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我国外汇储备超常增长负面影响显现

    自2001年起，我国外汇储备呈快速增长趋势。2001年末突破2000亿美元大关；2002年末达到2864亿美元；2003年末突破4000亿美元大关。2004年9月底，我国外汇储备又创新的记录——跨越5000亿美元大关，达到5145亿美元，其中1至9月新增的外汇储备额达到了1113亿美元，几乎接近2003年全年的增加额。从当前以及未来一段时期来看，促进我国外汇储备增加的因素将继续存在，如果不进行政策调整，毫无疑问，我国的外汇储备将会进一步增加。

　　外汇储备超常增长的负面影响显现

　　对一个国家来说，外汇储备不足往往会引起国际支付危机，甚至导致金融危机的爆发；但如果外汇储备过多，则会损害经济增长的潜力，影响经济发展。因此，确定一国外汇储备的合理规模就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课题，事关金融安全和经济发展。从维护金融安全的角度出发，发展中国家一般需要保持高于常规水平的外汇储备。

　　我国外汇储备持续增加具有诸多积极影响：规模巨大的外汇储备是抵御国际风险的坚实物质基础，有利于增强国内外对我国经济和人民币的信心，有利于提高对外清偿能力，有利于稳健货币政策的执行，有利于进一步扩大改革开放成果。

　　但是，外汇储备并非多多益善，近年来我国外汇储备规模的急剧扩大对经济发展也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

　　首先，损害了经济增长的潜力。外汇储备大幅增加意味着我国物质资源的净输出，这种状况并不利于我国经济增长，如果长时期处于这种状况，将损害经济增长的潜力。

　　其次，支付高额的成本，主要表现为承担巨大的利息损失。一方面，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从国际金融市场筹措资金时要被强加风险溢价，从而必须支付高昂的利息。另一方面，我国外汇储备中绝大部分是美元资产，特别是美国债券。我国外汇储备的增长是与人民币国债的增长同时进行的，这相当于一个资本由中国流向美国的过程：政府以发行国债的形式向老百姓借钱；将人民币形式的资金以贸易或金融兑换方式转换为外汇储备(特别是美元)；以外汇储备购买美国债券。实际的结果就是，中国人在省吃俭用的同时，借钱给美国人花。但是，把外汇储备投向流动性高的“安全资产”——美国国债，获得的收益率微不足道。而且，在发行人民币国债购买美元债券的这一借贷过程中，潜在的利率损失不容忽视，最终的实际收益可能是负数。因此，拥有庞大的外汇储备，也意味着要付出高昂的成本。

　　第三，影响金融调控能力。近年来，由于我国出口和外商投资的快速增长，银行间外汇市场呈现供大于求的趋势。为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中央银行被迫大量收购外汇，导致外汇储备增加。外汇储备增加是以增加中央银行外汇占款形式的基础货币投放为代价，基础货币投放速度加快，将影响和制约中央银行的金融调控能力。如果外汇储备继续增加下去，将进一步增加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压力，而且也将逐步削弱中央银行进行冲销干预货币市场的能力，使央行调控货币政策的空间越来越小。

　　第四，影响对国际优惠贷款的利用。外汇储备过多会使我国失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优惠贷款。按照IMF的规定，外汇储备充足的国家不但不能享受该组织的优惠低息贷款，还必须在必要时对国际收支发生困难的其他成员国提供帮助。

　　第五，导致经济结构失衡。外汇储备政策不当，已使一些发展中国家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外汇储备越多，也就越担心美元贬值和本币升值，担心对出口不利，因此又会更多地增加美元储备，购买美国的债券。正是由于陷入了这种恶性循环，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出口竞争也在不断加剧。各国都希望得到更多的出口盈余，其结果是产品价格继续下降，美国越来越难以减少贸易逆差和经常项目的赤字，美元的贬值压力也日趋大。外汇储备不断增加，对出口的依赖越来越重，将导致经济结构失衡、经济发展失去持久力。

　　确定外汇储备规模的基本原则

　　首先，确定外汇储备规模必须综合考虑国情。从国际经验来看，发达国家综合实力较强，宏观调控体系较完善，本币是国际货币，可以履行对外支付的功能，对外汇储备的需求就比较低；而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宏观调控体系不健全，外汇资源短缺，本币不是国际货币，对国际市场有较强的依赖性，对外汇储备的需求比较大。

