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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王艳华
上海报道
“在这个权力分散的自由时代，大国的重要性不在于要它们指挥航向，而是在于它们提供了一个稳定、安全的框架，让各国在其间能航行自如。”罗伯特·Ａ·帕斯特在其著
作中如是说。
而航行自如往往基于各种平衡。
在完成了欧洲的“修补篱笆之旅”、安抚了北美邻国的情绪之后，美国国务卿赖斯于当地时间3月15日抵达新德里，开始了旋风式的七天六国东亚之行。这是她担任国务卿之后的首次东亚访问。
对中国的访问是赖斯此行的最后一站，于20日开始，将对核不扩散、中美贸易等问题与中国政府进行磋商。
3月15日，就赖斯首次东亚之行中的热点以及美国的东亚政策走向等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所长王缉思，美国前国务院和国防部顾问罗伯特·Ａ·帕斯特，以及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问题研究学院院长兼尼克松和平与自由中心主任戴维·兰普顿。王缉思表示，“美国希望此次东亚之行能够促进美国外交形象的改变，和其他国家多接触。”
核不扩散问题的美国底线
《21世纪》：赖斯的首次东亚出访吸引了全球目光。舆论普遍认为，关于核不扩散问题的讨论是她此行的其中一项重要议程。在这个问题上，你觉得美国的底线会是什么？
王缉思：我认为没有底线，如果说有的话就是朝鲜不能拿到核武器，更不能扩散核武器。
兰普顿：在美国国内，有一些人主张与朝鲜谈判，甚至愿意与朝鲜关系正常化。也有一些人，如副总统和国防部的某些官员，都反对与朝鲜直接对话，也不太愿意与朝鲜关系正常化。因此对美国来说，期待在六方会谈中灵活处理好各方关系并不容易。
《21世纪》：2月10日，朝鲜外务省已经发表声明说朝鲜拥有核武器。
王缉思：虽然朝鲜外务省发表了声明，但是美国人还是存疑，至少一部分美国人怀疑有什么证据说明朝鲜存在核武器。朝鲜的说法到底能不能准确地解读为已经拥有了核武器，还是说朝鲜有核能力？有核能力和拥有核武器之间恐怕还有细微的区别。而且，拥有核武器，到底是拥有可以爆炸的核装置还是拥有可以用于实战的核武器，这些都是技术性问题，也是对美国底线的试探。
《21世纪》：实际上就是一个标准问题？
王缉思：对，或许朝鲜拥有可以生产核武器的原料，甚至也掌握了相关技术。但是朝鲜的说法还要进一步确定。所以说美国的底线很难划，如果跨过这个底线，美国是否会出兵朝鲜也很难说。美国的立场是，美国并不想威胁朝鲜，也不打算用军事手段对付朝鲜。朝鲜方面也有更为关心的问题，对某些问题，美国是不愿意做出承诺的。
《21世纪》：实际上关于核不扩散问题，也并不是朝鲜一个国家的问题。
王缉思：对，还有伊朗。从我个人的判断来说，相比之下，伊朗核问题对美国来说更为紧迫。因为伊朗在中东范围之内，和某些美国人眼中的恐怖主义更容易产生联系。
《21世纪》：美国解决这些问题的主线是什么？会不会有一个一揽子政策？
王缉思：没有，因为这两个问题对于美国的紧迫性毕竟不同，伊朗问题更紧迫一点。美国现在希望中国能够施加自己的影响，把朝鲜拉回六方会谈的谈判桌上。而在六方会谈的场合，美国也会跟朝鲜举行一些双边沟通，所以说这是一个多边中的双边问题。目前美国不愿意在六方会谈以外，单独跟朝鲜进行公开对话。但实际上美朝两国在联合国是有接触的，但不是一种很正式的权威性的接触。我想，通过六方会谈，开启美国跟朝鲜的沟通，互相提一些要求，这恐怕就是目前美国能做的事了。
兰普顿：我们相信中国在其中的作用很大，可以组织和支持六方会谈。但我同样认为中国、美国和朝鲜需要直接对话，但布什政府也许不大愿意这么做。
帕斯特：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赖斯会用对待伊朗的态度来对待朝鲜。中国则很有可能扮演跟欧洲一样的角色。一旦朝鲜违反协定，则会被直接交由联合国处理。
《21世纪》：如果朝鲜真的退出六方会谈，美国的态度会怎样？
王缉思：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说法，朝鲜并没有永远退出六方会谈，朝鲜也愿意存在这么一种沟通渠道。另一方面，美国并不急于解决，也不愿意做出根本让步和妥协。如果朝鲜不能回到六方会谈，而且继续研制核武器，美国也许就会交到安理会去讨论，希望有些国家能够对朝鲜形成多边压力。
