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浜核电站敲响警钟 信息公开与应急体制需要检讨

　　摘要：上周一下午，日本关西电力公司美浜核电站3号机组的蒸汽管道破裂，高温蒸汽泄露造成工作人员4名死亡，7人受伤的惨祸，日本举国上下为之震惊。

　　　本报特约撰稿人 陈言

　　日本经济产业省驻北京的核电站方面官员是诸冈秀行。事发后的第二天，诸冈紧急 约见了中国国家环保总局核安全监管部门的负责人，向他转交了用英文书写的事故报告，并向中方详尽地转述了事故过程、日本政府的处理状况。

　　8月11日下午，忙于回答各方面提问、收集核电站事故最新调查信息的诸冈秀行，还是抽出时间向笔者详尽地叙述了事故原委，回答了记者的一系列提问。

　　诸冈现在的身份是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北京代表处海外电力调查室室长。

　　诸冈在谈到国家对核电站的管理时说∶“在核电站的安全方面，日本政府主要根据法律法规对核电站的核反应堆进行严格的监督管理，发电系统的安全属于电力公司自主管理范围。”但美浜事故后，到底该如何界定政府与企业的管理范围，如何保证核电站的安全运营，已经成为此次事故给世人留下的一个重要话题。

　　高压蒸汽管道只有1.4毫米厚事故发生的第二天，经济产业省大臣中川昭一视察了事故现场，查看管道崩裂状况，听取电站详细介绍人员伤亡情况后，中川首先向地方市民赔罪说∶“此次事故给地方造成了重大的损失，我作为核能安全方面的行政负责人，首先要郑重地表示谢罪。”

　　本该有10毫米厚度的管道在用了近30年后只剩下1.4毫米，有10个大气压、温度达142度的蒸汽从管道破裂处中喷出，造成4人死亡，多人受伤。看到这一现场，中川十分愤怒：“这和一张纸有什么区别？”

　　关西电力公司今年5月就因为伪造火力发电设施的自主检查数据而受到了政府及媒体的严肃批评。他指着关西电力负责人说：“出问题时，你们信誓旦旦地说过‘以后一定拿出一种紧张感来工作’。20多年了，你们来这里查过一次吗？”不论关西电力的负责人怎么说，中川是难以相信他们的安全管理体制了。

　　在地理上，美浜核电站属于关西地区的福井县。事故发生的当天，福井县警察就以业务过失至死致伤的嫌疑开始进行调查。

　　据有关方面公开的调查结果表明，8月9日下午3时28分，美浜核电站3号机组(压力型反应堆，发电能力82.6万千瓦)的发电汽轮出现异常，警报开始鸣叫，紧接着，反应堆和汽轮先后自动停止运行。三层高的汽轮厂房出现管道破裂现象，正在检查管道的11名工作人员，4人死亡，2人昏迷不醒，5人重轻伤。虽然没有出现核能泄漏问题，但这次事故依然是日本核电站事故中最严重的一次。

　　信息公开与应急体制

　　三菱重工、东芝、日立是日本生产核电站装备的三大厂家。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美国原子弹轰炸了广岛和长崎两座城市。因此日本人和日本舆论对核武器、核能问题非常敏感，对是否建设核电站，多年来一直争论不休。日本目前正在运行及正在建设的核电站共有52座。日立中国有限公司电力部总经理大月?说：“在日本的总发电中占了33%，远高出中国的1.2%。”日本能够如此多地建设核电站，与其公开核电站的建设与运营信息、普及核电教育是分不开的。

　　东芝(中国)有限公司核能部部长金子到接受笔者采访时说：“日本核电站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故，统统公开，一律接受媒体、市民的监督。”包括这次的美浜事故，虽然没有核泄漏问题，但在核电站厂内发生了事故，特别是出现了死亡事故，电站马上公开了事故信息。

