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 波 北京报道
在经历了一番充满期待和混乱的过程后,后萨达姆时代的首次伊拉克大选终于尘埃落定。2月13日,伊拉克独立选举委员会宣布了1月30日大选的初步结果。
此次选举产生的是过渡时期国民大会和18个省委员会的席位,由111个政治团体争夺
总共845.6万张选票。初步选举结果显示,主要由什叶派组成的“伊拉克团结联盟”取得压倒性胜利,获得400多万张选票,得票率为48%。这一联盟包括了主要的什叶派政党,如“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伊斯兰达瓦党”和“伊拉克国民大会”等,同时也包括了一些逊尼派和库尔德政党。
“库尔德民主党”领导人巴尔扎尼和“库尔德爱国联盟”领导人塔拉巴尼率领的的库尔德联盟也取得了超过他们人口比例的优势,共获得220万张选票,占26%。临时政府总理阿拉维领导的什叶派政党得票120万张,占13.8%。其余选票为其他政党瓜分。
本次大选的投票率为58%,在1400万登记选民中有850万投票。虽然这一投票率状况不是非常令人满意,但已足够保证大选的合法性和权威性。
而对大选合法性可能构成的另一项挑战是,这是一场在美国占领力量主导之下进行的大选。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殷罡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虽然大选是在被占领状态下进行的,但仍可以说是一场民主的选举。
“在伊拉克,无论国内武装还是多国部队的枪口,主要都是保护伊拉克选民的。随着国际反恐斗争的深入,我们可以断言,以后的选举都会在高度戒备之下进行,因为各国都可能面临恐怖分子对民主进程的破坏。”殷罡表示。
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迪金森大学克拉克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中东史教授大卫·康明斯(David Commins)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持相同的看法,他认为,刚刚进行的伊拉克大选是民主的,因为选民有能力选择他们认为可以代表他们观点和利益的党派。“我不认为美国、英国和其他国家的占领军干预了选举过程,他们在选举中保持了中立和公正的立场。”他说。
“更加重要的、而且更能显示本次大选的民主性质的是,直接大选是伊拉克人在什叶派‘大阿亚图拉’西斯塔尼主导之下经过强烈要求的结果。美国最初不大愿意进行直选,而在最后同意全民性的大选,只是因为它看到了西斯塔尼在什叶派大多数民众中的道德权威。因此,占领状态对大选性质的影响就进一步被冲淡。”康明斯说。
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
康明斯认为,由于在逊尼派聚居地区安全保障的缺乏,造成大量的逊尼派伊拉克人无法前往投票,从这个意义上说,大选的民主性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
逊尼派的抵制确实成为本次大选的一个重大缺憾。逊尼派主要政党“穆斯林长老会”和“伊拉克伊斯兰党”都抵制大选。而投票率不高,一方面是因为选民接受政党呼吁,此外也是因为害怕遭受恐怖分子的袭击。
逊尼派省份中投票率最高的萨拉赫丁省是29%,费卢杰和拉马迪等“叛乱城市”所在的安巴尔省最低,仅有2%。临时政府总统亚瓦尔和逊尼派著名政治家帕沙钦领导的党派只分获15万张和1.2万张选票,不到2%和0.1%。
殷罡对大选后教派矛盾的解决持乐观态度。他认为,伊拉克不会陷入教派的严重冲突。
殷罡介绍,伊拉克建国80余年来,逊尼派因为历史原因形成了比较现成的统治力量和经济文化政策,一直是处于支配力量的派别。过去伊拉克的反秩序势力,如达瓦党、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等都被边缘化。
而伊拉克复兴党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逊尼派主导国家大权的工具。复兴党其实是什叶派建立的,但吸引了逊尼派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包括当时的萨达姆,导致领导权很容易转移到逊尼派手中,反过来什叶派则遭到了镇压,而原先复兴党的一些什叶派领导人率领很多党员投向宗教政党。
到现在,伊拉克各个教派的斗争已经持续了80多年了。“世界上很少有像这样的国家,派别斗争已经发展到这样一种程度,就是大家都不愿意斗下去了,都有了足够的教训,现在的伊拉克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希望和平共处。”殷罡说。
他指出,此次媒体普遍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是,在各个党派的竞选口号中,实际上都包括了强烈的伊拉克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强烈地反对分裂,要求民主,反对任何政党教派和个人独裁专权的倾向。因此伊拉克不会像一些媒体预测的那样走向内战。
