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妥协各方利益 西方7国财长会议难改美元颓势

　　国际金融报记者 苏蔓薏 发自上海

　　虽然7国财长会议公报呼吁汇率稳定，看起来有利于阻止欧元继续攀升，但更多的分析师认为，仅仅凭借7国财长会议声明中“汇率的过度波动与混乱对经济增长不利”这几个字并不能够阻止美元继续下跌

　　上周末，当来自欧洲、日本和加拿大等发达国家的财长和央行行长踏上美国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镇参加西方7国财长会议时,美国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的礼物是印有欧元、日元、美元和英镑标志的蓝色领带，尽管美国人事前表示不想在这次的7国财长会议上再谈汇率问题，但会议的焦点最终还是落在了汇率上。

　　在上次迪拜会议上，西方7国财长达成了“汇率应由市场决定”的共识，结果引起美元汇率大幅度下跌。这使这次的会议格外引人注目。会议一结束，公报中关于汇率问题的措辞变化就立即成了市场关注的焦点———对世界经济的讨论原本就离不开汇率问题。

　　各有所求

　　虽说肩负着全球经济复苏重任的富国俱乐部不忘常常聚会为全球经济发展出谋划策，但是在汇率问题上，他们这次远道而来的目的可谓各不相同。

　　美国，这个全球经济的引擎，这次想谈的并非汇率，而是关于欧洲的结构改革问题。美国认为，正是欧洲落后的结构阻碍了欧元区的经济复苏，进而拖了全球经济复苏的后腿，它希望说服欧元区能做出些改变，不要让经济政策总是显得那么“刻板”。

　　说来也是，在过去的十多年中，欧元区似乎不太能及时适应经济全球化的新形势，欧元区各国也似乎始终未能全面适应欧洲统一市场与欧洲统一货币，它的经济增长有点停滞不前。经济全球化的到来，还让曾是这个旧大陆经济模式根基的社会福利制度备受质疑。

　　欧洲人想要讨论的是已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弱美元、强欧元问题，他们迫切希望在会上敦促美国尽快改变目前居高不下的财政赤字和贸易赤字，以免欧洲继续背负欧元汇率上升的压力。在会议召开之前，欧洲的政策制定者已对欧元的强势表达了忧虑：如果美元继续下跌，美元利率就将上升，美国国内经济增长失去动力，最终阻碍全球经济复苏。

　　日本呢？日本要谈的也是近来美元的颓势，在这一点上，他们与欧洲有着相同的见解。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已经多次采取政府干预措施来阻止日元升高了。这个依靠出口来实现经济增长的国家，国内需求只占GDP增长的55%，如果日元继续升值，对日本经济显然是有害的。

　　三大经济区各有所求，至于英国，这个身在欧洲却常常不把自己归于欧洲的欧洲岛国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有点暧昧，尽管它常常可能更倾向于美国。

　　妥协的公报

　　谈判总是艰苦的，在经过两天的讨价还价后，7国财长会议的最后公报在有关汇率的措辞上，终于在去年9月公报的基础上做了修正。

　　这次公报加进了对汇率“过度波动”表示关注的措辞，公报称，“汇率的过度波动与混乱对经济增长不利”，“汇率应该反映经济基本面”。七国集团还在公报中表示，更灵活的汇率有助于“缺乏这种灵活性的大国和经济地区在市场机制下，推动国际金融体系内平稳而广泛的调整”，并表示“将更紧密地监督外汇市场并就此开展合作。”

　　这个措辞宽泛的公报被广泛认为是取悦于所有成员国的妥协后的产物，为了照顾各方利益，这个公报充满了虚虚实实的外交辞令：既反对汇率的过分波动，又强调汇率应该有一定的灵活性。各个国家在会后的公开表态中，都表示自己是个赢家。

　　欧洲国家兴奋地认为，这表明美国人意识到了欧洲国家对欧元急剧升值的担忧，并向它们作出了妥协。至少从字面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欧洲人说，他们乐见对迪拜公报所做的部分修改，并表示“7国财长会议声明有望阻止外汇市场剧烈波动。”

　　日本也认为声明是有利于自己的，它的依据是该声明支持“汇率稳定”并“反映基本面”。日本财务省次官沟口善兵卫表示,若汇率波动脱离基本面且变得震荡,日本将在汇市采取行动，打压日元兑美元的汇率。

