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不良资产重在市场效应———访长城资产管理公司总裁汪兴益

　　【如果以市场效应作为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人们不仅会对不良资产的处置结果产生认同，而且还将在实践中进一步坚信中央采取以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方式处置银行不良资产这一重大决策的正确性。】

　　当不良资产从银行剥离到资产管理公司，尤其是不良资产处置全面展开以后，人们对不良资产的关注程度越来越高，并由此引起了一系列的思考和争论。作为长城资产管理公司的总裁，汪兴益自然不能置身其外。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醒人们，当前应特别关注不良资产处置的市场效应。

　　《中国金融报道》：你认为人们关注不良资产处置应主要注意哪些方面？

　　汪兴益：我认为，从我国目前不良资产实际状况和处置情况来分析，要特别关注不良资产处置的市场效应，因为这不仅是决定不良资产处置成败得失的关键所在，而且也是检验采用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方式处置银行不良资产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

　　《中国金融报道》：你提出这个观点，是否意味着有忽视不良资产处置市场效应的现象？或者是说人们在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上还存在着障碍？

　　汪兴益：我国是第一次这样大规模地处置不良资产，由于国情的不同，需要研究、探索和解决的问题很多，认识上的差异也是正常的。我强调要特别关注不良资产处置的市场效应，首要的是希望人们能够明确这样一个重要问题，即：市场效应是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

　　《中国金融报道》：可不良资产的现金回收率只能相对于资产原值，并且人们也都在以此作为检验资产处置成功与否的标准。同国外相比，如果我国不良资产处置的现金回收率低，人们会认为资产处置是失败的。

　　汪兴益：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们都想使整个不良资产的回收率越高越好，但这只能是一种愿望而已。众所周知，党中央、国务院从国情出发，借鉴国际经验，按照“等价收购，市场化处置”这样一种符合我国国情的思路，采用了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方式收购、管理和处置从国有商业银行剥离出来的不良资产，这与国际上一般以市场化的方式整体收购商业银行的资产不同。也正由于我国是以等价方式收购从国有商业银行剥离出来的不良资产，没有反映出不良资产的市场价值，这决定了我国资产管理公司必然要面对不良资产价值发生变化的现实，即不良资产的账面价值与最终处置价值发生的变化。由此就出现了一个必须回答的根本性问题，究竟是以账面价值或主观判断价值来反映不良资产的真实价值，还是以市场效应来反映不良资产的真实价值。一句话，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尺度究竟是什么？这是我国在处置不良资产过程中面临的一个特殊问题。

　　《中国金融报道》：确立什么是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尺度，对于不良资产的处置很重要。如果人们认识不到这一点，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汪兴益：如果不搞清什么是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首先将导致不良资产的处置陷入误区，出现两种倾向：一种倾向是认为变现率本来就达不到资产的账面价值，便以降低变现率为代价进行快速处置；另一种倾向是因为市场价值与账面价值形成差距而不敢放手处置，顾虑重重。很显然，这两种倾向都难以最大限度保全资产、减少损失。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出现这两种倾向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这不仅将导致不良资产处置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还将在社会上引起因不良资产处置现金回收率高低而争论不休的局面，这无疑将给不良资产的处置带来不利影响。其次是将导致整个社会不认同处置结果。道理很简单，尽管中央政府为处置不良资产采取了一系列的特殊政策，资产管理公司也尽了最大努力，但如果我国处置不良资产的现金回收率只有10%左右，大大低于国际上不良资产的回收率，人们还会有理由认为我国不良资产处置是失败的，甚至还会怀疑采用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方式处置银行不良资产这一决策的正确性。但如果以市场效应作为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人们不仅会对不良资产的处置结果产生认同，而且还将在实践中进一步坚信中央采取以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方式处置银行不良资产这一重大决策的正确性。

　　《中国金融报道》：由此看来，把市场效应作为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非常重要，这应当成为一种不可动摇的观念树立起来。

