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纳线二期可能搁置 俄罗斯石油也许流不到日本

　　尤甘斯克股权拍卖和泰纳线计划的实施把中俄双方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中国石油在俄罗斯能源产业上游的存在重新出现了希望

　　文 | 姚渊

　　5月底6月初，俄罗斯能源部长赫里斯坚科与俄最大的国有石油企业——罗斯石油公司 (Rosneft)总裁波格丹契科夫将访问中国。据悉，出访期间，俄中双方可能讨论罗斯石油公司向中石油集团出售尤甘斯克部分股权事宜。中石油规划总院院长王功礼证实说，中石油确实正就此事与俄方接触。

　　就在尤甘斯克被拍卖的2004年12月，俄罗斯总理签署了建设泰纳输油管线的第1737号命令。前些时候，赫里斯坚科发布了后续政府令，即《关于东西伯利亚至太平洋的管道体系建设步骤的命令》。这道命令使管线计划发生了有利于中国的变化。

　　去年12月以来的半年时间里，从泰纳线到尤甘斯克，在长期的博弈与反复之后，中俄能源合作的眉目逐渐清晰起来，这些议而未决的计划开始落实。

　　姗姗来迟的机会

　　俄罗斯在能源领域对外资公司一向排斥，而对于中国的防范心理尤甚。特别是中石油等中国大型国有企业的背景，使俄罗斯政界相当一部分人担心将会对俄国家石油安全构成威胁。作为这种防范的体现，在俄罗斯能源产业的上游，中国人拿不到值得一提的资产；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家中国公司持有俄罗斯石油公司的股份。

　　尤科斯核心资产尤甘斯克的拍卖给了中国人机会。对于这场需要众多秘密协议的拍卖而言，来自中国的资本比西方的更符合要求。与俄罗斯人的产权交易，显然意味着很大风险。

　　拍卖前4天，尤科斯向美国休斯敦法院提出破产和资产重组申请。休斯敦法院随即裁定，10日内停止对尤科斯资产进行任何处置，包括停止对尤甘斯克的拍卖活动，否则将对参拍者和向参拍者提供融资的银行实行制裁。

　　俄罗斯人一方面坚持休斯敦法院的裁定对俄不具备司法效力，另一方面在一系列非市场运作后如期拍卖，又通过股权易手使与拍卖直接相关的天然气工业公司和罗斯石油公司摆脱美国的制裁威胁。

　　即便如此，尤科斯仍加紧新的诉讼准备。尽管休斯敦法院将做出何种裁定尚难预料，但拍卖事件国际化和政治化会让最后的股权持有者面临风险。

　　尤甘斯克油气公司负债78亿美元，国家控股后是否能够对债务重组仍未可知，而且对该公司拍卖前的欠税调查是否继续没有结论，这些对后来持股者都不是好消息。

　　投资俄罗斯固然利益可观，西方跨国巨头以其持重秉性却很难为此甘冒风险。中国人则不同，中石油与罗斯石油公司之间的交易，实际上转变为两国政府间的交易，这两个石油公司只成其为政府决策后的执行者。“这是战略层面的合作”，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夏义善表示说，“其间虽经历种种不愉快，合作意图却始终不变，合作的时机也迟早会到来。”

　　赫里斯坚科与波格丹契科夫对中国的5月出访，就是两国政府战略合作的落实。现在时机出现，随着合并俄罗斯天然气公司(Gazprom)以及罗斯石油公司的计划失败，俄政府打算将后者部分股份出售给中国，然后将所得资金用于获得前者的直接控股权。

　　暗箱操作和秘密协议

　　2004年12月19日，俄罗斯政府联邦资产基金拍卖了尤甘斯克大部分股权。经转售后，目前这部分股权持有者为国有的罗斯石油公司。

　　而这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只是使尤甘斯克最终归属于俄国天然气公司的一个步骤。过去几个月，俄罗斯政府一直试图将罗斯公司并入俄气的石油部门，并组建一个新公司。于是一条接力的链条呈现了出来，即尤甘斯克经贝加尔金融集团、罗斯石油公司，并转到俄气公司手里。

　　这些交易的目的指向合并罗斯石油公司及俄气公司，最终促成能源工业的国有化改造。目前俄气公司中俄罗斯政府的股份为38%，与国有全资罗斯石油公司股权置换后，政府将获得俄气公司51%股绝对控股权。

　　现在该计划已为政府放弃。“这两家企业的合并导致全俄能源过度集中，政府内部一种较隐蔽较温和的国有化意见占了上风。”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王郦久表示说。联邦政府计划使俄气及罗斯公司成为两家由国家控股的独立的能源企业。他们将以现金买下俄气的股份直到控股，为此联邦政府的资金缺口高达60亿乣80亿美元。于是俄罗斯人准备出售罗斯公司尤甘斯克的股权来换取资金，他们的态度看起来十分积极。