殷罡认为,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尽管逊尼派抵制了大选,但他们将会获得的新政府重要职位比例会高于他们获得的议员席位比例。大选之后,逊尼派主流政党开始表示后悔先前对大选的抵制性行为,并希望参加宪法的起草和12月的大选。分析人士认为,未来的关键将是获胜的什叶派和库尔德人将如何引导和鼓励逊尼派参与政府和宪法的起草。逊尼派代表有可能得到国会发言人的职位,以保证其政治影响力。
同时,大选产生的过渡时期国民大会只有10个月寿命,其主要的任务是拟定宪法。在这个过程中,是否是议员,当不当部长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宪法必须考虑到逊尼派的利益,否则根本行不通。
这得益于联合国的选举专家非常聪明地制定的一套规则,即宪法在进行全民公决的时候,任意3个省如果有三分之二的选民不同意宪法草案,就必须重新起草,而逊尼派聚居的省份远超三个,这足以保证他们对宪法起草的影响力。在宪法通过全民公决之后,真正的大选在2005年年底举行,逊尼派仍有积极参与的机会。
康明斯也认为,逊尼派的抵制以及随之产生的逊尼派在国民大会中代表比例低于其人口比例的情况,这是伊新政府将要面临的最困难的挑战之一,而这将取决于什叶派的政治技巧。“新政府领导人将必须向逊尼派证明,他们的利益和观点将得到公平地体现,同时逊尼派将不会成为由什叶派主导的政治体系的受害者。如果他们做不到这一点,伊拉克局势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不稳定,这将意味着伊拉克重建的失败。”
伊斯兰教法的影响
伊拉克新政府中最有影响力的职位将依然是总理。“伊拉克团结联盟”由于没有得到三分之二的席位,要使总理人选获得通过,必须和其他政党形成联盟,而库尔德人则希望塔拉巴尼成为总统,什叶派总理和库尔德总统可能是最终的结果。技术上讲,阿拉维如果使“伊拉克团结领盟”部分分化,和他的党派以及库尔德联盟联合,也有可能保持总理一职。
临时政府副总统贾法里在什叶派的总理提名争夺中处于领先地位。58岁的贾法里是“伊斯兰达瓦党”领导人,尽管“达瓦党”的施政方针趋向保守,贾法里本人则是一位温和派。2003年8月出任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首任轮值主席。去年民调显示他是继西斯塔尼和萨德尔之后第三有影响力的政治人物。据法新社报道,“伊拉克团结联盟”已经同意贾法里为总理候选人。
殷罡认为,无论是贾法里、阿拉维,现任财政部长迈赫迪,还是“伊拉克国民大会”领导人沙拉比,都属于问题派。“现在在伊拉克政坛上活跃的没有一个是强硬派。伊拉克领导人遭遇得太多,比世界其他一般国家的政治领导人成熟得多,他们会提出温和的方针。”殷罡说。
因为取得了西斯塔尼和其他什叶派宗教人士的授权,“伊拉克团结联盟”本身就有“教士名单”之称,很多领导人就是宗教领袖。伊斯兰教法在伊拉克国家建设中将会起到何种作用,开始引起忧虑。
对此康明斯认为,“根据现在的情况,‘伊拉克团结联盟’将把伊斯兰教法作为法律的一项渊源。但在实际中这会产生什么效果?我认为这意味着宗教组织将可能建立一种宪法法庭,对立法进行审查并否决任何和伊斯兰教法相矛盾的法律。”
“我不认为‘伊拉克团结联盟’会组建任何伊朗式由教士制定法律的政权,他们只是想防止出现和伊斯兰教相违背的法律。可以预见,在将来的伊拉克,宗教和政治将会始终纠缠在一起。真正困难的任务将是如何保证妇女和少数族群的权利不会受到保守的宗教团体的侵扰。”
库尔德前景
此次大选中,库尔德人的团结和选举的有组织性为他们的成功奠定了基础。在北部城市基尔库克地方议会的选举中他们也大获全胜,取得59%的席位,而和土耳其有渊源的土库曼人政党只获得18%。在1923年之前基尔库克曾是土耳其领土,同时由于面临着国内的库尔德问题,土耳其在以担忧的眼光看待伊拉克北部地区的选后形势。
“土耳其非常迫切地希望加入欧盟,所以我不认为土耳其将会干预伊拉克事务,除非伊拉克库尔德人支持土耳其库尔德人所发动的追求自治权的运动。”康明斯说。
同时石油收入在中央政府和库尔德地区之间如何分配将会成为一个的问题,基尔库克油田占伊拉克石油储量的40%,如果独享,库尔德人独立建国便会取得经济基础。
殷罡认为,国际上的规则是,资源产地的居民有权取得一定的资源收入或者获得一定的补偿。现在伊拉克的主流意见是在基尔库克当地的石油中给库尔德人留13%的石油收益,但库尔德希望获得更多,这种争执还会继续下去。
他认为,库尔德自治区的首府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库尔德人想设在基尔库克,但这肯定会严重刺激土耳其。如果设在靠近伊朗边境的埃尔比勒,一方面太偏远,另一方面会使伊朗产生担忧。同时自治程度,如立法权、自治区边界、海关和武装力量等细节,都需要进一步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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