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拆迁废墟上，我拍出了一组国际大赛摄影作品|上海_新浪财经

原标题：在上海的拆迁废墟上，我拍出了一组国际大赛摄影作品来源：上观新闻

和纪实摄影人曹巨波的见面采访堪称见缝插针。3月16日他刚从宁夏回来，3月18日接受采访，3月19日他又奔赴西藏林芝，开启一场十多天的旅程。

因为日程繁忙，当被问及“今年以来都去过哪些地方”时，他不得不打开手机屏幕，从自己公众号的记录上一一历数：1月去了新疆伊犁天鹅泉拍白天鹅，去了云南文山等地拍摄元阳梯田、碧色寨；2月份去了湖南凤凰古城和湖北恩施，3月的日程是宁夏中卫和西藏林芝……

在他的镜头下，黄浦江边消失的船家，凤凰古城背着背篓取款的苗族老人，因疫情暴发一度封城的喀什老城街头空无一人的瞬间，都被定格下来。在过往走过的43个国家和地区中，他还拍了一个名为“营生”的专题，记录世界各地小商小贩的生活状态和面貌。

曹巨波说，世界变化很快，很多场景现在不拍，以后就没有了，所以纪实摄影人需要非常勤奋。“日程这么紧凑，不辛苦吗？”记者问。曹巨波说：“我太太对我说，因为我喜欢做这件事，所以才会拼命拍，不觉得辛苦。”

【拆迁废墟上拍出国际大赛作品】

曹巨波进入摄影圈，与他的父亲直接相关。当年，曾是军人的父亲从苏联带回了一台相机，从小耳濡目染家人对相机的摆弄，曹巨波也对这个铁皮匣子兴致盎然。当年相机拍照用的都是用胶卷，拍出来后需要将底片放在暗房冲洗。曹巨波家里，就有全套的冲洗设备。

上世纪80年代初正式进入摄影圈后，曹巨波开始对艺术摄影很感兴趣，拍照偏重光影、色彩表现，将照片拍得“好看”是最大的追求。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兴趣开始转向纪实摄影。“纪实摄影对摄影人的要求更高。而且，现在正是上海和国内大发展的时期，需要有人去记录社会的发展和变化。”

曹巨波用一组照片解释他心目中的纪实摄影。2007年12月，经营着一家影楼的他，受邀在黄浦江边拍摄一场渔家婚礼。照片的主角是一对身着西装和婚纱的新人。正值寒冬时节，新娘婚纱外套着一件保暖的红袄，头上撑起一把红伞，背景里的大桥正是卢浦大桥。看起来并不豪华的渔船上，堆着好几床印有龙凤、双喜等吉祥图案的陪嫁被子，绿色的帆布上散落着一些鞭炮燃爆后的碎屑。庆祝的亲友中，一名年轻的小伙子牵着一头被染成玫红色的小羊，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2007年12月，黄浦江边渔家婚礼

“你现在可能很难想象，十多年前黄浦江边还有这样的渔港和渔船，现在这里已经全都是一片现代化的设施了。”曹巨波指着照片上的卢浦大桥说，特定时间、特定地点里发生的一些难以复制的瞬间，正是纪实摄影很大一部分的意义所在。现在，浦江两岸45公里滨江岸线已经全线贯通，当年的诸多工业企业只剩零星遗迹，这样一场渔船婚礼在黄浦江边几乎“绝版”了。

同样是记录上海的变迁，曹巨波一组妙手而得之的名为《废墟上的艺术》的照片，在国际摄影大赛上拿了一等奖。当时，上海鲁班路附近一片即将拆迁的房子上出现了几幅别具特色的涂鸦，一时成为网红打卡地。因为去的人太多，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有关部门索性将这些房子提前推倒。

那天，背着相机匆匆赶过去的曹巨波，在拆迁区域的墙上发现了一块被废弃的镜子，就从中取下了一枚残片放在地上，从镜片的反射中拍摄当时的场景，成就了一组独特的照片。

在这组照片中，衣着时尚的都市丽人在只剩下半堵的涂鸦墙前留影；被涂鸦装饰的石库门外，戴着鸭舌帽的大叔投过来匆匆一瞥；一幅女孩将头钻进树洞的涂鸦上，大树的枝头写满了红色的“拆”字……尽管当时的大赛中也有其他摄影师拍了这个题材，但曹巨波这组构思新颖、动静皆宜的照片，仍被国内外评委一致推选为一等奖作品。

去年疫情暴发后，常年在国内外奔走的曹巨波，更多地将镜头对准了江南水乡古镇。“江南古镇本身都很美，平时拍的人也多。但疫情下的古镇，就没那么多人关注。”曹巨波说，江南古镇常年人山人海，没什么人的古镇却难得一见，他希望能拍下古镇从没什么人到人气慢慢复苏，再恢复游客摩肩接踵的过程。

