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同时代的很多中国企业家一样,刘永行在接受并推行着全球化下“企业无国别”的观念的同时,内心还在执着地求证自己企业的民族价值
文/本刊记者李岷
刘永行(四川希望集团)
加权总分:3.75
最高单项:行业地位(4.17)
最低单项:前瞻性战略(3.52)
未来五年所领导企业仍将保持行业领先:
肯定者65.22%,否定者4.35%,说不清30.43%
企业家自评:4.05
上海浦东清静的商城路上,海油大楼3层,自刘永行从四川迁出后,东方希望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将总部安置在此。11月7日,在这里陈设简洁的会议室内,刘永行请来的十多个专家会同东方希望的投资部、财务部,就东方希望要不要进入某个行业作为第二主业,展开第十轮论证。白色演示板上,写满了中国企业做这一行的优劣势分析,以及东方希望的胜算在哪里。
这是改变东方希望这个中国最大民营企业走向的一次出击。引起刘永行投资兴趣的是,中国企业完全有可能在这一行当内建立起相对外国企业的竞争优势。
“WTO逼着我们以全球为参照系来看问题。”19年前从四川新津小县“个体户”出身的刘永行这样对《中国企业家》说。
3天之后的多哈会议,中国将在法律层面上加入世贸组织。随着投资贸易国门即将被全面撞开,不知置身何处、也不知前往何处的情绪,像迷雾一样萦绕在中国企业界。
费时5年,刘永行在缓慢但执着地寻找着东方希望的下一个主要增长点。
成为“制造工厂”并不可悲
自90年代中期,刘氏4兄弟兵分4路、划界而治之后,老二刘永行统率的东方希望与老四刘永好领衔的新希望是希望集团中两支最突出的力量,而他们在各自的发展思路上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分歧。
除了共同既有的饲料主业,新希望在金融、房地产、制药、外贸等多领域投资异常活跃,而刘永行捂着数亿现金,似乎显得过于小心翼翼,投资相对保守而缓慢。迄今为止,除了在民生银行、光明乳业等上有一些零散的投资(刘永行称他没有把它们当成自己的企业),饲料还是东方希望的唯一主业。
随着这几年各地的希望饲料厂已按计划陆续建完,年产值在300万吨,挤进全球十大饲料企业行列,刘永行开始想点别的。
一方面,全国有一万多家饲料企业在竞争,行业利润率一跌再跌,去年以来,已跌至0.5%。以希望为首的民营企业,虽然把守着国内饲料市场80%的市场份额,但是在高端饲料产品上,却无法与国际饲料巨头抗衡;另一方面,刘永行手头有数亿现金闲置待用,饲料业每年更可回收1-3亿资金。
今年以来,东方希望把研发重心首次向高端饲料产品转移,目标是要和国内三百多家外资饲料企业一块儿争夺仅占饲料市场1%的高端市场。因为刘永行担心,入世之后,国际饲料巨头们加大对中国市场的投入,凭借高端市场丰厚利润哺育,进而向他们现在并不占优的中、低端侵入,在行业利润率0.5%上挣扎的民营企业,很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刘永行第二个大的判断是,中国肯定会成为全球制造业的大工厂,世界知名的制造企业已经把着眼点投向中国,尤其是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这将成为未来中国、乃至世界的制造中心。
刘永行并不以之为“可悲”,“生产往成本低的地方转移,这是经济规律。中国现在低廉的劳动力价格、完善的配套体系适合于制造业,适合于办工厂,那就让人家来吧。人家来了,我们近距离观察,中国企业家岂非可以得到很多启发?甚至他们培养的工人和技术人员,我们中国企业也可以用啊。”
“我始终认为,我们如果进入大的制造业,能够建立起我们相对跨国公司的竞争优势。”刘永行分析,“从劳动力成本、资金效率、原材料成本上,中国企业都占优,既然从根本上看,所有的产品都是这些要素结合在一起的,中国制造企业应该比外国企业有竞争力啊,那现在为什么情形相反呢?因为中国企业经营管理的若干环节把效率牺牲了。”
“中国企业家正要整合这些要素,参照国际成本来计算出我们的综合竞争优势。”
做一个真正的大制造企业
5年来,先是寻找某个产业群,继而在里面挑选1至2个项目。现在放在刘永行案头的还剩3个项目,其中的1个,将等待着刘携少则五六亿、多则十来亿资金正式进入。具体形式是东方希望与某国有企业合资,并控股。