　　目前，在关西电力公司的主页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事故的最新报告书。总经理的道歉书、公司的事故调查报告、受伤人员状况等都能随时在主页上找到新的消息。事故报告书在语言的使用上，也尽量使用了普通的词汇和平白的内容。

　　日本的电力公司有一套应对危机的体制。笔者在日本曾经采访过电力公司，发现那里的主要负责人常常带两部手机，时时浏览手机上的短信，开始还以为是负责人有什么隐私，后来才知道他们通过短信来了解电厂运营情况，特别是安全方面的情况。出现重大问题时，事故现场的人会及时打电话到这部公用手机上。

　　8月10日，藤洋作穿着蓝色工作服去福井大学医院探视了正在住院的工作人员，并向两位殉职人员表示了哀悼。

　　12日，藤对媒体表示，待事故原因调查清楚后，他会考虑引咎辞职的，不仅是关西电力公司的职务要辞去，电力事业联合会会长的职务也可能保不住。原关西电力公司最高负责人秋山喜久也会因为此次事故辞去关西经济联合会会长的职务。

　　事故发生了，但发电一日不可停止。美浜的发电停了，就要去别的发电厂借电。关西电力在事故发生后，立即和东京电力、中部电力公司商量，能否通融电力，准备在电力不够时，借用其他公司的发电能力。

　　维修企业相互推诿

　　虽说中川大臣向地方市民谢了罪，藤总经理在受伤人员家属的怒吼中向职工道了歉，但追及具体的事故责任时，日本企业却在相互推诿。

　　为什么没有能够早些发现管道已经老化？负责发电的关西电力与生产发电设备的三菱重工已经开始扯皮。同时三菱重工也开始和负责检修设备的日本阿姆公司互相追究起检修项目是否明确的问题来。

　　关西电力说，1990年制定的“管理指针”规定，需要定期检查管道，到1996年以前也都是进行检查的。查该指针的内容，发现里面大约有5800个地方需要检查管壁变薄的问题，而这次管道破裂的地方却没有在项目中列入。

　　负责制定清单的三菱重工则说，我们是和关西电力商量后决定应该检查的地方的。

　　负责维修的日本阿姆公司1996年接替三菱重工做这项工作，到了2003年4月他们才发现指针中对这次出事的管道没有做出明确的规定。关西电力反驳说，他们是2003年11月才接到报告的，正准备把这部分加进去，就出了事故。

　　对于三菱重工在生产核电装备时是怎样考虑检修问题的，8月11日笔者打电话到该公司北京办事处询问时，该公司的核能方面负责人正好出差。

　　诸冈秀行对笔者说：“人们最容易把核电站的安全重点放在反应堆那里。”核电站发电部分的管道和普通火电站没有太大的不同，这里成了安全上的一个盲点。

　　美浜警钟

　　美浜事故并非史无前例。1986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萨利核电站也发生过管道破裂，蒸汽与热水喷出造成4人死亡。核电站，特别是老龄化的核电站设备安全问题已经引起人们极大的关注。

　　通常设计核电站时，人们只考虑其寿命为30年。但美国在1979年发生三里岛核电站事故后，基本上没有再建新的核电站，美国提出的方针是让核电站使用60年。日本的52座核反应堆中，1／3的核反应堆已经使用了25年，目前也没有建新核电站的计划，延长现有核电站寿命成为日本核电企业的一个课题。核设备老化、管道管壁变薄、阀门跑漏、反应堆炉芯机器事故等，都有可能增加，维修问题比以往更加重要。

　　中国自1994年秦山核电站、大亚湾核电站开始发电后，已有十余年的发电经验，总的来说，中国的核电站还比较年轻。但电力不足的现状使中国不得不提高核电发电比率。诸冈秀行告诉笔者：“日本、中国、美国、欧洲的核安全体制基本上都一样，即在出现了问题后几个国家互相通报情况。”日本此次美浜事故发生后，诸冈就是根据中日两国的协定，迅速向中国做出通报的。

　　也许，从美浜事故中，中国的核企业可以得到一些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