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辅礽的民营经济思想_经济学人_财经纵横

董辅礽的民营经济思想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8月19日 03:38 中华工商时报

　　摘要：八宝饭理论＋市场经济公式

　　　辜胜阻

　　2004年7月30日，当代中国杰出的经济学家、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全国工商联学术顾问董辅礽先生与世长辞了。我和董先生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是1989年6月9日陪他和张培刚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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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席在西德杜伊斯堡召开的关于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的国际学术会议。在这次会上，董先生学贯中西的大师风范、高屋建瓴的学术视野和刚正不阿的人格个性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和他最后一次讨论学术问题是2003年9月29日上午在人民大会堂出席全国工商联50周年庆祝大会会议正式开始前。我们讨论的问题是“为什么湖北和浙江在民营经济的发展上有很大的差异。董先生认为，浙江民营经济高度发达与浙江的地域文化和人文精神有很大的关联。他认为，湖北发展民营经济必须改变不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文化影响，武汉有很厚重的商业文化底蕴，但要进一步壮大民营经济，必须学习温州人“重合作、不取巧、百折不挠的市场意识，政府部门要端正为企业服务的态度。我万万没想到，在这次会面后的第八天他就被诊断为癌症，十个月后就和我们永别了。董先生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民营经济思想是永垂不朽的。董先生在理论上有许多建树。我认为，他最重要、对实践影响最大的建树是所有制改革理论和民营经济思想，这是他留给我们的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董先生的民营经济思想体系由以下六个方面组成：

　　关于混合所有制经济的“董氏八宝饭理论”和“董氏市场经济公式”是董辅礽民营经济思想的理论基石。

　　所有制结构问题直接关系到民营经济的定位和“正名”。传统的社会主义理论认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按劳分配，这里的公有制是纯而又纯的“大一统”的国家所有制。在那样的思想指导下，连农民在家庭庭院养一只鸡都会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董辅礽教授是最早关注所有制改革的经济学家。早在1978年，在中国社科院的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会上，董辅礽便率先提出了社会主义所有制改革的问题，他的“离经叛道的陈词震惊了当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1985年董先生在牛津大学作访问教授的时候提出了“以公有制为主导的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所有制结构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前提条件”这一论断。他认为，社会主义经济中，不仅有公有制经济，而且必须有非公有制经济，并以“八宝饭比喻作为混合经济的社会主义所有制结构。当时可捅了“马蜂窝”，有关媒体被下令一律不许传播。董辅礽的混合所有制理论不仅提出最早，而且具有鲜明特色，它建立在以下五个理论支点上：①非公有制经济不只是“辅助”、“补充”，而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明确指出：非公有制经济不只是起“辅助、“补充作

　　用，而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正像在八宝饭中，红枣、莲子等东西是有机组成部分而不是饭做好之后掺进去的什么“补充材料一样。②不能以生产力的多层次性来解释发展非公有制的原因。非公有制经济不仅能够容纳非常落后的生产形式，而且可以容纳非常现代化的生产形式，国内有很多高科技企业是私营的。③发展非公有制经济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权宜之计。我国超过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以后，经济发达了，非公有制也不会寿终正寝。5市场经济天然就是与非公有制经济联系在一起。市场经济发达的地方一定是非公有制经济发达的地方，市场经济不发达的地方一定是国有经济比重很大的地方。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靠公有制维护社会公平，又要靠非公有制经济提高经济效率。与传统的社会主义＝公有制＋按劳分配公式不一样，董先生认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公平＋市场效率。公有制经济是计划经济的惟一的微观基础，着眼于社会公平；而非公有制经济则与市场竞争相联系，着眼于市场效率。

　　新资本观、新财富观、新财产权观是董辅礽民营经济思想的创新特色。

　　与“抱住昨天的理论不放”的思想家不同，他不满足传统的老教条，勇于探索新思路，开拓新境界，既继承前人，又突破陈规。要毫不动摇地发展民营经济，需要对诸如资本、财富和私有财产权这类理论问题重新认识，进行理论创新。传统理论认为：资本是“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血污，私有制是“万恶之源，消灭私有制是社会主义的主要目标。虽然董辅礽接受的是苏式教育，但他没有充当传统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卫道士，他在传统社会主义问题上闯入一个又一个理论禁区，提出一个又一个突破传统经济理论教条的观点，引起世人瞩目。①资本不仅参与财富的创造，而且参与价值的创造，现代社会出现了社会资本取代私有资本的趋势。董先生指出，马克思根据他所处时代的情况，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得出了一个结论：资本的积累一头是财富的积累，另一头是贫困的积累，即随着社会的发展，财富只可能会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资本是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血污。这个判断在当时是有道理的，但后来当资本社会化以后，财富的分配就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出现了社会资本取代私有资本的资本社会化趋势。②私有制只能扬弃，不能消灭。长期以来，在发展私营经济的问题上，人们受《共产党宣言》中消灭私有制思想的禁锢，董辅礽在认真核对“消灭这个字中文翻译和黑格尔思想后认为：《共产党宣言》德文版德文字“消灭既有保留、保存的意思，也有废除的意思。在这一德文字上，就是否定里面有肯定，肯定中间有否定。③财富是中性的、追求财富是社会进步的动力。过去所谓的“私有财产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这一说法应当坚决摒弃，财富本身并不具备什么罪恶的属性，关键要看财