　　虽然公报还是一如既往地宣称汇率缺少灵活性的地区应该让“汇率更具灵活性”，但日本财务大臣谷桓桢一并不承认这种说法是针对日本的，他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反驳说，“难道日本的外汇政策还缺少灵活性吗？”

　　而当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问美国财长斯诺公报上所说的不希望汇率“过度波动”是否意味着美元汇率已经下跌到了最低点时，斯诺的回答是，7国财长会议根本就没有谈及美元对欧元的汇率问题，而且如果美元继续贬值，与公报中所提到的“无序波动”和“过度波动”也不是一回事。美国认为，公报并没有呼吁美元对欧元升值，而是认为美元对亚洲货币应该进一步贬值。

　　在去年9月的7国财长会议公报中，七大工业国呼吁“更加灵活”的汇率体系，结果许多投资者将该公报看成是在鼓励投资者抛售美元买入欧元，导致欧元大涨10%。各国官员认为今年的公报试图挽回上一次会议措辞的影响。但是在对公报的解读和具体解释上，各方存在分歧，大多数人认为，这样措辞宽泛的声明只能是口头安慰多于实际效果。

　　美元颓势难改

　　虽然7国财长会议公报呼吁汇率稳定，看起来有利于阻止欧元继续攀升，甚至有部分分析师认为，欧元区是此次会议最大的赢家。但更多的分析师认为，仅仅凭借7国财长会议声明中“汇率的过度波动与混乱对经济增长不利”这几个字并不能够阻止美元继续下跌。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一个交易日，欧元就创下两周新高，达到1.2781美元。

　　尽管布什政府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不放弃强势美元政策，但事实上他已经放弃了长期以来支持强势美元的政策。每天美国需要吸收20亿美元净资产流入，政府的财政赤字更加增加了其对资金的需求。布什政府通过容忍甚至鼓励美元贬值，为美国出口商提供了强大推动力，以期在大选前鼓励企业雇用更多劳动力，降低失业率。美元走软为饱受打击的美国制造商带来了价格优势，这让面临大选的布什颇感欣慰。美国《纽约时报》将此称为“经过精心设计的政治与经济选择。”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欧洲人可能要白高兴一场了。虽然他们看起来是7国财长会议最大的赢家，但胜利只属于字面上，欧元将继续对美元升值。美国《经济学人》最新一期杂志封面故事以《让美元贬值》为题认为，世界经济真正面临的问题不是美元突然走弱，而是美元太强，美元贬值乃是大势所趋。

　　分析师认为，虽然公报也许在短期让市场暂时缓和，但从长期来看，无法改变美元的颓势，7国财长会议不会从本质上改变国际资金流向。美国已从过去的美元贬值中受益良多，除非美元真的受到崩盘威胁，美国是不会出面干涉的。也许美国会效仿日本：对公报上的一切表示同意，但仍旧我行我素，只要对自己有利就好。

　　7国财长会议上的汇率之争

　　在最近几次的7国财长会议上，各国为了各自的利益，就汇率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2004年2月6日至7日，西方7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博卡拉顿召开，由于美元持续走软，美元汇率问题成为与会的美、日、德、法、英、意、加七国财长和央行行长讨论的中心议题。与会的欧洲国家和日本对美元汇率的持续下跌表示不满，称美元的过度贬值已经使其出口受到损害，影响了经济复苏。

　　会议最终以就美元汇率问题达成妥协而结束。在最后发表的公报中，措辞既按照美国政府的要求，保留了去年9月迪拜会议公报中关于保持汇率“灵活性”的条款，又按照欧洲国家与日本的要求加进了对汇率“过度波动”表示关注的措辞。

　　由于上次7国财长会议达成“汇率应由市场决定”的共识，触发了美元汇率的大幅度下跌，因此汇率问题成为这次7国财长会议的主要焦点。

　　在2003年9月20日的7国迪拜财长会议上，经过激列争辩，在会后公报中决定支持美国财长斯诺的提议，呼吁全球汇率应弹性化，以帮助解决全球经济复苏失衡的问题。

　　当时的7国财长会议公报指出，与会财长一致同意，汇率应反映经济基本面，而7国财长会密切注意汇市发展，并且予以协调合作。此段文字虽与7国财长过去6年历次会议公报内容一致，但该公报补充指出，希望主要国家与经济区域的汇率“能够更加弹性化”，以帮助国际金融体系根据市场机制顺利调整。