　　汪兴益：是的，任何商品的增值与贬值，无疑是一种市场效应的反映。当不良金融资产从银行剥离出来以后，也就成为一种特殊商品，并且，为了使这种特殊商品能够真正进入市场，国务院采取了一系列的特殊政策，扫清了不良资产进入市场的各种障碍，使不良资产真正体现出市场价值成为可能。不良资产作为一种特殊商品，与其它商品相比，形成了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要通过市场交易而变成现金。但一笔不良资产究竟能变现多少，市场效应是唯一的尺度。所以，我们不能离开市场效应来孤立地谈论不良资产的价值。

　　《中国金融报道》：确立“市场效应是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这样一种观念，可以使人们正确认识不良资产价值在处置过程中所发生的变化。

　　汪兴益：的确，以等价方式收购的不良资产，其账面价值并非是市场的真实价值，其价值发生变化实属必然，即使假定是市场化收购，由于市场的变化，其价值也要发生变化，只是变化的大与小不同而已。因此，不良资产的真实价值是由市场效应来决定的，既不能排除有的资产所具有的保值与增值的可能性，也不能因此而武断地认为所有的不良资产都是优质资产。事实上，有的资产对于银行而言是不良资产，但作为进入市场的商品而言，则可能是优质资产；而有的不良资产可能是无价值可言，血本无归。一笔不良资产是优是劣，有价无价，市场效应是试金石。由此可见，用市场效应作为衡量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有利于资产管理公司采用公开、透明的市场化手段来处置不良资产，真正依靠良好的市场效应来最大限度地保全资产，减少损失；也有利于整个社会用市场效应的眼光来看待不良资产的真实价值，更有利于激励国内外投资者积极参与我国的不良资产处置。

　　《中国金融报道》：那么，市场效应作为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对资产管理公司提出了一些什么样的要求？

　　汪兴益：客观上决定了资产管理公司必须牢固树立市场效应观念，严格执行国家的法律、法规和政策，用市场化的手段，公开、公正、公平地处置每一笔不良资产，真正实现不良资产的市场价值，而不能用别的什么来作为衡量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尽管目前每一笔不良资产在处置之前都由社会中介机构进行了评估，但这也不能作为衡量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只能是一个参考尺度，或作为出售价格的依据之一来把握，更不能用主观判断价值标准甚至以某种局部利益或个人利益作为尺度来给不良资产论值定价。衡量每一笔不良资产的最终处置是否实现其真实价值，关键要看是不是依法实现了完全市场化的处置过程，是否真正体现了公开、公正、公平的处置原则。这也是衡量资产管理公司是否真正把市场效应作为反映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唯一尺度，是否真正通过创造良好的市场效应来实现不良资产真实价值的根本标准。

　　《中国金融报道》：现在，人们比较关心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的关系问题，有的认为要加快处置，有的认为不能只为了快。依你的看法，究竟怎样处理速度与效益的关系？

　　汪兴益：这也是我提出“要特别关注不良资产处置的市场效应”试图回答的另一个问题，即：市场效应决定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处置不良资产要有一个时间限制，也就是要有一个计划，用几年时间基本处置完毕，不能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因而加快处置是毫无疑问的一种正确选择。但我们不能离开市场效应来谈论速度与效益的问题，因为市场效应同样决定着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假如规定了一个时限，由于市场效应很差，到时资产没有处置出去，谈论速度与效益有什么意义？任何经营活动，都在追求速度与效益的统一，但速度与效益之间形成什么样的关系，则要由市场效应来决定。创造良好的市场效应是经营者追求高速度与高效益相统一的必由之路。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之间究竟形成何种关系，同样取决于市场效应如何。国际经验证明，旺盛的市场效应，能使不良资产的处置形成高速度与高效益相统一的关系。相反，疲软的市场效应必然导致不良资产处置速度越快，现金回收率就越低，使不良资产的处置形成高速度与低效益的关系。当然，市场效应还可能决定不良资产的处置形成低速度与高效益或低速度与低效益的关系。因此，不良资产处置的不同市场效应，决定了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之间的不同关系。资产管理公司必须牢固树立市场效应决定资产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的观念，通过创造良好的市场效应来追求高速度与高效益的统一，除此别无选择。如果把市场效应放在一边去追求所谓的高速度与高效益，其结果必然是高速度低效益，甚至是低速度低效益。

