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挑战者萨其捍卫公共卫生与健康

　　印度科学与环境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如何引发了一场关乎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的“公共健康领域巨大丑闻”

　　本报记者 赵何娟 发自上海

　　萨其(Shachi C h a t u r v e d i)上个周末没有休息。作为印度科学与环境研究中心(CSE)的发言人及谈判代表之一，他坚信自己正干着“捍卫公共卫生与健康”的头等要事。

　　该中心于8月2日发布了一项引起国际广泛关注的可乐含毒测试报告《软饮料仍然不安全》。报告说，印度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产品中杀虫剂残余物质含量严重超标。

　　继三年前CSE首次发布类似报告之后，两大可乐巨头再次被推到了舆论中心。

　　面对报告引发的质疑声，新德里时间8月11日，可口可乐印度分公司首次发表声明说，该公司在印度生产的软饮料符合欧盟关于瓶装水杀虫剂残余物含量的安全标准。

　　可口可乐还称，由于印度尚未公布软饮料标准，可口可乐软饮料均依据欧盟标准制造，且公司正在和印度政府机构合作，以求“创建并最终确定”在印销售软饮料的杀虫剂残余物标准。

　　对此，CSE当天即发表声明谴责可口可乐“不负责任”。萨其也在13日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可口可乐的说法严重违背事实，其“开脱”行为是在钻印度的法律空子。他认为，可口可乐不仅没有协助政府制定相关标准，相反还一直在阻止标准的确定。

　　萨其说，印度政府实际上已经制定了相关标准，并且于7月8日进行了最后更新，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迟迟未公布。“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将使政府标准尽快确立并公开、实施。”

    一份报告揭示的危机

　　从2003年8月到这次，CSE发布的两次检测结果都显示，印度本土产的饮料同样有高浓度的杀虫剂残余物。只是因为两大可乐公司占据了印度瓶装软饮料消费总量的90%以上，舆论矛头更加对准了这两大巨头。

　　根据CSE向记者提供的报告，可口可乐在Kolkata邦工厂所取样品中的杀虫剂残留物标准，相比印度国家标准局(BIS)的安全标准超出高达52 倍；在Nainital 邦和Gorakhpur 邦所取样品，含有42倍于BIS安全标准的杀虫剂， Thane 邦和Nagpur 邦的则高出34 倍。

　　C S E 主席桑塔(S u n ita N arain)告诉记者，“即使是联合议会委员会(JPC)所提供的指示也被极度漠视了：安全标准已经确定但是并没有被公开，因为企业的强烈反对。我们的健康不能作为任何人的商业赌注，这就是我们这次报告的宗旨。”

　　BIS公共关系处官员莫里克斯接受本报电话采访时指出，2003年公布关于灭虫剂残余物的发现时，印度还没有相关规则出台。研究报告公布后，政府成立了专门的联合议会委员会，根据此项报告发布了一项研究，建议应该针对软饮料中的杀虫剂含量制定严格的标准。此后，BIS的饮料和碳酸饮料部等14个部门开始着手制定相关标准，用于成品测试。该官员证实，标准确实已经制定，但尚未公布。

　　除了农药问题，还有由工厂生产所带来的水资源短缺及污染问题。印度资源中心专家阿米特(AmitSrivastava)告诉记者，印度从南到北的大部分地区，生活在可口可乐灌装工厂旁边的社区都正在经历着严重的水资源短缺。正是由于其过多抽用水资源，并且不断污染剩余水资源，造成了水资源的严重短缺。

　　印度中央污染控制局(CPCB)的一项测验发现，在全国可口可乐工厂的废弃物中发现了大量的石墨和镉。就在这项研究之前，可口可乐任其废弃物流入工厂附近的农田中。

　　阿米特还说，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在印度建厂的用水全部免费，也就是说每天要消耗上千万升的免费水资源。而可口可乐需要几乎四升水才能生产一升的可乐，这使得75%的水都变成了污染严重的废水，排放出去之后又继续污染其余清洁水及土地。

　　博弈背后

　　让萨其记忆犹新的是，2003年8月5日,就在CSE公布其调查报告之后几小时，两大可乐巨头就迅速召开新闻发布会谴责该报告，并且质疑CSE负责该次检测的实验室的权威性和能力问题。之后，又迅速展开了强大的公共关系闪电战。