兰普顿：我不认为美国会出兵朝鲜，目前还有通过谈判和决议来解决的可能。因为本来就存在有或没有核武器的两种可能性。
赖斯风格需要观察
《21世纪》：赖斯就任国务卿之后，人们对她的外交风格都在观察和猜测之中，你觉得她的政策思想有什么特点？
王缉思：从外表上看，或者从她的政策思想来看，还是偏强硬的。但是，这种强硬并不是说她不讲究策略，她的手法比较灵活。首先她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有了解情况的过程。她到中国和欧洲访问，多少有一点多听取不同看法的意味，并不急着拿出一个肯定或否定的方案。
兰普顿：赖斯担任国务卿才几个月，她的风格与鲍威尔也许有些不同，需要找个机会来看看她做了什么。她与中国李肇星外长的关系不错。到目前为止，她的工作还是很好的，但是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来衡量。
《21世纪》：赖斯此行是不是有“探路”之意？
王缉思：对，处于摸索阶段。在朝鲜核问题和伊朗问题上都没有一个现成的马上要推进的计划，没有着力点，所以需要听取各方意见。最近中东的状况稍有进展，伊拉克选举结束，巴勒斯坦的立场有点松动，叙利亚答应从黎巴嫩撤军，伊朗也不是采取完全顶着干的态度。所以在中东以外，美国也希望此次东亚之行能够促进美国外交形象的改变，和其他国家多接触。
帕斯特：赖斯精于国际事务，而且是总统的亲密战友。之前担任国家安全局顾问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发表对外言论，同时也能把握分寸，采取直接有效的方式处理外交事务。在与国会和中情局的沟通上，她也能够在交流之前充分了解双方态度。
《21世纪》：赖斯在访问东亚前表示，美国要明确自己在亚太地区的政策和利益。你怎么理解她的话？
王缉思：首先她的意思是，不要认为美国跟亚太地区没有关系，她针对的是美国国内和一些亚洲国家关于美国对东亚影响下降的说法。美国想向亚洲国家重申其重要性，美国准备积极参与亚太事务，而不仅仅把眼光放在欧洲和中东。美国在亚太地区拥有各种利益：和中国的贸易额很大，跟日本经济上的往来很多，要维持台海稳定，要防止朝鲜核扩散，这就是美国要摆出的一种姿态。
《21世纪》：这种姿态如何在政策中实施呢？赖斯也强调，要尽量维护与亚太地区部分国家的稳固同盟关系，比如日本和韩国。
王缉思：在美国人的眼中，美国在东亚地区有一个安全网络或者说机制，比如美日同盟、美韩同盟，美国跟东南亚国家如菲律宾、泰国等在一些防务上的安排，这些都是美国不可放弃的。
帕斯特：自从同盟形成之后，美日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密。如果中国在他们看来是友好的，大概这个同盟就没有必要了。
《21世纪》：前段时间，美日发出了联合“2＋2”声明，那么美日同盟中日本在东亚的角色定位是什么？
王缉思：用美国人的话说，美日同盟是美国在亚太地区利益安全的核心，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一个安全同盟，这是美国不能放弃的。而且，日本和美国目前的关系不仅局限于原来的日本列岛附近的海域，还会扩展到东亚的其他地方，甚至东亚之外，日本向中东地区派兵就有这个意思。所以美日同盟也是日本的一种姿态，突出日本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
“中国将成为重要力量”
《21世纪》：如果美日或美韩同盟加强，对整个东亚局势会有什么影响？
王缉思：如果日本和韩国都愿意进一步加强跟美国的紧密联系，那是它们之间的事情，但中国希望不要影响到中国的安全利益。
《21世纪》：赖斯承认中国将会成为一支重要的力量，但是表示要“争取引导中国影响力往积极方向发展”。你怎么理解？
王缉思：中美关系必然得到重视，不仅在某个特定领域，比如朝核问题。中国在中东和其他一些国际问题上也有一定分量，中国在亚太地区的经济发展，周边国家对中国有一些政治和经济上的期待等因素都凸现中国的重要性。而且中美两国在能源方面可能会有更多的合作。当然，导致摩擦的汇率问题、知识产权、贸易赤字等问题还会继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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