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震撼世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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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4月26日 11:15 新浪财经 | |||||||||
我到那儿时,只剩下一块疤了,一块赭色的土疤,有二十五个足球场那么大。十多台挖土机,笨拙地刨着泥土,仿佛心不在焉地寻找丢失的东西。德国最大的钢铁厂之一,自二战前一直矗立此地。如今,这里只剩下几堆扭曲的废铁。我朝路边一位身着工装的男子走去,他正将一截巨大的金属管道吊上卡车。等他把管道放好后,我跟他打招呼。他说,从挖管、搬运到吊装,这种管子已运走了十四根,眼下只剩下三根,够他再干一周。然后,活儿就都干完了。我问管子往哪运。他伸直腰,好像要沿着一条长长的弧线,把什么东西抛向远方;
钢厂的设备早就运走了。安装在60米高厂房内的顶吹氧转炉,加工卷板长度超过一公里的热轧钢机,一部烧结机,一座鼓风炉,还有许多其它部件,所有设备都用木条箱包装,塞进集装箱,装船启运,然后在长江口附近被拆箱。在长江的平坦冲积平原上,又严格按照在德国的样子,一个螺丝也不差地把设备重新组装。运走的设备总重达25万吨,外加40吨详尽解释重新组装过程的文件。整项工程十分繁复,穿工装的男子直摇头:“设备弄过去后,但愿能用。” 德国蒂森克虏伯(Thyssen Krupp)在多特蒙德的钢厂,一度雇佣约一万名员工。在赫尔德(Horde)和威斯特法伦区(Westfalenhutte),数代人都靠钢厂谋生。高耸的烟囱市内各处都能看到,烟囱周围密布着厂房。近200年来,工厂一直在炼钢。德国在1870年、1914年和1939年擂响战鼓时,正是鲁尔河谷这一隅先为普鲁士、后为德意志帝国供应了野战炮、坦克、炮弹和战舰装甲钢板。此地的人们以实物为豪,证据在厂内处处可见。工厂的一条通道边,立着一座矮墩墩的19世纪铁制鼓风炉,人们把它当作纪念碑,文字说明:鼓风炉运自英格兰。附近,有块纪念当地一位工程师的牌匾。 2004年6月,一个温暖明媚的下午,赫尔德区看上去安宁、平静,显然已不再是鲁尔地区跳动的心脏了。阿尔佛来德•特拉宾(Alfred Trappen)街上,一家冰淇淋店外,几个人坐在阳光下,用长长的调羹挖食着圣代冰淇淋。街道不远处,有一家齐曼纺织品(Zeeman Textiel)折扣店,店门外,妇女们在网格篮里翻找,仔细打量着0.99欧元一件的T恤衫。折扣店附近,三家日光浴室、一家纹身馆一字排开。纹身馆的广告说,能把“爱”、“富”、“康”三个汉字纹在顾客身上。不过,日光浴室和纹身馆都关门了。 钢铁厂没了,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呢?我来就是要了解此事。不过,我不会讲德语,倒成了个障碍。想拜访当地官员,他们又不愿谈。与街上的人搭讪,这些人觉得我的问题意思不大。我去了路德教会,按传单上的名字一一给五位牧师打电话,约他们喝杯咖啡聊聊。马丁·蓬塞(Martin Pense)神父很忙,克劳斯·沃尔特曼(Klaus Wortmann)神父出城了,伯尔恩·怀斯巴赫-拉迈(Bern Weissbach-Lamay)神父没接电话,安格拉·迪克(Angela Dicke)嬷嬷很乐意帮忙,不过今天放假,很抱歉。轻声细语的斯温·弗罗里希(Sven Frohlich)神父倒愿意电话上聊几分钟。 弗罗里希神父说,钢厂消亡是竞争力丧失所致,厄运来得慢,却不可避免。90年代初,生产效率高的韩国钢铁厂就开始在全球削价抢生意,赫尔德区的钢铁工人却强烈要求实行每周35小时工作制。接着,东西德统一,迫使政府提高税收,拖了整体经济活动的后腿,给赫尔德区造成了沉重打击。到90年代中期,赫尔德钢铁厂最终何去何从,成了辩论话题。一开始,管理层做出惯有的反应:讨论与某家竞争对手合并,实现经营增效,成本缩减,提高竞争力。到2000年时,全球钢铁价格陷入低谷,一切有关拯救的言谈都烟消云散,似乎无能为力了。 弗罗里希神父说,数千钢铁工人失去工作,路德教会的教团也迁走了,社区并不贫穷,却陷入了一种麻木状态。教会采取措施,竭力吸引年轻人参加各种社区活动(这一点从教会的通讯中就可以看出),年轻人似乎感觉不到宗教的吸引力。“我们迷失了自我,”弗罗里希神父说。“这可是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却被拿走的。找回这种东西可能需要10年以上。”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前驻北京首席记者 金奇(James Kynge) (来源:FT中文网-FTChines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