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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迅雷
在“9·１1”三周年这一天，美国布什总统得到一份“大礼”——逃到朝鲜40年的美国陆军士兵詹金斯向驻日美军自首了。这个引爆日朝和日美外交大战的美国小兵，立即穿上了美军军装，等候军事法庭的审判。
新华社、中国青年报等媒体发布了这一消息。64岁的詹金斯中士走过了40年的逃兵路，现在跨过了自首的桥。“自首”这个词似乎不准确，有的报道用的是“投降”，更不确，我看比较准确的倒是“归队”。报道是这样描述的：着深色西装的詹金斯步履稳健地走到中校面前，立正敬礼，颤声说道：“长官，詹金斯军士向您报到！”尼古拉中校回了一个军礼说：“詹金斯军士，欢迎你归队，从现在起你将重新回到美国陆军中。”
“欢迎你归队”，这就是詹金斯走过的瞬间归队路，尽管后面迎来的是“审判”的桥。在“归队”和“审判”之间，詹金斯受到的待遇，刹那间让我讶异，请看报道：紧接着，詹金斯在中校的陪同下，来到座间兵营的后勤部门领取了一套全新的军装和军帽军靴；穿着齐整的詹金斯，紧接着，又到兵营的财务处领取军人薪金，军方代表郑重的交给詹金斯一份表格，在律师的帮助下，詹金斯在薪水领取表格上签字，“马上领到40年的薪水”。
于是想起了伊拉克前独裁者萨达姆对付逃兵的一个报道(见2003年4月24《扬子晚报》)：1994年5月，伊拉克陆军掀起一场打击逃兵的“割耳战役”，遍及所有城市，全国受害者总数为3500人，多数被割掉一只，有的也两只耳朵“同时拿下”。艾哈默德·侯赛因是被捕者之一，他离开部队是因为“我不想再入侵科威特”，他应该算是和平时代的逃兵，相比美国逃兵詹金斯战时投入“敌人的怀抱”，情节要轻得多。但耳朵被切除的侯赛因，很快被判处25年徒刑，投入监狱天天遭受折磨；后来他出来了，但因为耳朵上刺眼的残桩就是“逃兵”的标志，因而无法找到工作，而且也无法找到老婆。对逃兵割去耳朵，有很浓厚的象征意义：谁叫你不听话？萨达姆指向哪里，你就要奔向哪里，怎么好当逃兵的？侯赛因的经历昭示世人：在萨达姆时代，你走上了逃兵“路”，就甭想再跨过找工作娶老婆讨生活的“桥”。
艾哈默德·侯赛因如果看到有关詹金斯的报道，一定忿忿不平，咬得牙齿咯吱响：你詹金斯怎么也是在朝鲜半岛军事分界线南边执行巡逻任务时“弃岗叛逃”的，后来你还在朝鲜一部反美电影中扮演过一名美国情报官员！叛逃40年之后，现在倒好，自首了，不仅没有被割耳朵，竟然还被美军编入现役，还补发工资，什么世道啊！如果说，詹金斯还没有被军事法庭审判，不具备完全的可比性，那么，美国从伊拉克逃回国内的逃兵卡米洛·梅希亚上士的结局，是艾哈默德·侯赛因的标准参照系：去年10月，梅希亚请了两星期假回美国，从此“失踪”5个月，直至今年3月才向军方投案，当时他表示出逃是出于“反战”动机；今年5月，梅希亚在美军事法庭上接受审判，被判犯有擅离职守罪，处以一年监禁、撤销军职和扣减三分之二薪水的处罚。
同是逃兵，但属不同的国度，艾哈默德·侯赛因的路与桥，同詹金斯或梅希亚的路与桥，当然是大相径庭的。而对詹金斯或梅希亚来说，他的路与桥，也就是美国国家及美国军方的“路”与“桥”——准确地说，是“路归路”、“桥归桥”，该补发你工资就补发你工资，该送你上军事法庭就送你上军事法庭；该判你擅离职守罪就判你擅离职守罪，该把扣减之后的薪水发给你就把扣减之后的薪水发给你。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不会割你的耳朵、断你的后路，不会让你成为阉人般找不到工作娶不来老婆——既断绝生路，还断子绝孙。
礼遇高龄的詹金斯背后，是否有美国政府的政治考量和人道主义考虑，这个我们不知道；但是，美国军事法庭指南的《导言》中所说的话，还是应该说得很清楚的：“军事法律的目的是为了支持公正，帮助在武装力量维持良好的秩序和纪律，促进军事组织的效率和效力，从而巩固美国的国家安全。”支持公正、维持纪律、促进效率、巩固安全，这些词语的背后，关键是对人的基本权利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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