刘永行表现了一贯谨慎的投资原则:“我们不是没有能力投入三四十个亿,但是任何一个产业都会遇到不测,也许会让你全军覆没,也许拖累主业,我们必须把风险锁定在特定的范围内,保证主业不会受到影响。”他先在北京买下了一个工厂作为中试工厂,先每个月生产300吨该产品,在东方希望内部部分消化,同时逐渐培养专业管理能力,在此过程中建产能更大的新厂。
同时,刘永行将弃用以前在饲料业里“大集团,小工厂”的模式,而只建1至2个产值能上几十亿的工厂。“在饲料业,我们有核心能力,有专业管理,有企业文化,所以可以管理一百个工厂,管理上千个思维方式、行业方式全不相同的中层干部,但是这个新行业不同,我们融合不了这么多人。”
“我们在做一个真正的大制造企业。”刘永行有几分神秘,而这个谜底极有可能在年底就被揭出。
此前曾有消息风传他有意控股郎酒、继而整合四川白酒业,他付之一笑,说那不过是四川政府希望他有所介入,东方希望就派人去浅层接触了一下。“白酒业不过是我们所探索的一百个项目里的一个。”他轻描淡写地说。
刘永行承认,刘氏兄弟从来都是做成一个就想着要做两个、四个,他本人从新津小县走到成都,又走出四川、投奔上海,现在又在越南建厂,扩张的欲望从不受任何边界的局限。
这可能是刘永行作为一代民营企业家代表的强烈特征。但是,刘永行留给人们更深的印象,是他风格的沉稳低调、为人的平实谦和。他是一个让大多数人感觉不到威胁和压力的人,然而他对《中国企业家》说:“我把扩张冲动深埋在心里。”
他发誓,“希望”要在2010年成为世界饲料业第一品牌,而饲料之外相关领域的扩张和整合,他强调必须有相应的实业基础,条件不成熟不出手。
没有柔和气质中的刚硬内核,刘永行不可能在这20年来始终率领着希望步步为营、持续发展。
与资本的不即不离
迄今为止,刘永行与中国资本市场仍保持了相当的距离,既不上市,对资本市场上追逐的投资热点也漠然置之,反而热衷到传统的、“别人瞧不上眼的”产业里去寻求建立竞争优势。他甚至毫不掩饰对一些“企业家”不创造财富只是“运作”财富的不屑,称其“离骗子只有一步之遥”。
他也绝不可能将自己受制于外资。90年代初,希望毅然拒绝外资的合作请求,他们想不通自己花5000万人民币就能建一个饲料厂,为何一定要去花1000万美金?对外来资本的提防感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非常欢迎任何企业来和我们谈合作,但是当我们的基础没有建稳时,外资一来,要价就很高,我们不愿处在从属的、被人支配的地位。我们要占主导地位。”
这样的原则似乎是商业利益和民族感情混合而成的产物。像同时代的很多中国企业家一样,刘永行在接受并推行着全球化下“企业无国别”的观念的同时,内心里还在执着地求证着自己企业的民族价值。
有时,他在企业家与农民子弟或者农业问题专家之间似乎更偏重于后者。实际上,WTO对中国饲料业的直接影响是不大的,因为这个行业早在20年前就完全放开了,刘永行更担心的是中国亿万农民将承受巨大的震荡。他说他5年前就在各种场合反复讲,“必须回答WTO后农民收入怎么增加的问题。”
第一任务是学习、再学习
但是这个时候,公众似乎倒是对他本人拥有的财富更感兴趣。10月底,《福布斯》2001年度中国富人榜揭晓,人们看到,刘永行等四兄弟以总资产83亿元跃居榜首。
“我说过很多次了,东方希望的钱,我一分不用,我十年前赚的钱的1/10已足够我一生所用。现在就像一场游戏,没有什么再逼着我必须把企业做下去,我只是感觉这里面有乐趣,感到自己被需要。”
他喜欢穿纯棉质地的浅色休闲裤,上着一件格子衬衫,外套休闲西装,这样一身打扮,适合他在上海一年四季的多数日子,无论是坐在董事长办公桌前或是陪夫人逛街、进商场。他似乎真的陶醉于大上海还原给他的市民生活。
他认为,WTO给中国企业家提出的第一任务是学习、再学习。比如看看“为什么GE能大量兼并,搞多元化,我们一搞就要失败?”
前一阵,在从美国回来的飞机上,刘永行花了整整6个小时阅读通用的资料,之后就是对杰克·韦尔奇彻头彻尾的佩服,“这个人非常非常了不起!”
他感触最深的是韦尔奇亲自将企业的价值观每时每刻往每个人头脑里传播。“如果一个人的能力非常强,但不认同企业价值观,怎么办?韦尔奇说,开除他!毫不犹豫地开除他!”
同样,刘永行如今自认对东方希望最不可替代的价值,是他在亲自培育企业“诚信、正义、正气”的企业文化。为此,他是东方希望内部“世俗文化”的最大抗争者。
“如果形成了先进的企业文化,企业会有非常强的战斗力,想做多大就能做多大。”刘永行不假思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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