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珲春下琼崖：胡适之父海角纪行|南望海天|海南_新浪财经

原标题：从珲春下琼崖：胡适之父海角纪行|南望海天来源：中国经营网

开栏语：历尽沧桑的苏轼，曾黯然写下《自题画像》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儋州是东坡居士一路南徙流放生涯最偏远的谪居之地，风流倜傥誉满京华大手笔，一朝梦断中原繁富地，僻处天南海隅，难免心灰意冷。

自明代洪武朝初划归广东辖下，至20世纪80年代末建省，悠悠六百年间，海南这个3.5万平方公里满布热带雨林的南海首岛，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尽管代有才人出，入朝下海闯世界闹革命，仍洗刷不去在内地民众心目中“偏远闭塞”的刻板标签，而广东市井间也一度戏称之为本省的“西伯利亚”。数十年前，不管是东南亚归侨落脚，还是珠三角知青下乡，往往会由遍布琼崖中部云雾缭绕行路难的五指山麓大小农场收留。

时代机运总会眷顾自强不息者。2018年海南建省暨海南经济特区设立30周年大会上，中央宣布建设“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自此天南海隅未忘建功立业的一叶“不系之舟”，乘国策春风驶上“世界自由贸易岛”的新航路。

百余年来，大陆内地及海内外密切关注这座华夏南天“宝岛”，亲身涉险深入琼崖的有心人不少：他们或为官一任，胸怀民瘼，致力推动地方发展；或高瞻远瞩，情系家国，期待它迎接峥嵘岁月；或未雨绸缪，披沙沥金，抢占获利时机。本栏搜纳梳理相关文献史料，以飨读者，共同为海天之南那方热土美好的明天尽一分力。

海南儋州东坡书院“海外奇踪”匾额。千年之前中国的文化巨子已将自己的平生功业与华夏南天宝岛紧密相连。

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十月二十一日清早，一小队人匆匆步出琼州府城西门，为首者师爷打扮又体格壮实，五名民夫肩挑背扛紧随身后。

西门五里外雨水村，是往年海防驻兵处，营垒尚存。一行人沿海向西南走了约二十里，来到长坡。此地山冈回环，无数大小乱石层层叠叠，石头都有孔而形圆，看得出来是常年海浪冲刷所成。

当地人取石垒矮墙，连成花格状，在里面耕作。高处种甘蔗、山芋，低洼处种稻子。时值秋末，晚稻已登场，一派丰熟景象。路旁又见谷种初布、秧苗露出水面各数处。琼崖天时炎热，稻子一年三熟，四月种六月熟，七月种十月熟，十一月种来年春天三月熟。

再西行二三十里有夏西村，琼山（琼州府衙所在）、澄迈以此分界，一条河自东向西，可乘船到澄迈县城。自澄迈向西北，地势渐高，北可望海，居民寥寥。下一个居民聚集地是青山，又叫森山、福山。

民国时期的20世纪30年代，海南籍印尼华侨陈显彰回乡考察，发现福山一带水土肥美、四季常绿，且邻近府城、水运便利，决意引进咖啡种子栽培。这里成为海南岛最早出产咖啡之地，不久即远销广州、香港、上海、天津等大城市。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福山不仅有市集，也是琼军前营右哨驻地，时为哨官李有明、郭云贵各带哨勇巡守。他们迎接来自府城的一行人入营中，并告知营官魏庆庭总兵刚赴澄迈金江，与驻守该处的中营商议缉捕匪盗事宜。

这里要交代一下自琼州府西行那一小队人马的来历了。原来带队师爷名胡传，他是新任广东巡抚吴大澂的幕僚。调任南粤的一年前，即1886年，清廷与沙俄在东北岩杵河－珲春勘界会谈中，吴大澂作为钦差大臣受命勘察边界，并出任中方首席谈判代表。他据理力争，收回了被沙俄非法霸占的百余里领土，又争得中国船只在吉林珲春城以南图们江出海口的航行权。胡传当时就在吴大徵帐中出谋划策，并参与东北边界的实地勘察。

清末列强环伺中国边疆，震动国人。吴大徵曾得力主抗敌御侮的左宗棠保荐，晋身封疆大吏，并亲临外交谈判一线，痛感尤烈。他南下就任广东巡抚之初，深知海南岛地处南疆要冲，巩固防卫与开发资源皆为要务，很快就委派亲信胡传巡视海南，为琼崖经营先行探路。

胡传（1841-1895）是20世纪著名学者胡适之父。《胡适口述自传》“我的父亲”一节中提到：安徽绩溪胡家世代从事茶叶贸易，上海成为大商业中心前后，胡适的高祖在黄浦江对岸川沙开了个小店，祖父又到上海城里设分店，他父亲十六岁时随祖父去川沙。家族长辈见这个年轻人资质不错，特地聘请塾师让他专心读书，以便应科举。适值太平天国战火波及皖南徽州及上海，胡家老少不得不四处躲避，生业大受影响。

太平天国失败后，胡传于同治四年（1865年）考中秀才，时年二十四岁，之后参加了几次“省试”都未能如愿，决定回到上海入战后重开的龙门书院继续进修。清末有识之士受当时国际和东亚局势大变动的刺激，研究边疆地理蔚然成风。在书院求学期间，胡传对中国地理，尤其边疆地理也产生了兴趣。

胡适说，据父亲留下的记录，他目睹朝廷重臣和士大夫对世界地理和中国边疆，尤其是东三省的地理之无知，感到震惊！所以下定决心终生致力于中国边疆地理的研究。

光绪七年（1881年），年已四十的胡传，向经商致富的族伯借了一百银元，从上海搭船去天津再转往北京，又出山海关走了42天，抵达吴大澂钦差驻地宁古塔（在今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吴大澂也是一位学者型官员，接谈之下，对胡传的学识特别是“遍游东北，考察边疆地理”的抱负大为赏识。此后吴氏巡行阅边，总是偕之同行。

胡传此次受命巡视海南，前后历时一个月，写下《游历琼州黎峒行程日记》，包含不少他在海南各处实地勘察的内容，也有对海南开发的一些设想。1934年9月，由青年学者顾廷龙整理成文，最早公开发表在史学名家顾颉刚创办的《禹贡半月刊》上。它为后人了解和研究清末海南岛的社会民情、地理交通实况及开发历程之繁难，留下了极富价值的记录。

（编辑：谭洪安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