　　富怎么取得、如何使用的。市场经济条件下必须允许私有财产的存在，因为没有私有财产，不切实保护私有的各种有形和无形的财富，就没有追求财富的动力，而没有对财富的追求就没有竞争，也就没有市场经济。5实现小康目标，就是要不断增加家庭财产和中等收入者的比重，使社会结构朝“纺锤形结构方向发展。⑤私有财产是私营经济的基础，没有私营经济就没有市场经济。私有财产是私营经济的基础，没有私有财产就没有私营经济，不保护私有财产就是不保护私营经济，更谈不上促进其发展。⑥要承认私有财产的合法性，将私有财产保护提到法律层面上。

　　让民企、国企共同与“重量级拳手”的外企比赛是董辅礽民营经济思想的竞争构想。

　　董辅礽教授不仅主张民企、国企和外企要并存、要混合，而且要相互竞争，在竞争中“共舞，在竞争中提高效率。①民企与国企要相互配合，优势互补，使长处更长，短处更短。非公有制经济的特点是：产权明晰、机制灵活、机动性强、决策快、利益的激励和约束强，短处是许多企业的规模太小、实力弱、技术落后、管理差、信息不灵。②要允许民企收购、兼并、参资国企，增强国企活力。民营经济的发展与国企的改革关系密切。民营经济高质量、快速的发展将会大量吸纳国企结构调整中的富余人员，减轻社会就业压力。③凡允许外企进入的部门也应允许民企进入。加入W TO后，我国将给外国企业以国民待遇，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不给我国自己的非公有制经济以国民待遇。而且首先应给予其国民待遇，那就是，除了涉及国家安全等极少数国家必须控制和垄断的部门外，其余部门应向非公有制经济开放。只有这样才能使民企与国企共同应对外国企业的竞争。5重要的不是给民企优惠而是营造好的环境。董辅礽认为，要发展民营经济，最重要的不是给民企优惠而是为民营经济的发展创造宽松的环境，让人们去闯，去创业，去克服困难，去承担风险。现在，许多地方民营经济发展的环境并不好，政府管得太多，步步设卡，处处干预；或者是把民营经济当做“唐僧肉，谁都想“咬上一口。⑤民企应对WTO，需要扬长避短、有进有退，要积极发挥商会的作用。民企在应对加入WTO后面临的形势时必须主动退出没有竞争力的部门，积极进入适合其发展的竞争性领域。非公有制经济的从业人员必须了解和学习WTO的基本规则，规范自己的行为，不

　　致违规；懂得如何用规则来保护自己的权益。为应对加入WTO后的形势，单凭非公有制企业的个体实力要对付庞大的国际企业是困难的，应该团结起来，发挥商会的作用。

　　把放开民间资本对金融领域的市场准入看做是民营经济发展壮大和金融改革的突破口是董辅(礻乃)民营经济思想的改革基点。

　　董辅礽从整个市场经济大厦建设和市场准入出发，认为新一轮的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应该通过放开民间资本对金融的市场准入作为突破口。①仅有经济的民营化而没有金融的民营化是一种不对称的“跛脚格局。金融业的国有垄断的格局，阻碍了民营经济的发展，因此最重要的还是金融业如何民营化的问题。如果没有金融业的民营化，那么民营经济的发展就是跛脚的，一只脚是民营的，另一只脚是国有的，这两只脚不配合。②通过三个途径放开民间资本对银行业的市场准入：一是允许民间资本自己投资新建民营银行；二是鼓励民营资本充分进入现在由国有控股的城市商业银行；三是国有商业银行的改制，通过股份制改革，引进民间资本。③允许民间资本从四个方面进入资本市场：一是主板市场的上市公司层面；二是证券公司层面；三是机构投资者；四是创业投资。5三管齐下，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问题：一是发展民营银行，大大拓宽民企的融资渠道；二是发展风险投资，支持中小型民企融资；三是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特别是创业板市场。

　　政府营造环境和企业加强自律是董辅礽民营经济思想的辩证性思维。

　　董辅礽不仅强调发展民营经济需要放宽市场准入、给民营企业“国民待遇”、为民营经济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而且也呼吁民营企业要加强自律和不断进行制度创新。①民营企业必须重信誉、守信誉，形成公平的竞争秩序。董辅礽指出：市场活动中的各种经济关系要靠信誉来维系。种种破坏市场经济秩序的不守信誉的行为，严重地破坏了市场经济赖以正常运行的基础，使得市场活动不能进行，交易的链条被折断，交易的成本增加。资源遭到浪费和损失，违法者侵害了守法者的利益，侵权者吞食了创新者的成果。②家族企业有其优越性，但需