　　2003年9月的7国财长会议公报虽然并不包含广场协议那样的明确规定，但希望美元走软并将美元贬值的负担自欧洲转移到亚洲的意愿则再清楚不过了。

　　公报呼吁各国采取更具弹性的汇率机制，市场分析师将之理解为各成员国已达成共识，美国巨额经常项目导致的全球经济风险应该通过美元贬值的途径解决，允许美元在市场导向下有序下跌。

　　虽然这次会议的影响力未必可与上世纪80年代广场协议同日而语，但整个外汇市场环境和美元汇率运行格局已经改变。

　　在2003年2月22日7国财长会议上，发达国家明显提高了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声调。在那次会议上，日本一个要求人民币升值的类似当年“广场协议”的提案被否决。

　　日本财政部长在七国集团财长会议上的一项提案，将全球压迫人民币升值的声浪推至顶峰。参会前，日本财政部长曾表示，将提请其他各国通过“与1985年针对日元的‘广场协议’类似的文件”，迫使中国人民币升值。

　　此后，2003年9月4日在泰国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财长会议上，美国财长坚持使用汇率“弹性”的字眼，但是中国、日本等国家坚持使用“适宜”的字眼。

　　美元下跌仍有空间

　　丁刚

　　今年是美国的大选年，美元贬值已经带来了很多好处，布什政府当然会继续保持现有汇率政策

　　在做了短暂的歇息之后，美元又继续开始了它的下坡路行程。2月11日，在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作了不会在近期调整利率的暗示之后，欧元汇率突破了1欧元比1.28美元的大关。而英镑与美元的比价也达到了11年来的最高点：1英镑比1.89美元。来自欧盟的消息表明，欧洲的财长们眼下也没有打算实施干预措施。

　　利率调整难以止跌回升

　　本轮美元下跌的行情是从上周开始的。两周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曾暗示，放松银根的政策最终可能结束。国际市场上，美元回升。美联储成员贝南克随后也表示，美国的通货紧缩风险已经大为降低，经济也正在进入更加均衡的复苏。两个讲话使市场人士相信，美联储有可能调升利率，美元一度从1欧元比1.29美元回升到比1.23美元。

　　但好景不长，在7国财长会议召开前，美元就开始下跌。市场人士根据各方表态分析认为，会议不会拿出什么有效措施。果然不出所料，这次会议发表的声明虽然警告说，汇率市场的过度摇摆和无秩序的变动对经济增长是无益的，但却没有一点儿要携起手来、共同阻挡美元下跌的劲头。美国的表态更是了无新意。2月9日，7国财长会议刚刚闭幕，美元就再次下跌。

　　美元面临的贬值压力其实不是单靠利率就能够解决的。许多专家估计，即使是美联储会调升利率，也未必能使美元就此止跌回升，更何况美联储调升利率的幅度也相当有限。高盛公司的最新报告分析说，传统的经济手段无法解决现在的问题。如果降息，那只会刺激更多地借钱，更多地花钱；而加息则会迫使企业减少贷款，无异于给刚刚出现复苏的经济来个釜底抽薪。因此，只有疲软的美元可以起到降息与升息所起不到的作用。

　　贬值利大于弊

　　据估计，2003年，美国联邦预算赤字达到了3740亿美元。尽管布什政府计划到2009年把预算赤字从今年的5210亿美元减少一半，但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表示，目前还没有人提出一个令人信服的降低赤字的方案。2003年，美国的贸易赤字也将会超过5000亿美元，而今年有可能会创下5450亿美元的记录。像一个家庭一样，入不敷出就只能靠借债度日。每个工作日，美国平均需要外国投资者投入20亿美元。

　　一面是财政与贸易两大赤字，一面是储蓄率徘徊在二战以来的最低水平上，目前美国人的信用债务总额已达67240亿美元。于是，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让美元贬值。美元贬值，既可减轻外债，又可增强出口竞争力，可谓一石二鸟。连格林斯潘在国会作证时也强调了美元贬值的好处：减少贸易赤字。华盛顿世界经济研究所的专家估计，美元应再贬值15%到20%，才会使国际收支逆差减少一半。

