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下的玄机 法国老调重弹再提工业爱国主义

　　即将发表的中国《环球》杂志今年第12期刊登题为《法国重提“工业爱国主义”》的文章说，在其它发达国家正忙于促进企业自由竞争之时，法国却反其道而行之，在目前经济不景气之时，根据自身的国情，重新采取措施支持和保护本国大型和重点企业，从中获得了一些好处。同时，法国人还给这种所谓“工业爱国主义”的含义增添了新的内容。现将该文转发如下：

　　法国人又开始特立独行了，从阿尔斯通公司到法国电力公司，从安万特制药到法国电信公司，法国政府非但不对这些法国巨型企业进行全面结构改革，引入自由竞争机制，反而于最近多次向它们伸出援手，甚至对其市场行为进行诸多干涉。于是，总裁舞照跳，员工不裁减，在日益盛行的“工业爱国主义”名义下，法国人都相安无事了。在其他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正忙于促进企业自由竞争的同时，法国人反其道而行之，到底为了什么？是否会出现养懒企业的现象呢？法国到底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工业爱国主义”为何老调重弹？

　　在以制造“TGV”，高速列车著称的阿尔斯通公司2003年出现巨额亏损后，法国政府甚至不顾欧盟对其干涉市场行为的指责，向企业注入了大笔资金，同时还积极为该公司挑选新的“婆家”，让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优化其资产，而且游说银行，为该公司争取贷款。5月25日法国政府经过与欧盟长达数周的艰苦谈判，终于从欧盟委员会那里讨到了让人羡慕的政策，使阿尔斯通公司有4年的思考时间来决定与哪家外国公司合作，在此期间，法国政府仍然可以为该企业作主。许多人不解，美国能源巨头安然公司出现了问题，涉及数百亿美元资金，美国政府任其倒闭，为何法国政府就是做不到，还美其名曰“工业爱国主义”？

　　“工业爱国主义”并不是什么新鲜用词，法国每到经济明显不景气时，就会提倡“工业爱国主义”，大力扶植重点企业，待经济好转后，再放手让它们一搏。20世纪70年代初，世界石油危机对法国经济造成严重冲击，当时的蓬皮杜总统执行的也正是这样一种政策。原因在于在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增高、国有控股的世界著名公司出现亏损的情况下，法国输不起。

　　而如今法国重提“工业爱国主义”也是出于同样原因。法国与美国的市场经济很大的不同就是：法国非常注重社会安定和就业。法国左右两派政党，不管谁执政，是否降低企业国有化成分都成为其执政的敏感区，谁都不轻易拿大企业开刀。经济的不景气使不少法国人失去了工作，动摇了希拉克执政的基础，他和总理几乎在每年的新年讲话中都强调就业。而法国知名大企业又是法国吸引就业的主力，因此尽管法国公司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完善，也有很大竞争力，但在市场上的自由竞争并非如美国企业那样彻底。当然，这种企业生态也催生了许多依靠国家支持、发展迅猛的知名企业。

　　法国通过政府支持超强企业参加国际竞争也迅速提升了法国声誉。法国电力公司(EDF)等几个世界著名的大公司被法国当作了“国宝”。法国的国家实力有限，失去了它们，法国几乎不会像美国那样有其他类大型企业可以依靠。一旦像阿尔斯通这样的工业巨头出现重大问题，法国多年经营的工业声誉便不复存在。

　　于是，在目前经济不景气环境下，法国政府高举“工业爱国主义”大旗已顺理成章。“在目前情况下，我们必须避免分散化，必须避免岗位离开欧洲，必须建立一个真正的欧洲工业政策。”法国总理拉法兰对于目前工业政策的讲话语重心长。

　　“工业爱国主义”盛名下的玄机

　　事实上，法国对资本主义竞争一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自由竞争只是一种手段，而非金科玉律。如果有必要，恰到好处的垄断和国有控股有时带来的竞争力反而更强。法国电力公司等企业的例子是最好的证明。在“工业爱国主义”口号下，人们隐约看到了法国企业家以及领导人的精明。