　　两家公司的一个主要战略是破坏报告的声誉。2003年8月10日，百事可乐向新德里高级法院提起诉讼，认为“CSE是一个非政府组织，没有合法地位也没有得到认可。因此，这个报告只是私人所有，不能得到任何法律认可及保护，并且不能向任何方面宣扬其观点，更不用说向政府”。百事可乐还请求法院停止CSE公共出版的权利，并且撤回所有网站上的相关信息。

　　但这个策略并不奏效，新德里高级法院驳回了百事可乐的请求。

　　由于这一事件发生在印度政府重新审批可口可乐在印度的经营许可权之际，两家公司斥责其为一次“政治阴谋”。

　　据悉，早在2004年2月，JPC就向印度国会递交了一份报告，确认了软饮料中的不安全程度。JPC由此开始致力于协助政府为这些残留物设定安全标准。从那时起，BIS为商议标准制定问题，组织其各个相关部门召开了20余次会议,才确定了最终的标准，但该标准仍然被政府压了下来。桑塔说，“这是公共健康领域一个让人沮丧的巨大丑闻”。

　　记者从BIS获得的一份文件上获悉，2004年2月，印度

　　6月，印度卫生部组织召开农药残留物小型委员会议，决定在标准确定前用一年时间进行全面的软饮料的农药残留物检测。

　　去年10月，BIS召开第12次会议，初步确立了标准。今年3月，BIS再次确认了相关标准。之后，印度卫生部指示，标准延后再公布。

　　今年4月，BIS在其网站上公告：安全标准已经确定，但还未公布。两个月后，网站上的上述公告又消失了。

　　在上述过程中，桑塔表示，最终标准被确定后，第一个反对者竟然是印度政府的“公共健康与家庭福利部门”。他们认为，调查研究还不够充分。这个部门在过去的3年，成立了一个又一个的委员会，还有各种各样的附属委员会，以检测安全问题，但是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我们知道，企业都在强烈反对这个标准，因为这个标准将让他们调整整个生产和营销政策。”萨其说，而能够支持企业公关的，很重要的一些人便是其在新德里高价雇用的强大说客团。

　　这些说客的工作，就是不管是政府还是私人机构发布质疑企业环境问题的报告，就在第一时间作出游说，并且发布与之相对立的另一项研究报告。萨其说，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在新德里至少动用了上百人的游说团。

　　桑塔认为，这是一个公共健康问题，根本不容妥协，也并不是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的。

    企业双重标准全球争议

　　印度企业与舆论争议最大的是标准问题，包括企业生产的执行标准，和为了达到标准所使用的水处理硬件设备。当地舆论认为，印度的可乐巨头标准远远落后于美国和欧盟国家。

　　事实上，不仅是印度，中国、印尼等很多亚非发展中国家，都面临同样的问题。

　　萨其认为，印度软饮料企业在杀虫剂含量标准问题上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在美国和欧洲，与在印度相差很大。从2005年1月开始,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一直拒绝印度生产的可口可乐产品传入美国，理由是，这些产品不符合美国的安全标准，将危及美国的公共健康。

　　此外，印度政府公布的一项报告也发现，在当地抽取的所有饮用水样本中，75%的样本中农药残留物都高出欧盟标准1.2~5.22倍，“软饮料企业所声称的，所有软饮料产品都符合欧盟标准，已经被证实并不完全正确。”

　　莫里克斯也提出，这些公司在印度进行贸易与投资时，总要求印度符合全球化的贸易规则，然而对于其在印度所造成的安全标准争议，则强调要采用印度本地的国家法律，这是不合理的。

　　另一项大的争议是标准的执行。在BIS和印度健康与家庭福利部修订瓶装水的农药残留物标准之后，相关企业开始竭力反对，认为新的标准将不可能实现，并且认为这是政府“恶意抵制”行为，将直接造成工厂倒闭。

　　而实际上，根据两大巨头向JPC提供的数据，清除污染的成本是很低的。可口可乐在印度采用的水处理技术及设备相比欧洲，显得非常简陋。比如，在欧洲，有34%的工厂采用精密、成本高昂的隔膜过滤技术，用来高度过滤杀虫剂这样的微量毒素；而在印度，几乎没有一个工厂拥有这项技术。

　　所有这些，在萨其看来，都是需要他和更多人为之不懈努力去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