　　通常，一国货币的贬值幅度较大就会易于引发通货膨胀率上升。可随着全球化的加速，旧规则也在发生变化。近一年来，美元贬值对国内通货膨胀的刺激并不明显，过去12个月美国的消费价格指数只上升了1.1%。美元虽然贬值，但美国市场上进口产品的涨价幅度也不大。由于近年来美国企业纷纷转移到国外去生产，减少了劳动力方面的开支，同时也转移了价格压力，反而使许多进口产品越来越便宜。这就使美联储可以在相对较长的时期内保持一个有利于刺激经济的低利率政策。

　　世界经济还要靠美国拉动

　　从全球范围看，世界经济尚未能够强劲复苏，只能更多地依赖美国经济拉动。出口型经济的国家不得不更多地承负美元贬值的压力。近一年来，美元之所以没有暴跌，主要就是依靠了亚洲的支撑。去年，日本买进了大约2200亿美元资产，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美国政府的债券。根据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数据，持有美国国债的外国投资者中，亚洲人手里握着55%的美国国债，几乎是欧洲投资者所持美国债券数量的3倍。发展中国家靠出口赚了外汇，而后又不得不购买美元债券，把钱借给美国去花，这种不合理的结构性矛盾如同一个怪圈在不停地作恶性循环。

　　由于日本以大批买进美元来阻挡日元上升，美元下跌对欧元的冲击力就更为显著。欧洲经济的恢复原本就是步履蹒跚，现在又加上货币升值而使出口受到影响。去年一年，欧元兑美元的汇率上升了22%。但欧盟的问题在于，不是要不要干预，而是能不能一致同意干预。新年伊始，市场人士原本估计欧洲央行会将短期利率从2%削减到1.2%，以接近美国目前1%的利率水平。但是，欧洲央行的表现却再次让一些专家失望。

　　《金融时报》的分析认为，这表明欧洲央行反应迟缓，无力应对像美元对欧元汇率急剧下降这样的“突发事件”。欧洲央行虽然负有控制欧元流通的职责，但对于确定汇率政策方向，各国财长组成的理事会也拥有相当的权限，在特定的形势下，只有财长们在与央行和欧盟委员会磋商后才能实施干预。目前欧元区各国各有一本“难念的经”，利益很难一致。有的欧元区国家想通过减息来缓解压力，但欧洲央行不同意，怕减息会刺激通货膨胀。

　　当欧元区的财长们在为经济复苏而头痛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不干预，听凭美元下跌，美国企业就会乘机抢走欧洲企业的市场；如果干预，力度不足不管用，力度大了又会对美国经济的增长带来负面影响。也许，奥地利财长格拉塞尔的话最能代表欧洲财长们的心态。他说：“全球经济的恢复要远比欧元比美元的汇率更重要，干预汇率对经济增长的效用是十分有限的。”既然欧洲经济复苏乏力，那就还是先让美国这台经济发动机全力运转起来吧。

　　美元仍是国际货币体系中心

　　欧元诞生后，一些经济学家曾断言，国际货币体系开始从一极走向多极的开端。但东亚的崛起却取代了欧洲，东亚国家越来越多地购进美元债券，不断地巩固了美元的一极地位。“参加游戏的人虽然变了，但规则并没有变。”美元依然是国际货币体系的中心。归根结底，无论是欧洲还是日本，都只有在与美国协商的基础上采取干预市场的手法。没有美国的支持，干预将难以奏效，反会造成市场的剧烈振荡。因为，采取什么样的汇率政策，最终还要看是否能够有利于美国经济的发展。作为全球经济火车头的美国经济一旦减速，对谁都不利。而如果因为各行其事，导致美元暴跌，结局将是全盘皆输。

　　到目前为止，美元一直是在微幅波动中逐渐下滑，这大体上是符合布什政府的预想的，也没有给国际市场造成剧烈动荡。今年是美国的大选年，美元贬值已经带来了很多好处，布什政府当然会继续保持现有汇率政策。美国财长斯诺在7国财长会议前后的表态也表明，美国不大可能调整现行政策。而全球贸易体制的结构性问题又不可能很快得到缓解，因此美元下跌的趋势在短期内难以扭转。