　　其次，正确认识利用外汇储备调节国际收支的作用。利用外汇储备来调节国际收支平衡不过是为国内经济结构的调整暂时赢得时间而已，只能是权宜之计。当一国长期出现较大国际收支逆差时，尽管可以利用外汇储备进行干预，但外汇储备规模无论多大，都是有限度的，最终都可能告罄。

　　再次，不能把外汇储备增加作为政策目标。从我国的情况来看，存在着把外汇储备增加作为政策目标的倾向。受其影响，认为外汇储备越多越好的观点颇为流行。对此，必须注意两个问题。首先，刻意通过维持国际收支巨额顺差来追求高额外汇储备，是以被动方式增强抵御外来冲击的能力。积极的手段应该是通过不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和经济增长方式的根本性转变，积极参与国际分工与合作，主动提高国际竞争力，增强我国经济抵御外来冲击的能力。其次，在我国实行较为严格的外汇管制的情况下，维持庞大的外汇储备作为反挤兑应急基金的必要性值得探讨，迄今为止并无有力证据表明庞大的外汇储备对于外国投资者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我国外汇储备合理规模的政策选择

　　我国外汇储备规模的确定存在着两难的抉择：一方面，外汇储备不足或低于警戒线，会削弱或损害国家调控和干预外汇市场的能力，加剧金融风险，危及金融安全；另一方面，外汇储备过量或超出适度区间，则会因大量的资源闲置而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经济增长潜力也将受到限制。

　　诚然，巨额外汇储备为我国的金融安全增加了保险系数，但由于外汇储备规模过于庞大，不可避免地会降低资源使用效率，损害经济增长的潜力，给宏观经济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有鉴于此，笔者认为，我国外汇储备合理规模的政策选择应当是：稳定规模与加强管理并举。

　　首先，要稳定外汇储备规模。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我国外汇储备应当保持在2000~2001年的水平上，即2000亿美元左右的规模，不宜再继续增加。主要理由如下：

　　一是鉴于我国外汇储备已经达到相当规模，外汇储备的各项指标均高于国际警戒线(尽管这些警戒指标不具备绝对的可靠性，但仍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表明已具备维护金融安全的能力。

　　二是我国外汇储备来源的可靠性在逐步增强。按照外汇储备来源来划分,可分为债权性储备与债务性储备，前者是来源于经常项目的外汇储备，后者是来源于资本项目的外汇储备。发展中国家国际收支的典型特征是外汇储备主要由债务性储备所构成。1997年以后，我国外汇储备的债权性特征逐渐显现和增强，尽管2001年出现了债务性储备回升的情况，但债权性特征增强已成为总体趋势。

　　三是外汇增速超出了国家的承受力。1990～2003年，我国外汇储备由110.93亿美元增加到4033亿美元，外汇储备每年平均递增31.84%。如果继续以这样的速度递增，我国将无法承受如此巨大规模的外汇储备。

　　其次，要加强外汇储备管理。

　　我国除了要控制外汇储备规模，使其保持在稳定的水平上之外，更重要的是要管理好外汇储备，利用好外汇储备。

　　一是要使外汇储备创造最佳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在管理外汇储备的过程中，除了要注意减轻其对宏观经济的负面影响外，当务之急是要发挥大量的人民币储蓄和外汇储备对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建立将储备转化为投资、将资金转化为资本的新机制。应制定更积极的对外投资战略，将外汇储备与国有企业的跨国经营战略、银行的国际化经营战略相结合。如推进我国有竞争力的企业“走出去”；成立美元技术创新基金，支持国内企业加强与跨国大公司的技术合作和开发；大力发展资本市场，促使更多的人民币储蓄和外汇储备向资本市场流动；利用外汇储备增加石油等战略性物资的储备。

　　二是要提高外汇储备运营效率。外汇储备经营与管理的总目标是要保持外汇储备资金的流动性，在此基础上再考虑外汇储备金的保值和增值。

　　三是要合理选择外汇储备的货币结构和资产结构。国际清算银行(BIS)的研究报告估计，我国外汇储备和个人外汇存款中有80%左右是美元；我国有大量的外汇用于购买美国债券，其中绝大部分是美国国债、政府下属机构或者政府担保的债务。美国财政部的资料表明，我国是除美国本国之外第四大拥有美国国债的国家。为防范风险，我国应尽快改变将外汇储备都押在美元和美国债券上的状况，增加欧元等币种在外汇储备中的比重。

　　四是要注重对外汇储备的风险管理。外汇储备管理过程中应建立和完善风险管理框架，该框架应当包括运用先进的风险管理技术、建立完善的内部风险管理制度和风险披露制度等。

　　作者系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