事实上，他做到了。去年十月，他应邀以“疫情下的古镇”系列照片作主题直播，看到“十一”假期古镇上游人如织的照片时，有美国的观众在互动环节向他提问：“中国的水乡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了？这是真的吗？” 曹巨波作出了肯定的回答，并一一告知这些照片拍摄的时间和地点，事实胜于雄辩。

【封城下的喀什“空城”被定格】

国内走过的众多目的地中，曹巨波对湖南凤凰古城情有独钟。去年底至今，他已去过凤凰古城5次，今年端午节时还会去那里拍龙舟赛。

凤凰古城有什么魔力，如此吸引着他？曹巨波说，古城的地理特征、人物穿戴、各种集市都很有特色。这里地处湘西，正是“精准扶贫”口号提出的地方。在这个全面脱贫的区域，有时代感的、变化的印迹会更频繁地出现，这也是纪实摄影希望记录的内容。

与凤凰有关的摄影中，曹巨波很喜欢一张身着民族服装的苗族老人背着背篓等候在ATM机前的照片。

这张照片摄于今年春节前夕，当时湘西的人们正从四面八方涌往古城的集市打年货。老人的背篓里大红的年历上写着“新春快乐”，一只吉祥牛正在敲锣打鼓。从背影来看，老人身形清瘦、头发花白，背篓的背带和身上的衣服、帽子都是传统的苗族服饰风格。而他眼前的ATM机，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现代化产物。这种现代元素和传统元素碰撞的场景，是当下时代正在发生着的变化。

类似这样包含新旧碰撞元素的照片，曹巨波在凤凰古城拍了很多。在写有“FASHION 专业烫染”的现代化理发店里，绝大多数人都穿着现代的服装，一名女理发师却身着华丽的民族服装，戴着一圈又一圈隆重繁琐的银饰，正专心致志地为顾客打理头发；春节期间的集市上，从四面八方回到家乡的青壮年女性，纷纷来到古城的集市上试穿各种苗服，她们中有人上半身在试传统的民族服装、下半身却是摩登的超短裙和长筒靴……

春节长假期间，在凤凰古城集市上相遇时，来自不同村镇的年轻人会用苗语对歌，你来我往对上一两小时不肯走，双方谁也不肯服输，饶有意趣。“这样的场景，也许五年十年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我希望能留下更多的影像资料。”曹巨波说。

有关疫情，曹巨波也在国内各地的奔走中作了不少特别的记录。去年十月，新疆喀什暴发疫情时，曹巨波就在喀什城内。消息宣布当天，曹巨波正和几个摄影朋友在喀什古城拍照采风。城里的人见到他们，好奇地问：“你们进城时没被拦住吗？”曹巨波摇摇头，询问后才知道，当时喀什已经宣布封城了。

他随后发现，不过是短短半小时，原本人来人往的喀什古城街头，很快就变得空无一人，广场上只剩鸽子在盘旋。曹巨波拍下了这组特别的“空城”照片。今年4月，他还会再去喀什：“我会在同样的地方再拍一组照片，做个对比。毕竟，‘空城’可能也是百年一遇的场景。”

与记者碰面前两天，身在宁夏的曹巨波遭遇了一场五年多未见的大型沙尘暴。这场沙尘暴影响了北方众多地区，当时北京各处遭遇沙尘暴的照片在网上刷屏，宁夏也同样黄沙漫天。从曹巨波拍下的照片看，当地景点黄河楼背景里的天空一片昏黄，如同涂上了一层油画色。浓厚的沙尘之下，原本浑黄的黄河水，反倒透出一些青碧色。

【世界那么大，值得去看看】

去年疫情暴发至今出境游受阻，曹巨波的境外拍摄也不得不按下暂停键。此前，因为兼任春秋旅游摄影主题团的摄影指导老师，他已经走过了世界上43个国家和地区，留下了丰富的影像记录。

6年前的一次泰国之旅中，曹巨波拍下了一组小商贩的照片。无论是在售卖什么，这些小商贩的表情都是乐呵呵的。在回看这组照片时，曹巨波颇受感染，同时也心中一动：自己经常奔走于世界各地，为什么不以此为主题，拍一组系列照片呢？

思索一番后，他为这组系列照片定下了基调——在把镜头对准小商小贩的同时，他希望更多地展现他们积极、热情的一面。无论贫富，这些小商贩中都不乏积极向上的人群。确定了主题后，曹巨波在境外的拍摄目标就更明确了。

在曹巨波的镜头下，天不亮就开灯营业的肉铺小贩，在水上集市售卖河灯的泰国老人，在地中海灿烂的阳光下售卖饰品的摩洛哥老翁，为人们展现出世界各地人们千姿百态的生活状态，成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生动诠释。

因为常年奔波拍摄，曹巨波说自己对这组主题为《营生》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他希望能拍满50甚至100个国家和地区小商贩的照片，将来可以做一个集中的展示。在他看来，无论是上海还是中国其他地方，乃至全世界，当下都处于一个快速的变化之中，有些抢救性的拍摄迫在眉睫，另外一些拍摄，同样会由时光定义出它们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