自身尚且难保，更不要说达到拉动增长的目的。

　　与此同时，多数“短线”部门也需要好好地整顿才行，因为有数据显示，对美国经济第二轮复苏的乐观论调并没有给通用电气带来滚滚的订单。

　　通用电气的金融服务集团一直因其对公司总利润巨大贡献而广受关注。但是公司去年年末不加节制的兼并活动使得该公司的短期商业票据发行过多，这就使它在今年不得不依靠新的信用贷款或者发行长期债券以维持经营。事实上，如果不是拥有3A的信用评级，它根本不可能以如此之低的成本筹集资金。人们普遍认为，这一部门在过去增长速度过快，现在反而因快速膨胀受累了。

　　就连通用电气最擅长的并购手法也遭到了唾弃。为了保持两位数的增长率，如此庞大的一家公司不得不通过购买其他公司来维持这一记录——它每年要买下100多家公司，可是投资者却已经对这种方式没了胃口。另外，为了改善财务业绩，GE需要兼并的公司将会越来越大。然而，到一定程度以后，这种并购活动必然会受到法律的约束。

　　所有的一切都给伊梅尔特增加了压力，他如何才能保证这样一个净收入早已超过130亿美元的超级公司保持两位数以上的收入增长速度呢？分析师认为，依靠节约成本和改进生产率的办法在当前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希望在伊梅尔特的眼里，金融服务集团贡献利润的40%、传统产业部门贡献60%这一组合还是令人满意的。但下一步的增长源泉会是这个组合的哪一部分呢？他把希望寄托在医疗系统集团。在全球，医药行业的市场规模高达2万亿美元，而通用电气的医疗部门只占了其中90亿的市场份额，发展的潜力非常诱人。伊梅尔特说：“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打开一个成长迅速的市场，所以我觉得通用电气的医疗系统集团还处在成长阶段。”去年GE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兼并行动，仅医疗系统就买回了19家公司。尽管被兼并的主要是一些具有专门技术的小公司，但还是有投资者担心过多的并购会造成公司资金紧张和消化不良。伊梅尔特认为这种想法大可不必，因为公司的战略是并购那些能够优化公司资产组合的企业。虽然通用电气每年手中都会握有大量的现金，但是它并不铺张浪费，“没有盈利能力的资产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支持伊梅尔特信心的一个理由就是过去数十年中，通用电气将买来的企业成功地进行整合。在4月24日的股东大会上，他再次强调“我们花费了无数的时间把我们的各企业部门整合到统一的文化中来，彼此分享创意和信息。每年投入10亿美元用于培训，以培养诚信和形成统一的目标。”而中国将是通用电气下一个最大的海外机会。伊梅尔特预言不出10年，中国市场将会成为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目前在中国市场上表现最好的是通用电气的医疗部门，其销售额已经达到6亿美元。伊梅尔特希望公司的其他业务也能在中国占得一席之地。此外，伊梅尔特还表示将继续在公司内部大力推行“六个西格马”以节省资金，同时推动公司的全球化进程。他还打算猛砍公司的行政与支持部门——现在这部分的员工占到了总数的40%。

　　显然，伊梅尔特不是好惹的，单从其经历了数年时间的精挑细选、从众多候选人中胜出一事中便可见一斑。与韦尔奇的管理风格不同，做销售出身的伊梅尔特看来更加平易近人。韦尔奇办事雷厉风行，曾有将某办公室人员全部赶走的事迹，而伊梅尔特则更喜欢鼓励身边的人。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地采取强硬手段，最近要裁掉的7000人就是明证。该拜访客户的时候，伊梅尔特从不会浪费时间泡在办公室里，因此他在世界各地给妻儿打电话是家常便饭。投资者对公司信息披露的要求和责难有时也难免会过火，然而他从不抱怨，而是给予深切的理解，并积极采取行动。

　　在谈到如何掌管这样一家大公司的时候，伊梅尔特自信地说：“我的工作就是让公司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我的工作也是确保不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左右公司的方向。”现在看来，伊梅尔特的行动至少表明了在意志方面，他并不比前任逊色多少。

　　资料：

　　2001年通用电气的长周期业务部门贡献了40%的利润。这些集团的领域主要集中于基础设施建设: GE动力系统集团的核心业务是燃气轮机、蒸汽轮机和水轮机及发电机、管道和工业应用；GE医疗系统集团的产品和服务则主要是全数字乳腺摄片系统、心脏造影、CT、磁共振、IT解决方案、超声波和核医药，这个部门被伊梅尔特视为公司新的增长动力: GE飞机发动机集团为民用和军用飞机、船用和工业用提供发动机，该集团在去年直接受到航空业不景气的影响: GE运输系统集团则是铁路、城市交通和采矿业供应商之一。

　　短周期业务部门贡献了20%的利润。这部分业务集团集中于消费品和工业产品市场，其产品也更为人们所熟知，如GE家电集团生产的冰箱和照明集团的灯泡。除了GE塑料集团、工业系统集团和特种材料集团外，这部分业务还包括了美国著名的三大电视网之一——全国广播公司(NBC)，该公司旗下的商业新闻有线广播网CNBC在全球拥有2亿家庭用户，还与微软合作运营的MSNBC，在美国拥有7千多万户家庭用户。

　　GE公司庞大的金融服务集团在2001年贡献了40%的纯利润，这个成立已有68年的子公司也是通用电气公司最受人关注和质疑的部门，它在45个国家共拥有91000名员工。

　　此外，金融集团本身也是企业经营“多元化”的代表，它在全球五大块市场拥有24个业务部门：消费者服务、中型市场融资、专项融资、特种保险和设备管理。虽然遭受了”9·11”事件的打击，但这个集团的盈利还是达到了创纪录的56亿美元——比2000年增长了8%。截止到上一个财年结束，金融服务集团的总资产高达4250亿美元。

　　不过由于过去其膨胀的速度过快，现在它的发展受到了制约，伊梅尔特今年计划在这里裁掉7000人，以节约成本和促进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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