　　《中国金融报道》：不良资产处置的速度越快越好，这是国际经验形成的一个常识性说法。

　　汪兴益：目前，正是由于这种说法，给人们造成了一种误解，认为处置不良资产只是一个速度问题，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无论哪个国家处置不良资产，都逃脱不了市场效应决定不良资产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的定律，因而也都是在创造良好市场效应的前提下去追求资产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之间的最佳关系。国际上凡是有过处置不良资产经历的国家，几乎都赋予了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或类似机构以特殊的法律地位和处置手段，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保证资产管理公司有能力和具有特殊手段来创造良好的市场效应，从而实现不良资产处置的高速度与高效益的统一，达到最大限度地保全资产、减少损失的目标。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没有良好的市场效应，就不可能形成最佳的资产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之间的关系。

　　《中国金融报道》：市场效应决定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而市场效应同样要受到一些因素的制约，你认为主要的制约因素是什么？

　　汪兴益：当然，我们不仅要认识到市场效应决定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而且更要看到是什么决定着不良资产处置的市场效应。这样，我们才能更全面更深刻地认识市场效应对于不良资产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所产生的决定作用。不良资产处置市场虽然是一个新型市场，但与其它市场相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其效应如何，毫无例外地要受到供求关系的制约，供大于求所形成的市场效应，只能是卖的热，买的冷。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定律：即供求关系决定不良资产处置的市场效应，而市场效应又决定着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

　　《中国金融报道》：去年，四家资产管理公司处置不良资产的现金回收率都不一样，有高有低，这与市场效应有关系吗？

　　汪兴益：这是社会上比较关注的一个问题。我认为，良好的市场效应，应当决定不良资产处置形成何种程度的高速度与高效益。这也同样是必须弄清的一个重要问题。应当看到，良好的市场效应对于不同状况和质量的不良资产而言，其表现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其处置的高速度与高效益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有的资产一年处置完毕是高速度，而有的资产两年处置完毕难道就不是高速度？有的资产变现率达到80%，甚至100%是高效益，而有的资产只有10%或者更低的变现率就不是高效益？其实不然，不同的资产状况其处置的高速度与高效益的表现各异，不能一概而论。有的资产处置速度与效益看似很低，但实际上已经很高了。良好的市场效应，只能决定真实的资产处置速度与处置效益之间的关系，而不能超越不良资产本身的状况和市场效应使每一笔不良资产的处置都形成同样水平的甚至是无限的高速度与高效益。四家资产管理公司资产处置的现金回收率有高有低，当然是市场效应检验的结果，出现这种差异的决定因素是从四家国有商业银行剥离出来的不良资产状况和质量不同，这也就在客观上决定了现金回收率的不同。

　　《中国金融报道》：市场效应对不良资产处置的作用如此之大，资产管理公司应当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汪兴益：对于不良资产而言，市场效应所带来的后果不外乎三种可能，即增值、保值、贬值。资产管理公司的责任就是要最大限度地保全资产，减少损失。因而，处置不良资产要讲究策略，遵循市场规律，追求最佳的市场效应，尽量减少因违背市场规律而造成的不良资产贬值，以最大的努力减少损失，并使有的资产实现保值，甚至增值，因为市场效应并没有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这一切都取决于资产管理公司是否具备创造良好市场效应的能力。从目前的情况看，要创造良好的市场效应，首要的是要真正把资产管理公司作为一个市场主体来对待，使其敢于开拓市场。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不良资产的政策性收购使人们产生了一种误解，认为资产管理公司是政策性的金融机构，而不是市场上的一个经营主体，因而导致缺乏追求最佳市场效应的意识。这就要求各方面都要把资产管理公司作为一个市场主体来对待，包括资产管理公司本身。

　　作者: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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