　　这时中国人面对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在莫斯科的拍卖会上，尤甘斯克被出售了76.79%的股权，成交价93.5亿美元。照此计算，尤甘斯克每10%股的单位价值应为12.2亿美元。但是，尤甘斯克股份的计价基础不可能是拍卖成交价，也不是股权易手时的价格，决定性的依据来自该公司拥有的已探明石油储量的价值。

　　收购尤甘斯克之前，罗斯石油公司市值60亿美元；收购以后达到260亿。这表明尤甘斯克的实际价值可能更接近200亿美元，而不是拍卖价122亿美元。后者显然是个被大大压低了的数字，俄罗斯人的目的在于降低收购成本，如果以此价格出售给中国，他们绝不会答应。

　　“我们不仅要坚持拍卖价，而且还要争取购得25%乣30%的股份，”中国石油大学油气战略研究中心教授庞昌伟告诉《全球财经观察》，“这样我们得以对公司的经营决策拥有否决权，中石油也有权派人进入公司的董事会”。

　　事情的微妙处在于，俄罗斯人不甘心于122亿美元，却也不能以明显高于拍卖成交价的200亿美元市价出售。否则等于证明当初拍卖的不合法，授尤科斯以状告俄罗斯政府的口实。俄罗斯人为此左右为难。

　　“可能有一系列暗箱操作及秘密协议，”中石油一位高层告诉《全球财经观察》，“这不是一次性交易，若干年内，双方将紧密合作完成不对等的股权或其他利益的置换。”也即，关于尤甘斯克交易的公开协议仍以拍卖价为准，交易完成后，中方还将在诸多貌似无关的交易中以种种方式补偿俄罗斯，直至付清协商确认的实际价格。

　　这种方式也许不完全使人满意，却最为可行。

　　俄罗斯政府完成对俄气公司51%控股权的收购最迟不超过6月24日。这意味着中俄关于尤甘斯克的交易也会在24日之前完成。

　　谈判筹码：泰纳线

　　中国资本进入俄罗斯能源上游的另一个机会，出现在泰纳管线一期工程。

　　“俄方已正式宣布泰纳线分阶段施工，第一阶段从泰舍特至斯科沃罗季诺。这样一来，泰纳线原油必然首先流向中国。”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李福川表示说。俄罗斯能源部长赫里斯坚科发布的《关于东西伯利亚至太平洋的管道体系建设步骤的命令》其主要内容就是要求俄国石油运输公司在2008年下半年结束泰纳线一期工程建设。

　　一期工程的走向是：泰舍特(伊尔库茨克州)—乌斯季库特(伊尔库茨克州)—卡扎钦斯科伊(伊尔库茨克州)—腾达(阿穆尔州)—斯科沃罗季诺(阿穆尔州)。此段管线年输油能力3000万吨，油源来自西西伯利亚。作为全线唯一拐点，斯科沃罗季诺距中国漠河市不足100公里。

　　拟建的泰纳线全线年输油能力8000万吨，其中大部分石油将由东西伯利亚油田供应。考虑到东西伯利亚油田尚待开发，俄罗斯认为分阶段建设比较合适。泰纳线二期工程(斯科沃罗季诺-纳霍德卡)何时建设将取决于东西伯利亚油田的开发进度。东西伯利亚和萨哈共和国各油田前景储量约30亿吨，目前探明储量5.6亿吨，这样的原油探明储量不足以支持作出修建年总输油量8000万吨石油管道的决策。

　　也就是说，泰纳线二期工程可能不了了之，石油将永远到不了太平洋沿岸，到不了日本。“日本许诺115亿美元贷款以阻止泰纳线原油流向中国，这同样不符合俄罗斯的国家利益，”中石油集团公司战略研究室主任朱建军表示说，“由于日本的态度，俄罗斯需要中国加大对管线建设的投入，更需要加大对东西伯利亚油田的投入。”在中国人的支持下，俄罗斯国家石油运输公司总裁魏因施托克4月在伦敦表示，管道一期所需60亿美元，已落实了80亿美元，日本贷款无足轻重。

　　从4月到5月，泰纳线一期与尤甘斯克拍卖的决策，前后相距不过20天。“前者很可能与后者捆绑在一起，成为俄罗斯用以与中国谈判的筹码。”中石油石油经济与信息研究中心专家告诉《全球财经观察》。

　　中国对管线及东西伯利亚油田的投入，或者以较高价格进口俄石油，如此种种都可能成为尤甘斯克秘密协议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