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探索中的联合国改革新思路

　　冯绍雷

　　提高联合国的经济功能,特别是推动安南报告提出的解决南北贫困差距问题,是联合国改革的一个重要方面。

　　60年来，联合国一向较为侧重和平与安全事务，目前到了尤需强调社会与经济发展 的时候了，安南设定的联合国三大目标之首要任务就是“发展”，说明了这种调整的重要性。在这样的前提下，任何多边的经济合作机制如果不真正将发展问题，特别是解决贫困问题放在重要位置，并取得实效，是难以具备合法性的。

　　按照名人小组的建议，联合国经社理事会(ECOSOC)的主要功能是将其自身形成为一个有关发展机构的最高级别人士定期聚会的场所，也即成为“发展合作论坛”。就经社理事会本身而言，并不具备直接召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最高政治领袖进行定期磋商的功能。因此，提升联合国经济功能的关键在于，仍然需要一种专门的安排把各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领导人聚集于一起，处理贸易、金融、环境、法律、大规模灾病和经济与社会发展之间相互关系的重大问题。

　　谁来承担：G7/8还是L20？

　　我曾经在媒体上分析过，虽然联合国的经社理事会不足以单独担当重任，但G8的工业国家首脑会议也无法承担这一角色。G8峰会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的联席会议，但它类似于某种富人沙龙，难以真正形成政策协调，也不容易与其他国际组织沟通。

　　于是，来自欧洲和北美的专家又提出了一种新思路，希望通过建立新的20国领导人与联合国经社理事会的合作机制(简称“L20加ECOSOC”机制)来改善全球治理状况。

　　早在2002年，经社理事会就在蒙特雷大会达成“蒙特雷共识”。该共识主张把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后出现的G7

财政部长、央行行长与澳大利亚、欧盟、俄罗斯和阿根廷、巴西、中国、印度、印尼、韩国、墨西哥、沙特、土耳其、南非10个南方国家同行组成的20国对话机制，加以固定并扩大,而且提升为20国政治领导人(Leaders 20)之间的对话。上述20国占了全球GDP的93%，世界贸易的75%，人口的67%，足以影响全球经济的起落走向。

　　这里所提到的L20机制，也即北方与南方国家领导人定期会晤的形式，是否能够被广为接受还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在推进L20加ECOSOC机制的进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德国和加拿大。加拿大现任外交部长和前任财政部长Paul Martin在2004年4月底提出：“我认为有一项从20国财长会议上取得的经验是值得加以采用的，这个会议系列是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发生之后开始举办的。从代表着已经形成的和正在形成的各个影响中心和来自各个不同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传统的财政部长们身上，我们预见到有一种非正式的集合。这样一种集合使我们能够在‘我们’和‘他们’的不同心态之间架起桥梁，并且经常能够非常有效地把隐现的压力转化成决策的动力”。

　　作为G20的一个重要人物，德国财政部部长汉斯·爱科则认为：“从理论上说，G20可望在不远的将来的某个时候成为一个包含着各个国家和政府领导人的会议机制，就像加拿大总理保罗·马丁所呼吁的那样。”

　　在工业发达国家中，以从来没有帝国传统为特点的加拿大和对外经济依存度相当高的德国这两个国家提出首议，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当然，与南方国家的长期的传统关系以及多年来对和平外交的探索也使得加拿大和德国的提议颇具吸引力。

　　美国会如何看待从G20到L20的转变也许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L20的方式为美国提供一个与许多南北领导人见面的方便机会，也提供了一个参与多边事务的合法性的基础，对美国不是一件坏事。但是，美国是否能够像德国和加拿大那样热心于L20式的多边事务，以避免受到多方不同意见的制约，这既取决于9·11事件和

伊拉克战争以后，美国需要在多大程度上得到国际社会的合作与支持，也取决于美国国内舆论在多大程度上具有对多边事务的开放态度。

　　世界经济大国之一的日本是否会积极支持从G20向L20的转型呢？近十多年来的事态表明：日本一向以非常谨慎的态度看待多边经济合作，也许，日本经济的复苏会有助于形成支持L20进程的态度，但是日本对联合国经济合作事务的支持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得到国内民众的支持，仍是一个需要观察的问题。

　　最后，发展中国家所表现出来的对于G20-L20机制的态度也是值得关注的。G20向L20机制的转换在相当大程度上起因于WTO坎昆回合之中南北之间磋商进展不顺利。一般而言，发展中国家与新兴工业国家愿意通过南北高层对话机制来协调与管理南北之间日渐严重的问题，但是希望这一类安排不要成为象征性的摆设，而应该致力于解决实际问题；另一方面，南方国家内部的多样化也使其步调难以一致，这使得南方国家参与南北高层次对话的努力受到制约。

　　中国与L20进程

　　改革开放20多年来中国对外部事务的态度有几方面的重大转变：一是从闭锁走向开放；二是从较为消极的不参与、不表态转向较为积极的参与和表明立场的态度；三是从侧重于从双边事务逐渐转向双边与多边事务并重。

　　中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成员，十分关注维护联合国的权威；中国同时是国际

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组织(WB)和世界贸易组织(WTO)的成员国，因此也十分尊重这些国际机构的集体决定。1999年中国受邀参加G7金融稳定论坛和2003年胡锦涛主席受邀参与G8与世界发展中国家的讨论之后，中国开始逐步了解G7/8集团的重要性和它的工作机制。但这并不等于中国希望在现在就加入G7/8集团。中国可能最终加入类似的国际集团，但目前只能在多边经济合作中发挥与其有限的能力相应的作用。

　　中国愿意运用G7/8和G20的机会，既发展与工业国家的领导人的个人关系，又愿意同时发展与发展中国家领导人的个人关系；当西方工业国家内部和发展中国家都需要更多的协调立场的时候，对于G7/8和G20这两者有所偏废可能并不恰当。

　　我并不认为，L20或者G20在最近的将来能取代G7\8。也许,有朝一日，G20能够上升为L20，使得南北领导人之间有更为直接的多边协调与沟通。胡锦涛主席本人在2004年10月10日曾明确表示过支持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领导人之间的对话。但此前需要更多各专门领域和非最高层级的协调、合作和形成共识。

　　(作者为华东师大国际关系与地区发展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