　　在一定的历史阶段要进行制度创新。他认为，对家族企业不能全盘否定，家族企业甚至有其优越的地方，信息容易沟通，决策快，管理成本低，不易发生内部人控制，容易保护商业秘密等。家族企业自然也有其局限性，例如，如果家族主要成员的能力不随企业的发展而提高，就会成为企业发展的障碍；如果形成了家长式的领导就容易发生决策失误；家族企业是靠亲缘关系来维系的“人和的企业，一旦家族成员间的利益冲突超过了亲缘的维系力，企业就会分裂甚至倒台。虽然家族企业不能全盘否定，但家族企业制度仍需要创新。可以考虑，在有些企业的最上层保留家族控股，而将其属下的企业改制为公司制的企业。③温州民营经济充满活力，但温州模式需要有新发展和提升。产品结构和产业结构需要随市场的变化和自身经济力量的增强而升级、提高。有条件的企业按现代企业制度改制，并按现代企业制度来管理企业。企业应努力于研究和开发，致力于管理、技术和产品的创新，要学会利用资本市场和通过资本运作使自己做大做强。

　　对温州模式的比较和温州精神的总结是董辅礽教授民营经济思想的实践基础。

　　董辅礽是植根于中国经济“土壤的经济学家，他经常指出，中国是研究经济学的最肥沃的土壤，只要勤于耕耘，善于耕耘，就一定会结出丰硕之果，产生世界性的大经济学家和经济学著作。董辅礽教授关于民营经济思想是与他对民营经济发展的经典模式———“温州模式研究相联系的。他是第一个对温州模式进行比较和最早站出来为“温州模式”辩解的经济学家。长期以来，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苏浙这块中国经济最活跃的沃土，他不但从理论上对旧温州模式与苏南模式进行了比较分析，而且从比较分析中概括了温州模式的实质，提炼了温州精神和提出了温州模式发展演进的方向。1986年他赴温州考察后发表《温州农村商品经济考察与中国农村现代化道路探索》一文，称赞温州模式为治穷致富的“一条可供选择的路子。这是经济学界最早站出来为“温州模式辩护的论著之一。董辅礽不仅在所有制改革问题上有过人的见地，而且在捍卫“温州模式的问题上有超常的胆略和石破天惊的理论勇气。在对“温州模式的一片非难声中，董辅礽教授积极为温州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打气，希望能把温州模式坚持下去。

　　他说：“公有制占主体是就全国而言的，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要如此，温州人可以昂然地走自己的路。”他又连续撰写《温州模式与中国民营经济的发展》、《温州模式的继承与提高》等系列文章，解读温州经济。他认为，温州精神是温州模式的重要精神财富。温州人有人人都想当老板的强烈的致富欲望，有能屈能伸、百折不挠、破釜沉舟的吃苦耐劳精神，有敢于冒险、敢于闯荡的创新和冒险机制和“商海苍茫自试航”的创业观念。

　　追思董辅礽民营经济思想，一个重要的发现是：在中国经济转型过程中，要进行理论创新不仅要有惟实精神、要有洞察力和预见性，更重要的是要有超常的胆略和非凡的理论勇气。正像民营经济一直在“夹缝”中成长一样，董先生的民营经济思想也一直在“逆境中发展，在冒犯“天条(教条)的过程中创新。

　　追思董辅礽民营经济思想，一个深刻的体会是：经济理论之树要常青关键在于它对经济实践的影响力。中国市场经济之父邓小平的最伟大之处在于他把现代市场经济的“基因植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躯体之中，从而为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茁壮成长提供了更有效率的经济体制，而建设这种体制的关键是如何对待非公有制经济。作为邓小平改革开放战略的坚定的拥护者和实践家的董辅礽则是从理论上为此不遗余力。关于混合所有制经济的“董氏八宝饭”理论极大地影响着我们对非公有制经济的认识和决策。1978年以来，我国对非公有制经济的认识经历了四个大的阶段：第一阶段是从1978年到1987年中共十三大前，允许个体经济的发展和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一阶段的突破是强调“适当发展劳动者个体经济，把个体经济作为公有制经济的“必要的、有益的补充”。第二阶段从1987年中共十三大到1997年中共十五大前，将包括私营经济和“三资”企业在内的非公有制经济定位为公有制经济的“必要的和有益的补充”。第三阶段从1997年中共十五大到中共十六大前，将非公有制经济定位为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第四阶段是从2002年中共十六大开始的现阶段，明确提出要“完善保护私人财产的法律制度。这一发展变化除了与经济实践相联系外，在很大程度上深受混合所有制改革理论研究的影响。

　　(作者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经济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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