　　法国电力公司副总裁马识路对记者说，一些人认为自由竞争势必降低电价。这一理论的实践结果却是成败参半。一些国家的电价下降，另一些国家则没有。不仅如此，电力工业还遭遇了几次挫折。美国安然公司轰然“倒地”，凸现了追逐短期利润的经营模式触发的商业道德的深刻危机；新自由主义为打破垄断，将电力系统分割成互相竞争的行业并听任市场主宰的做法也面临严峻考验：美国加利福尼亚的电力危机，英国能源公司的破产，美国、欧洲的大规模停电……许多事实表明打破“一体化”的做法是相当脆弱的。

　　因为电力系统的整体安全需要电力企业找出一种发电和配电的相互补偿方式来保证，而输电则是自然垄断(除非让不同公司重复建设网路)。事实证明，将电力价值链分割为发、配、售三截未必是可持续的做法，相反可能会给链条两端造成危害。在英国，发电公司由于彻底受制于配电公司而蒙受重大亏损便是一例。

　　电力是生活的必需品，应为所有人享有；50多年来，电力消费的增长和国家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电力又不同于普通商品，因为它不能储存，是一个高度资本化的行业，必须投入大量的资金建设电厂和电网。电力供应还需要相互关联的电网。如果某一点的发电不足未能得到及时补偿，或者电网由于输送能力不足而过载，足以危及几个国家的电力系统。

　　因此，法国电力公司主张建立一种新型企业，我们称之为第三类企业。“欧洲能源企业”，首先是法国电力公司，应该创建一种新的平衡模式。这一模式是建设一个集发电、配电和售电于一身的欧洲一体化企业。其目标是提高效益，巩固现有地位，为未来提供新的增长点。

　　如今，法国电力公司已是欧洲第一大电力企业，也是中国最大的电力生产投资商。而它原先是类似法国供电局这样的部门发展起来的公众服务性机构。该公司核电工程师中的一半都来自法国综合技术大学(相当于中国的清华大学)。这所大学由政府全力支持。

　　因此该企业有着很强的政府的影子。优化体制、政府支持正是它坐大的原因。

　　今年4月28日，法国财政部长萨尔科奇还宣布，政府仍然将控股法国电力公司60%多的股份。此举表明法国政府仍然不会让法国电力公司完全私有化，并有意让它继续保持一定的垄断地位。

　　“工业爱国主义”的新含义

　　集中力量办大事，是处于劣势环境下的制胜一招。法国目前已将这种“工业爱国主义”的做法扩展到了整个欧盟。通过这种做法，法国与欧洲一起推出了空中客车、世界第三制药企业安万特·萨诺菲公司、阿里亚纳空间发射公司等国际著名企业。法国在其中尝到了甜头，并屡试不爽。这也是它经常置欧盟委员会的指责于不顾，屡屡明里或暗里支持大企业的原因。

　　事实上，“工业爱国主义”的含义并不仅仅是对企业保护，还包括了团结一切力量的含义。

　　以卫星定位导航系统为例。一项调查显示，如果发展欧洲“伽利略”卫星定位技术，每年将带来90亿欧元的效益，出售各种航空和航海导航终端设备可在2008年至2020年间收入150亿欧元，这还不算各种太空探索、科学试验间接带来的效益以及可观的卫星研制和发射市场。目前唯有美国拥有完整的全球卫星定位系统(GPS )，可谓一家独霸，而欧洲“伽利略”卫星定位计划的主要倡议者、法国总统希拉克说，没有“伽利略”计划，欧洲“将不可避免地成为附庸，首先是科学和技术，其次是工业和经济，欧洲顶着困难也要上”。2003年3月，“伽利略”计划正式启动。然而这一战略性工业计划，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工业爱国主义”作为支撑动力，是很难实现的。

　　再以空中客车为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世界民用飞机领域还是美国波音、洛克希德、麦道等公司的天下，欧洲航空业无足轻重。欧洲不少国家虽都有自己的飞机制造企业，但其市场总和不到全球的10%。欧洲需要自己的飞机制造业，为此，法国与德国率先合作成立了空中客车公司，随后西班牙和英国也加入其中。所有的欧洲航空企业都意识到，不联合就无法与强大的波音等美国公司对抗。在4国政府的推动下，不同企业各尽所能。擅长机翼制造的就专攻机翼，擅长垂尾制造的就发展垂尾，最后进行总装。

　　这样，空客公司的不少研发费用被分担，各国企业的优势得到了互补。可以说，空客的每一架飞机、每一笔利润都是各方精诚合作的结果。在1995年空客运营进入快速增长期后，2003年空客作为欧洲航空业的象征超过了波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